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編按:“讀史論史、鏡鑒時弊”是校尉主業,可拗不過時事紛擾,心神有愧,偶爾會破個例,說一些上位者不愛聽的話。或許這一篇就是......
雖是個業餘野史愛好者,校尉卻也有些小原則,譬如一般不讨論宋以後史事,因為衆所周知:“宋亡以後無華夏”。
秉持大曆史觀來看:我們這個民族之于人類、之于文明的貢獻自宋後就幾無所為,而自身民族性格、民族命運,自此也基本定型、基本注定,再也無法重塑,無法挽救。
這個民族要想重塑風骨,要想回歸健康,要想對文明、對人類有所貢獻、有所建樹,隻能在宋以前,乃至更早的先秦,去尋找失落的風骨、精神。
然今天卻要說一個皇帝,與一本書,以及那個駭人聽聞的故事!
這位活在距今460多年前的皇帝,曾躲進深宮幾十年,一味燒汞煉丹、鮮聞國事;他治下的子民中,有個落魄“歲貢生”用魔幻筆鋒,寫出了用“1111個小兒将被挖心肝給皇帝老兒煉藥做藥引”,這一切就似乎耐人尋味起來了
來來來,今個兒咱就說說這個奇葩的皇帝,和這個奇葩的“國家”。
魔幻故事
自負至極的帝王:其志夠荒唐人道是:明朝十六帝,個個是奇葩;若論頭把椅,嘉靖非莫屬。
作為大明帝國的第十一任皇帝,明世宗朱厚熜(年号嘉靖,後簡稱嘉靖帝)是意外之中得了皇位,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這位在位長達45年(明朝在位時間最長者)的帝王,“自負至極”四字再貼切不過。
想當年,不過是胡廣安陸州一個藩王的世子,隻因堂兄正德帝(明武宗朱厚照)崩後無嗣,意外得了皇帝寶座。這位沖齡踐祚的鄉下藩王世子,聰明是無疑的,然也正是這份聰明,讓他在登基之初,在與滿朝文武的“入門之争”、“大禮儀之争”(嘉靖以藩王身份繼承大統,進北京紫禁城時到底走皇帝才能走的正門,還是藩王的偏門,此其一争;既是皇位承繼自堂兄,那麼是否該承繼堂兄正德帝的嗣,或是承繼伯父弘治帝的嗣,結果是都不承,而是追封自己父王為帝,直接追溯為祖父成化帝的嗣;此其二争)中先後勝出,讓他倍加驕傲自信,乃至自負直極。
自負的嘉靖
這位年輕的,意外得到皇帝寶座,又意外連勝滿朝文武的帝王,總覺得天下再也沒有人能聰明過他,總覺得這個國家從此撇開内閣,大權獨攬,“定于一尊”,非他說了不算。
然而,發生在嘉靖二十一年的“壬寅宮變”(宮女刺殺嘉靖帝未遂),貌似打擊到了這位自負的帝王,從此徹底的撂開朝政,将之托付與嚴嵩夫子,一個人躲進深宮,燒汞煉丹,妄求白日飛升。
而縱觀此時的大明帝國,早已是紛亂四起,朝政不堪,南倭北虜,百姓們更是民不聊生,以緻民間傳出“嘉靖,嘉靖,家家幹淨”譏諷,在人才濟濟的情況下,硬生生把帝國給禍害的搖搖欲墜,如果有人要把過錯歸咎到大奸臣嚴嵩父子身上,可真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難怪後世學者,會一針見血道:明亡于嘉靖。
偌大一個帝國,别看表面上花團錦簇、烈火烹油一樣轟轟烈烈,其實根子裡早就開始腐朽不堪,長河日下,大廈将傾,并非盛世危言。
對時勢敏感者,也許早已看出。
而這其中,生于弘治十三年(公元1500年),僅大嘉靖帝7歲的一個落魄歲貢生,更是看得清清楚楚,并将這個荒唐的盛世,以魔幻現實主義的手法,寫進了自己的書中。
這個人,叫吳承恩;他的書,叫《西遊記》。
