文學報 · 此刻夜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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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
萊
1792年8月4日—1822年7月8日
今年是英國浪漫主義詩人珀西·比希·雪萊誕辰230周年,也是其逝世200周年。
雪萊與拜倫并稱為英國浪漫主義詩歌的“雙子星座”。他是最為世人忽視的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代表作有《麥布女王》《解放了的普羅米修斯》《倩契》《西風頌》。他的詩啟發了葉芝和金斯堡,他“先知”般的政治思想影響了年輕時的恩格斯。
雪萊留下的,遠不止《西風頌》中那句“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他短暫的生命中滿是不顧後果的旅行和在文壇令人瞠目結舌的功勳偉績,在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上海貝貝特“文學紀念碑”叢書近期推出的《雪萊傳:追求》中,你還能看到一個更為有力的形象——他是大同社會的追求者、自由戀愛的傳道者,更是毫不妥協的詩歌實驗者,但同時也是一個暗沉、世俗、冷酷和有才幹的人物。
雪萊與第一任妻子哈麗雅特的自由戀愛,最後成為了一樁令人歎惋的悲劇,而他的第二次婚姻,促成瑪麗·雪萊寫下哥特風小說《弗蘭肯斯坦》,也開啟了後世科幻小說的濫觞。
今天夜讀選摘部分中,理查德·霍姆斯追溯了《弗蘭肯斯坦》的由來。他提到,《弗蘭肯斯坦》誕生于雪萊夫婦和拜倫一起在意大利旅行時的寫作遊戲,當地不時雷雨交加的天氣、雪萊夫婦的夢、對電療法解剖學等的興趣、與拜倫等友人的聊天,都激發出了瑪麗·雪萊的靈感。《弗蘭肯斯坦》中甚至還有雪萊自己的影子,他對人性的理解和被驅逐後的孤獨都被投射在這部小說之中。
《雪萊傳:追求》
[英]理查德·霍姆斯 / 著,李凱平 周佩珩 / 譯
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上海貝貝特 2022年9月版
坐在迪奧達蒂鄉間别墅那長長的、點着蠟燭的客廳中,他們聽着拍打在陽台大窗戶的雨點聲,雷聲和閃電經常從湖對岸的汝拉山打過來。話題是生命的力量、電療和生命的原則。波利多裡十九歲時便在愛丁堡取得了行醫資格,這非常罕見。讨論達成了平衡,一方面他熟知當前的醫學,另一方面雪萊對伊拉斯谟·達爾文的著作産生了更加思辨的興趣,以及可能以何種方式對這種電氣裝置加以應用,雪萊在牛津深造時就做過實驗。瑪麗則靜靜地和克萊兒坐在一起,半個身子躲在搖曳的影子中,聽着男人們談論和總結理論。據她回憶:“拜倫勳爵與雪萊舉行了多次漫長的交談,我是一個虔誠的聽衆,幾乎從不發言。在一次談話中,他們讨論了各種哲學思想,其中就有生活原則的本質,以及是否有可能發現它并進行交流。他們讨論了達爾文博士的實驗……他将一根意大利細面保存在玻璃盒子裡,直到通過某種特殊的途徑,它自己移動了起來。不管怎麼說,并不能就這樣産生生命。電療法可能出現這樣的現象:也許一個生物的各個器官可以生産出來,然後拼裝起來,并産生生命的溫暖。”
拜倫與雪萊
十七日那天,他們晚上都去了奧迪耶夫人家中舉辦的舞會,隻有波利多裡因腳踝受傷未能前去,回來後衆人又繼續談論這些主題。波利多裡因為自己被單獨留下來而感到懊惱,他對瑪麗及其自由思想産生了愛慕之意,但她對波利多裡的追求反應頗為平淡,隻是稱她把他當成了弟弟,這也讓他很懊惱。無論是這位年輕醫生心中的憤懑與沮喪,或是克萊兒的緊張,還是雪萊深陷于恐怖故事與思辨,都使他覺得自己仿佛陷入病态,心情壓抑。令人不安的想法與玄幻的故事也讓瑪麗受到了影響,她有一次覺得感受到雪萊令人恐懼和心神不甯的力量對自己産生了威脅。
電影《瑪麗·雪萊》中的雪萊與瑪麗
盡管如此,雪萊的幻覺“發作”并沒有妨礙他在四天之後單獨與拜倫一同踏上環湖之旅。十九日那天,天公作美,雪萊一家回到蒙塔萊格裡的住處。深夜怪談依然在迪奧達蒂鄉間别墅繼續,也許就在雪萊出發之前的某個晚上,瑪麗出現了可怕的夢魇,這為她創作的最著名的小說《弗蘭肯斯坦,或現代的普羅米修斯》提供了主要的靈感。她在描寫這次夢魇時,為了使之充當作品的序言,進行了調整,但它依然是經典的例子,證明強烈的恐怖意識(雪萊屢次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是如何轉化為創作靈感的。瑪麗做到了這一點,但哈麗雅特與克萊兒卻未能從這樣的驚懼中保住性命。
