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漠河是2010年的冬至,帶着獵奇的心态,想感受下在中國最北城市最嚴寒時被凍到冒煙的感覺,順便也想看看極光。”李唐對中國新聞周刊說道。
漠河是中國最北、緯度最高的城市,也是中國最冷的城市之一。每年一到冬天,“到漠河看極光”便會頻頻沖上熱搜,前段時間爆火的《漠河舞廳》,更是讓這座邊境小城一夜火出圈。
有人來漠河“尋北”,有人來“找冷”,有人來聽故事,但在這裡真的能看到北極光嗎?
撲朔迷離的北極光
作為攝影師的李唐,疫情發生前經常滿世界跑,出于對漠河的好奇和對極光的執念,他特意前去“打卡”。不過,2010年的冬天,李唐沒有看到極光。
後來有人說能否看到要看運氣,夏至前後才是看極光的最佳時間。
于是,來年夏至,李唐如約而至。“前後去了三次漠河,結果一次極光也沒看到。”當地人告訴李唐,的确有人看到過北極光,但也有很多漠河人從來沒有見過。
漠河極光。圖/圖蟲創意
漠河位于北緯53度,處于弱極光區,雖然這裡是中國看北極光的最佳觀賞點,但極光的觀測對天氣條件要求十分苛刻,隻有在夜間無雲或少雲、無霧、無風的情況下才能看到。
因此現實生活中在漠河觀測到的極光次數是極為有限的,也并不是每一年都會出現北極光。相關數據顯示,從1957年漠河建立氣象站到2010年,半個世紀中漠河隻有16年觀測到北極光,天數加起來不過39天。
無怪乎《漠河舞廳》裡會有這樣一句歌詞:“我從沒有見過極光出現的村落,也沒有見過有人在深夜放煙火。”
在漠河看到極光是個小概率事件,網友戲稱這比中大獎還難。
盡管尋光難,還是可以來漠河“尋北找冷”。
漠河冬日。圖/圖蟲創意
作為中國最北的小城,這裡冬季氣溫常在零下40度以下。李唐在采訪中分享了這樣一段經曆:第一次到漠河時,他選擇住在當地一家青旅,和他同住一屋的李姓大哥是廣西人,騎行愛好者,當年4月從北海出發,沿着海岸線一路向北,騎行8個來月到漠河,就隻為親測一把中國最北端到底有多冷。
“冬至前後三天,他幾乎每兩小時跑到屋外測一次溫度,夜裡也不例外,每次回來眉毛頭發全挂霜,像個聖誕老人。最後他興沖沖告訴我,冬至那天最低溫度達零下47.2度。”李唐說道。
無論是“尋北”還是“找冷”,反映的都是漠河的特色。但頻頻以極光為噱頭吸引遊人前來,無形中折射出漠河作為一座邊境小城,在發展中遇到的困境。
中國宏觀經濟研究院國土開發與地區經濟研究所綜合研究室主任賈若祥曾深入漠河調研區域經濟發展,他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時談到,漠河近些年的發展整體呈現穩中有進、穩中趨優的态勢。漠河在黑龍江縣域經濟發展實現了晉位升級,在全省縣域經濟綜合排名由2015年的第30位升至2020年的第8位。
賈若祥談到,漠河的整體發展受到了東北整體經濟下行的影響,發展的困難主要體現在經濟規模小,産業基礎薄弱,就業機會少,留人和引人都面臨很大困難,同時遠離主要經濟中心和消費中心,借勢借力發展難度大。
漠河城區。圖/圖蟲創意
“漠河是一座小城,常住人口不過五萬多人,規模和體量都比較小,除非有國家重大項目布局,否則很難出現躍遷式發展。”他說。
賈若祥建議,漠河要發展,應該做好“冷”的文章,要借我國舉辦冬奧會的契機,發展冰雪經濟,探索将冰天雪地轉化為金山銀山;做好“特”的文章,發揮漠河極地區位優勢,特色資源優勢,發展壯大旅遊業、食用菌、冷水魚、水經濟等特色經濟;做好“新”的文章,積極發展電商經濟、流量經濟等新業态、新模式、新經濟,培育新的經濟增長點。
受挫的旅遊業
旅遊業是漠河的支柱産業之一。在疫情發生前的2018年,漠河旅遊收入占GDP比重達18%,旅遊對财政收入的貢獻率為10.21%,旅遊對就業的貢獻率為23.71%。
在《漠河市2019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到,漠河2019年全年接待遊客235萬人次,實現旅遊收入22.5億元。同時,在提到2020年工作安排時,強調突出抓好旅遊主業,把旅遊業作為高質量發展的戰略性支柱産業開展工作。
在《漠河市2020年政府工作報告》中,還着重提到這樣一句話:“旅遊業真正成為富民強市産業。”