活得清醒的歲貢生:其書夠辛辣幾乎與嘉靖帝活在一個時代的吳承恩(在嘉靖帝以60歲高齡崩後,吳承恩又活了15年,逝于萬曆十年,享年82歲),出生在淮安府山陽縣一個沒落的“士族之家”(其祖上為學官,後淪為商人,明朝士農工商四階層,可見沒落之巨)。他的老父為他取名承恩,字汝忠,自是希望他能讀書做官,上承皇恩,下澤黎民,做一個青史留名的忠臣。
可惜得緊,直到近50歲,吳承恩才後補得一個歲貢生(明清時,每年或每兩三年從各府、州、縣學中選送生員升入國子監就讀,這稱為歲貢,如此錄用的讀書人便是“歲貢生”),留京等待授官,然最終落選。
此後吳承恩先後做過新野知縣、長興縣丞等末流小官,終因受人誣告,“拂袖而歸”,晚年以賣文為生。
也許是沒落的家庭出身,又也許是不如意的仕途之路,抑也許是喜讀稗官野史、志怪小說的愛好,讓這位落魄的歲貢生,終于在50歲左右,開始創作魔幻大作:《西遊記》。
落魄書生吳承恩
唐人白居易曾說:文章合為時而著,詩歌合為事而作。
對于喜歡文以載道的古人來說,一般不會平白無故寫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文章,更别說煌煌巨著。所以如今有很多人意識到《西遊記》雖然名為神仙志怪的神魔小說,但更可能是一部魔幻現實主義的巨著。
其不但反映明朝中後期儒釋道,三家合流,儒占主導的現狀,更有意無意諷刺一些荒唐現實。
譬如書中第七十八、七十九兩回,所寫唐僧師徒四人,在比丘國(又名小子城)的遭遇,已被不少後世讀者認為這是吳承恩在影射、諷刺嘉靖朝後期,皇帝縱欲崇道、迷信煉丹、朝政全權托付大奸臣嚴嵩父子的時事(此段時事在《倩女幽魂》系列影片中也有所反映)。
彼時的大明帝國,可謂朝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狼心狗行之輩,洶洶當朝,奴顔婢膝之徒,紛紛秉政,以緻社稷搖搖欲墜,黎庶不得聊生。
那麼,面對如此情勢,作為魔幻現實主義大師級高手的吳承恩是怎麼寫的,四句話總結:
君王煉丹禁宮深,奸佞欲剖小兒心。
萬千臣民粉太平,撕開新裝是猢狲。
其實,《西遊記》中比丘國君王以1111個小兒心肝做藥引的故事,華夏的男女老少都并不陌生,無非是一個道士(南極仙翁坐下梅花鹿所化)攜帶了女兒(實為奸夫淫婦一對,是個白面狐狸精)獻給比丘國國王,從此道士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丈,成了呼風喚雨的妖異國師;女兒成了寵妃,君王躲進深宮之中,夜夜笙歌,縱欲信道,從此不朝、不郊、不廟、不祀。
這種玩法,哪怕就是現今穿越小說中龍傲天一樣的種馬男主角,日夜不休下去也會鐵杵成針,金剛摧倒是不是?
當君王力不從心,乃至要精盡人亡時,妖異的國師獻計言需煉制一味奇藥,但隻缺一味藥引:1111個小兒心肝,煎湯服下,從此自可龍馬精神,千年不倒。
于是乎,比丘國中雞飛狗跳,父哀母嚎,霎時間就湊齊了1111個小男孩,許是來不及集中,先在各家門口用鵝籠養着,等着官家來挖心肝,做藥引。
《西遊記》劇情
按說,發生如此慘絕人寰、滅絕人性、人神共憤之邪事、惡事、禍事,這比丘國早已是愁雲慘淡、百業蕭條,甚至是官逼民反,衆人揭竿,革命、起義之火,燎原四方,暴動、遊行之事,此起彼伏。
可偏不,唐僧師徒來至比丘國,所見情景如何,原著第七十八回有詩寫得好:
酒樓歌館語聲喧,彩鋪茶房高挂簾
萬戶千門生意好,六街三市廣财源
買金販錦人如蟻,奪利争名隻為錢
禮貌莊嚴風景盛,河清海晏太平年
一言以蔽之:盛世安穩,歲月靜好,經濟繁榮,人民幸福。
這樣的反應,也太可怕了吧!