瑪麗後來曾介紹雪萊是怎樣催促她将這個故事發展為一部小說:“但是,如果沒有他當時的鼓勵,我的故事絕無可能以書的形式奉獻給世人。”在這一年的夏天,她一直穩步推進這部作品的創作,他們冬天回到英國之後,她便開始打磨第二稿。這部作品的主題與背景中,即便有些并非真正的情節主線,但也與瑪麗和雪萊的私人生活背景息息相關,有時這種相似性達到離奇的程度。
瑪麗的肖像畫,雪萊去世十九年後,一九四一年 繪
在描寫弗蘭肯斯坦博士所受的教育時,作者介紹了他在煉金術和魔法方面對艾伯塔斯·馬格努斯和帕拉塞爾蘇斯等作者的興趣,對“自然哲學”、電療法和解剖學等嚴格意義上的科學的興趣,這刻意仿照了雪萊生平中從羅曼司走向哲學的心路曆程,就像他本人在一八一二年寫給葛德文的那封自薦信一樣。怪物第一次殺戮的對象是弗蘭肯斯坦襁褓中的弟弟,名叫威廉,發生的背景就位于普蘭帕萊,雪萊與瑪麗曾于五月去那裡遊覽過兩次。弗蘭肯斯坦與他創造出的恐怖怪物之間的核心對抗則發生在沙摩尼的冰海冰川,當時怪物要求為自己造一個妻子,以補償人類社會對他的排斥。而瑪麗、雪萊和克萊兒曾于七月遊覽過這裡。弗蘭肯斯坦博士的第二座實驗室位于蘇格蘭,瑪麗童年時曾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弗蘭肯斯坦在這裡造出了第二個怪物(即母怪物),之後又将其毀滅,他食言了,和怪物遭到相同的詛咒。怪物自學所用的教材是歌德的《少年維特之煩惱》、普魯塔克的《希臘羅馬名人傳》和彌爾頓的《失樂園》。在一段描寫中,叙述的是弗蘭肯斯坦與他推心置腹的好友克萊瓦爾(他也被殺害)一同乘船在萊茵河上溯流而下,這也可以找到一八一四年那次旅行的影子。其他許多乘船旅行的場景則反映出雪萊與瑪麗在水上之旅期間留下的印象,也許最突出的就是弗蘭肯斯坦的新婚妻子伊麗莎白被怪物殺害的前一天傍晚,當時兩人在甯谧的湖水上一直遊玩到黃昏時分。它殺害新娘之後,無論是弗蘭肯斯坦透過旅店窗戶看到的怪物那猙獰的面目,還是他發瘋一般地要将怪物擊斃,都明顯取材于雪萊對瑪麗講述的那次行刺事件,即一八一三年發生于坦尼爾阿西特的行刺事件。
電影《我,弗蘭肯斯坦》劇照
該書中,瑪麗對小說結構最高明的創新之處在于,伊麗莎白遇害之後,追殺者與被追殺者發生角色互換。弗蘭肯斯坦開始一路追蹤怪物。這便創造出“分身”的主題,即弗蘭肯斯坦與他創造出的怪物構成了一個精神實體的兩個對立部分。追蹤惡魔的主題此時已成為雪萊詩歌中的核心意象。弗蘭肯斯坦執着地一路追蹤怪物來到北極的荒原,這就是該書開篇和結尾的場景。無論在情緒還是意象上,很大程度上都反映出雪萊在《阿拉斯特》中探讨的内容,即對孤芳自賞的理想的逆轉與追求。這部著作還大量借用了雪萊所喜愛的一首詩歌,作者是柯爾律治。第五章中明确提到這首詩——《古舟子詠》。與這兩首詩相似,《弗蘭肯斯坦》探讨了精神上的孤立,怪物有時感覺幾乎就是在程式化地呈現雪萊詩歌中的邪靈,這就是孤獨本身所産生的邪惡精靈。
節
選
《古舟子詠》
柯爾律治|楊德豫 譯
第一部
這老年水手站在路旁,
來三個,他攔住一個。
“你胡子花白,你眼神古怪,
攔住我為了什麼?
新郎的宅院敞開了大門,
我是他家的親眷;
客人都到了,酒席擺好了,
鬧哄哄,歡聲一片。”
他手似枯藤,勾住那客人:
“從前有條船出海——”
“去你的!放開我!白胡子蠢貨!”
他的手随即松開。
他眼似幽魂,勾住那客人——
那客人?立不動,
乖乖地聽話,像三歲娃娃:
老水手占了上風。
客人在一塊石頭上坐下來——
沒法子,他隻能靜聽;
這目光灼灼的老年水手
把往事叙述分明:
“人聲喧嚷,海船離港,
興沖沖,我們出發;
經過教堂,經過山岡,
經過高高的燈塔。
太陽從左邊海面升起,
仿佛從海底出來;
它大放光明,在天上巡行,
向右邊沉入大海。
太陽一天比一天更高,
中午正對着桅頂——”
客人止不住捶胸頓足,
他聽到箫管齊鳴。
新娘子臉兒紅得像玫瑰,
她來了,進了廳堂;
一班歌手走在她前頭,
點頭晃腦地吟唱。
客人止不住捶胸頓足,
沒法子,他隻能靜聽;
這目光灼灼的老年水手
把往事叙述分明:
“海上的暴風呼呼刮起,
來勢又猛又兇狂;
它抖擻翅膀,橫沖直撞,
把我們趕向南方。
帆船飛奔,暴風狂吼,
斜了桅杆,濕了船頭;
我們一個勁兒向南逃走——
像被人追趕的逃犯
腳踩着追兵幽幽的黑影,
低着頭拼命逃竄。
起了大霧,又下了大雪,
天色變,冷不可支;
漂來的浮冰高如桅頂,
綠瑩瑩恰似寶石。
雪霧彌漫,積雪的冰山
明亮卻陰冷凄清;
人也無蹤,獸也絕種,
四下裡隻見寒冰。
這邊是冰,那邊也是冰,
把我們圍困在中央;
冰又崩又爆,又哼又嚎,
鬧得人暈頭轉向。
......
新媒體編輯:傅小平
配圖:影視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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