如果沒有疫情,漠河的旅遊業或許還會有進一步發展。
漠河北極村。圖/圖蟲創意
為此,中國新聞周刊連線采訪了在漠河北極村從事民宿行業的張楠(化名)。張楠來自河北,27年前來到漠河,他認為漠河有“大森林、大界江、大冰雪”優勢,想在中國最北開一家有特色的民宿,便在此紮下根來。
他對中國新聞周刊說,受疫情影響,這兩年當地旅遊業一蹶不振。《漠河舞廳》雖然在網上火了,也為漠河帶來更多知名度,但他認為,目前在旅遊方面并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希望漠河旅遊能更好發展的,除了張楠這樣的旅遊從業人員,還有旅行達人田湛。十年前,他因為想看極光去了漠河,雖然一直沒有如願見到極光,卻喜歡上了這座小城,十年間往返數次。
“第一次來時住的還是農家大院,現在就有不同類型酒店可以選擇,整個城市變化也很大,可以感受到當地在基礎設施建設裡下了大功夫。”他說。
田湛最近一次去漠河是今年的10月份,那時正是哈爾濱疫情比較嚴重的時候,《漠河舞廳》也還沒火。
雖然他對漠河整體觀感很不錯,但在很多細節上,他認為漠河本可以做得更好。“我們一行八人,加上前面等候的六七人,不過十多人的進城核酸檢測,就花了一個多小時”。
田湛不解的是,在數字化已經非常普及的現在,當地工作人員卻采取手工登記入城的辦法,“他有一個大本子,每個人報給他姓名和身份證号碼,他記下來後,再進行核酸檢測。”而在其他城市,他們都可以通過二維碼迅速登記檢測。
從漠河前往北極村還有一段不到80公裡的路程,路況很好,但令田湛困惑的是,這樣一條重要的“旅遊大道”,且是丘陵地形,沿途卻不鋪設路燈。
“路邊也沒有任何反光裝置,天色黝黑,即便開着車燈,我們也時常不知道路的邊緣在哪裡,非常危險。”他對中國新聞周刊說,“我們兩輛車,我隻能被前面的車燈牽引着往前走,從山坡上往下開的時候,就像一頭紮入海底一樣,突然升起一種深海恐懼感。”
有“流量”沒“留量”
除了疫情影響,漠河的旅遊發展還受到其他制約。中國旅遊改革發展咨詢委員會專家委員孫小榮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時提到,漠河受交通和客源地制約較大。
漠河的重點客源在東北以外的中遠途客源地,但現在高鐵尚未開通,雖然有機場,但與客源地直航航班不多,需要到哈爾濱轉機,高速公路通達性不夠,無形中增加了遊客的交通出行成本和時間成本。
他說,漠河的業态結構也制約了當地發展。目前,漠河主打以北極村“尋北”和以冰雪資源“找冷”為主導的旅遊品牌。
但是,“北極光”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不是一個常規現象,形不成常規體驗。如果遊客去了看不到北極光,就會大失所望,實際上對于旅遊目的地的品牌形象是一種傷害。
而且漠河冰雪資源局限于冬季,跟整個東北冰雪旅遊目的地存在同質化競争。導緻多頻次、複遊率不高,存在有“流量”沒“留量”的現象,消費轉化率不高。
不過,漠河旅遊的資源基礎和産業基礎還是值得肯定。黑龍江一共有6個國家5A景區,漠河北極村是其一;漠河也成功創建首批國家全域旅遊示範區。
一座偏遠小城,能同時擁有這兩個國家級旅遊品牌,可見漠河前期的确做足了功課。
近些年,邊疆遊的興起為漠河帶來了新的機遇。孫小榮建議東北三省聯合打造“東北邊疆風情線”自駕遊線路,漠河作為一個重要的節點驿站,積極融入其中。
同時,多策劃開展一些像《漠河舞廳》這樣現象級的營銷事件,提高品牌知名度和市場辨識度,縮減與中遠途客群的心理距離。
“我還有一個大膽的構想,黑河-騰沖線,也叫‘胡煥庸線’,是中國人口、曆史與地理的一條重要分界線。黑龍江和雲南文旅廳可以作為發起單位,聯合中部沿線省份和重點節點城市,打造一條‘中國胡煥庸人文旅遊廊道’,這樣漠河就能加入其中跟全國形成更加有效的聯動,實現國家地理大地标的品牌構建。”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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