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尺八

原創不易，抄襲必究。

《金粉世家》中最令人痛心的一幕，是柳春江見到落發為尼的小憐，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柳春江，是全劇最美好的男子。

在金铨的壽宴上，柳次長和夫人向總理祝壽，金太太問了一句：“柳夫人，這是貴公子吧？喲，長得這麼斯文這麼漂亮啊！”

柳次長随即引柳春江上前，頗為得意地介紹道：“這是犬子春江，剛剛獲得了醫學學士學位。”重音放在了“學士”二字上。

金铨看着柳春江，贊許地點了點頭。這贊許裡，帶着些許的羨慕。他雖有四個兒子，卻沒有一個能比得上柳春江的。

而金太太之前的那句話，是客套，也是真心。乍一聽到，竟讓我想到王熙鳳第一次見到秦鐘時，喜歡得很，忙拉着他在身邊坐下，說“比下去了”。

秦鐘比下去的是賈寶玉，柳春江比下去的是金家幾個不成器的兒子，特别指的是金燕西。

作為金家幼子的金燕西，最為受寵。盡管他沒拿出什麼像樣的成績，卻是金铨眼中最像他的兒子，也是金太太嘴裡那個将來必成大器的孩子。

如今兩位老人見到了一個樣貌不亞于金燕西，才學卻勝他百倍的柳春江，很難是不羨慕的。

金燕西與他寒暄，說“家父常常誇獎你的”，大概金铨平日裡也少不了要拿柳春江來和他比較了。

柳春江，就是那種“别人家的孩子”。

他出身豪門，卻沒有染上其他豪門公子的惡習。金燕西和他哥哥以及朋友們，整日遊手好閑打牌喝酒，而柳春江卻隻愛在家裡看出，還認真地在外國讀了一個學士回來。

有這麼一個兒子，柳次長如何不得意？

柳春江學得是醫學，在自家醫院當個醫生是挺好，學士學位也對得起祖宗了，但是卻不能為家族帶來更多的利益。

柳次長如今在政府裡雖是官居高位，可手下卻沒有兵，而眼下時局不穩，白雄起虎視眈眈，他想進一步是不可能了，能保全如今的位置也是不容易的。

兒子所學不能依仗，那麼就隻能靠兒子的婚姻來鞏固當前的地位。他為兒子選定了同樣來自雲南的林家小姐。

留學歸來的柳春江，是新派思想，他自己的婚姻要自己做主。他的父母沒有想到把兒子送出國，除了拿回了一張光耀門楣的文憑之外，還帶回了一點自由的觀念。

金家八小姐梅麗第一次給人當伴娘，一個人去有些膽怯，生怕疏漏，就想找個人陪着她去。她想到了小憐。

此時的大少奶奶吳佩芳也正為小憐的事情犯愁。大少爺金鳳舉垂涎小憐已久，有意納小憐為妾，小憐不願，吳佩芳也對于丈夫的行為很是不齒。可把小憐随便許個窮漢子，讓金鳳舉斷了這個念頭，又覺得虧了小憐。

小憐雖溫柔漂亮，可到底是個丫環，又有什麼更好的選擇嗎？

吳佩芳便答應了梅麗，讓她帶小憐出去見見人也好。但總理家的丫環，也還是丫環，總不能讓她一同出席婚宴。于是，梅麗對外便稱小憐是她的遠房表姐。

萬萬沒想到，在夏家的婚宴上，柳春江對小憐一見鐘情。他問她索要一張片子，留個聯系方式，小憐寫下了她為自己取的名字“金彩蓮。”

之後，他托付畢小姐去金家打聽小憐的意思，畢小姐為他帶回了小憐做的一朵紫色花球。

事實上，那個花球本是小憐做來送了五小姐的，被畢小姐撞見，繼而送給了她。畢小姐卻将花球給了柳春江，并說那是小憐送給他的。

柳春江見對方也頗為有意，又拜托畢小姐張羅宴會，請金家幾位小姐和金彩蓮女士一同遊玩。

柳春江與畢小姐都不知道，這位“金彩蓮”女士根本不是金家的親戚，而是他們家的丫環。

隻是這個丫環除了長得格外出挑，極為受主人家的喜歡之外，她還有格外悲涼的身世。

一個人若隻是溫柔漂亮，這并不能成為她格外招人喜歡的理由。而一個人若是有了凄涼悲慘的經曆，卻又有着不一般的好模樣好性格，那她必然要引起人的憐憫之心，從而獲得更多的喜愛。

小憐從小就被拐子拐了出來，說不上來自己的姓氏，是“黃”是“方”還是“王”，不知道自己的真實年齡，父母的樣貌隻是些模糊的影子。她隻記得先是被賣到了楊姥姥家，脾氣不好的楊姥姥經常打她，後來被轉賣給了吳家，作為吳佩芳的陪嫁丫頭來到了金家。

吳佩芳待她倒是很好，教她讀書識禮，再加上她自身品貌不俗，言行舉止上倒一點也看不出來是個丫環。

即便吳佩芳說着待她如同姐妹，金家又主張民主與平等，可主仆之間的階級鴻溝依然清晰可見且是無法逾越的。

金梅麗帶她赴宴，隐藏了她的丫環身份，她同金家幾位小姐去赴畢小姐的約，依舊沒有說明她的真實身份，而她自己也不敢對柳春江表明她隻是個丫環。

歸根結底，小憐品貌再出衆，再惹人喜愛，吳佩芳不會把她真正地當成妹妹，金家也不會把她當成小姐來看待，這就注定了她和柳春江的有緣無分。

柳次長選兒媳，不看容貌品行，隻看她能否為柳家帶來更多的利益。作為金家丫環的小憐，肯定是入不了他的眼。

即便柳春江病得恍恍惚惚，即便柳夫人看着小憐賢良淑德，即便柳次長自己也明白隻有小憐能救柳春江，他的心思也沒有動搖過分毫。

林家的人也知道，柳春江因為小憐病了，他這一輩子也不可能真正地愛上自己的女兒，可是他們依舊肯把女兒嫁給柳春江。

他們的目的是一樣的，兩家聯姻結成利益同盟，他們并不在乎兒女的幸福，在乎的隻是個人權力和家族利益。

換言之，即便小憐是金家小姐，而金家已經風雨飄搖自身難保，柳次長也是斷然不會允許小憐進門的。

柳春江以為自己對抗的是階級觀念的舊思想，但其實所謂門第、階級這些都是表象，本質是利益。

柳次長冒着兒子瘋魔的危險，也要将林小姐迎入柳家的大門，生米煮成熟飯，兒子又能如何？

一個眼中隻有權勢利益的人，怎麼會懂得人間的至情至愛？

然而，人世間的真情摯愛，也打動不了一顆為權勢而生的冰冷的心。

從來都沒有家的小憐，在柳春江大婚之日，獨自來到白雀庵了斷了塵緣。一心想要給小憐一個家一種全新生活的柳春江，看到削發為尼的小憐，才恍然明白自己所對抗的那一切是多麼的強大而頑固。

到了今天，沒有了諸如老爺太太、丫環仆役這些不平等的字眼，有的隻是所謂平等的雇傭關系，可本質上因為金錢和權力帶來的不平等依舊存在，戀愛可以自由，婚姻卻依舊在講究門第。

“賭王”何鴻燊最愛的女兒何超瓊，為了家族利益，不也要舍棄一生摯愛陳百強，嫁給門當戶對的許晉亨嗎？

不過，他們離婚了。可以離婚，就是個很大的進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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