莫非,1111個小兒都是各家各戶的父母都是響應朝廷“共克時艱”号召,敲鑼打鼓的主動送出去給國師挖心肝,以救治國王之“病”?
莫非,比丘國的朝廷還會下恩旨褒揚諸位小兒父母,或是出銀錢準許他們再生二胎?
莫非,這1111個小兒在人口多如牛毛的比丘國,不過是“大樹失一葉,太倉減一粟”,犧牲千把個黃口小兒,無傷大雅,算不得什麼?
想來應該不是這樣的,難道這些粉飾太平的都沒有一個是遭難的,難道他們不知道兔死狐悲、唇亡齒寒的道理?
想來應該不是這樣的,因為這事最終還是被捅出來了,要不這書就沒法往下寫,戲就沒法往下演了是不?
也許是來了唐僧師徒四人——這個東土大唐、天朝上邦的取經團,一個有強大背景的境外勢力,終于有人冒死向境外勢力洩密,不,告發了!
是誰?
一個小小的公務員——驿丞。
其實,他也不是主動要把國家機密賣給境外勢力,是禁不住唐僧一再追問:為什麼你國養小孩會放在家門口的鵝籠裡?
第一次,驿丞的态度是:“長老您别問了,别多管閑事,洗洗睡吧,明天走你們的路,此事當沒見過。”
唐僧一聽,好奇心更重:“一把扯住不放,定要問個明白”。
這時候,驿丞還是搖頭搖指說:“不能說,不能說。”
唐僧一發不放,執死要問個詳細,此人無奈,才屏退左右,将真相說出。
多麼熟悉的配方,多麼相似的一幕。
然而,以《西遊記》中的邏輯,以比丘國粉飾太平臣民的尿性:
捅出來,又如何?
比丘國這一難之結果,大家都不陌生:
①1111個小孩,不用被挖心肝,終于得救了!
②國師手中提線木偶般的女兒——白面狐狸,被殺了!
③始作俑者、國師白鹿精,毫發無傷的回歸南極仙翁身邊!
④而被妖邪迷惑、喪心病狂想殺死千多個小孩的比丘國國王呢,非但沒受到任何懲罰,更是落了一連串的好:譬如孫大聖親自教他怎麼養生,老壽星破例贈他三顆火棗,吃下立馬“身輕病退”。
最亮瞎P民們48K钛合金狗眼的是,第七十九回的回目驚大言不慚的叫“尋洞擒妖逢老壽,當朝正主救嬰兒”。瞅瞅,瞧瞧,“當朝正主”,滿滿的皇恩浩蕩,謝主隆恩。
一場慘絕人寰、令人發指、人神共憤的國之邪事、惡事、禍事,就這樣生生演繹成一場皆大歡喜的喜事、好事、盛事。
就問諸君: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想來,正如那句“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名言,想來嘉靖帝也好,比丘國王也罷,都是意外的,也都是驚喜的。
煤山殉國
隻不過,比丘國國王意外、驚喜的是不受任何懲罰,反而落了一連串的好;而嘉靖帝,意外、驚喜的是在他崩逝77年後,他的兩個玄孫(明熹宗朱由校,崇祯帝朱由檢),終是沒能保住偌大的大明帝國之江山,那個叫朱由檢的玄孫,更是自吊煤山之歪脖樹上,長發覆滅,示以無顔見列祖列宗。
這次戳破皇帝新裝的,不是猢狲,詭異的竟是一個名叫李自成的小小驿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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