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我從鄉下來到西安讀高中，每次去北大街那塊買書的時候，總能看到醒目的“新東方學校”标志。那是我對新東方最早的印象。

2015年，大三，我在準備考研。已經記不清哪來的新東方考研英語的視頻課程，總之，很長一段日子，從單詞到語法再到閱讀和作文，我都看的是新東方的視頻課程。英語是新東方最核心的科目，新東方的英語老師也是最矚目的。

我喜歡周思成的單詞課，不僅因為他講得好，還因為他是如此的诙諧幽默，同時穿扮也很時尚，看得多了，發現他在課堂上也會講故事，講自己的人生經曆，我才知道，周思成是如何從一個湖南醴陵的鄉下孩子，一路成長為新東方的全國名師，并且，憑借一己之力住進别墅，買了豪車；幾年後得知周思成從新東方離職自主創業了，想來也不奇怪，從新東方總是能走出不少閃耀的人。

除了周思成，我還喜歡長得跟韓寒很像的範猛老師，以及王江濤老師的作文課。至今我清楚地記得，王江濤老師講一堂作文課，期間談到他自己工作後努力努力地掙錢，就是為了能帶他的河北邯鄲的老母親去看看大海，但當他掙到足夠多錢時，母親的身體已經不允許長途旅行了……當時聽到這段，我在電腦前落淚了。是的，新東方的課程，帶給過我許多歡笑，也曾讓我傷感落淚。

2016年，大四，畢業前夕，找工作實習。我在太原面試了新東方。雖是理科生，但我對我的的地理和曆史很自信，于是我面試的是太原新東方高中部的地理老師。經過兩輪面試，當時地理組隻留下我一人，但這并不意味着已經進入實習，還需要一個月的磨課期，考核通過之後才正式進入實習期。我的優缺點很明顯，優點是知識體系相對紮實，缺點是嚴重缺乏講課經驗，或者說舞台表演經驗，在口頭表達和講課節奏以及控場方面，存在巨大短闆。雖然地理是一對一小課程，但講課的邏輯是不變的。

太原新東方學校當時的文科組組長，也是地理學科的負責老師，是位美麗幹練的姐姐。每次我找她磨課，就是備好課當面給她講，壓力不可謂不小。但其實，她已經相當耐心和寬容我了。後來，經過三個禮拜，我還是選擇主動退出，主要考慮因素是畢業後我不會留在太原，以及成為一名真正的高中地理輔導老師，也絕不是我所期望的工作，因為我感到我無法容忍幾年如一日我都在重複早已熟悉的知識體系。大學畢業前夕的我，渴望飛到陌生的新天地，渴望擁有新的經曆和遭遇。新東方的工作的确很好，但即便考核通過，我也不會留。而當初選擇進入實習磨課，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鍛煉自己的個性。

事實上，我也的确達到了初始目标。值得一提的是，當時和我一起面試太原新東方的還有兩位同學，其中之一堅持到了最後，畢業後至今仍在太原新東方工作，已經是高中物理科目的骨幹教師，同時，他也是原創音樂人，是我之前寫過的朋友@王月倫。

2019年，從南京回到西安工作的我，進入一家電商公司工作，負責公司的内容運營模塊，其中便包括，公司嘗試探索的直播業務。那是2019年，電商直播剛起步，大衆對此仍然很陌生。我司的直播業務沒有先例，隻能自己摸索。于是，從6.18到雙11，作為主播，每周我都會有大量的時間出現在直播間，從和零星幾位觀衆尬聊，到一次直播可以賣出去不少營業額，從常常感到語塞到雙11當晚可以激情控場……第二年，随着衆所周知的兩大主播的出圈，直播帶貨進入大衆視野，也逐漸成為各大電商的标配。這個時候，我選擇離職和轉行，因為我意識到，電商已經逐漸變為一個“勞動密集型”産業，而直播帶貨也會成為日常的基礎配置。是的，我又一次失去了好奇心。

……

以上，是過往十年裡，我個人的一些學習和工作經曆。作為一名曾經的新東方學員、新東方準實習老師，以及電商直播行業的親曆者，我不會想到，在2022年，新東方會以如此似曾相識的樣子出現在我面前。

一年前，去年夏天，教育培訓行業一聲驚雷，1000萬教培從業人員感受到了動蕩。新東方作為行業龍頭，首當其沖。

新東方裁了員，沒欠員工一分錢，俞敏洪本分的“無論如何都要留一筆保證金，保證新東方所有員工的工資和支撐一定期限的運轉”的“農民性格”，成為新東方在危機中轉型的底氣。

作為農民的孩子，俞敏洪将目光投向了農業。東方甄選是俞敏洪在新東方内部力排衆議堅持選擇的項目。出于對新東方和俞敏洪的關注，過去一年裡，東方甄選我一直在持續觀察。

也是一年前開始，俞敏洪開始在自己的公衆号“老俞閑話”上，以每周一篇的至少三千字的長文規律更新随筆周記，我在朋友圈和公号上多次分享過俞老師的文章。

坦誠來講，從寫作的技術角度，俞老師的文筆并沒有特别出色，甚至乍一讀，很有雞湯味，但你回過神再一瞧，這是逆風下的俞敏洪所寫的話，其實就品得出嚴酷的現實與令人尊重的真誠了。一位60歲的企業家，完全可以就此退休，他的個人生活品質不會有什麼影響，但俞敏洪沒有。他沖在第一線帶領新東方轉型，在那麼多前路未明的繁瑣工作的間隙裡，他每周仍然堅持自己動手要寫幾千字的長文周記，沒有誇誇其談，也不會标題黨，隻是真誠地表達和記錄，你從中能清楚地讀到很多時候他的疲累與辛苦，或是孤獨。春天的時候，他經常去頤和園和北海公園散步跑步……在機遇沒有垂青之前，這位60歲的老人，在自律中腳踏實地。

直到2022年初，東方甄選都沒什麼人氣。直播帶貨這個産業雖然已經成熟，但新東方仍是剛進場的小學生，他們需要從頭開始，理解這個商業模式，甚至重新理解“商業”的意義與邏輯。直播帶貨背後，最考驗的是供應鍊，這需要大量的細緻的基礎工作，也是直播的根本生命力所在。東方甄選對此相當有耐心。

為了推廣東方甄選，俞敏洪每期公衆号文章的底部廣告位，都在向讀者介紹東方甄選；為了推廣東方甄選，俞敏洪在自己的個人抖音賬号上頻繁直播，并在今年形成與各行各業的專家大咖專場連線的直播模式，這是俞敏洪個人的志趣之一，就是交流和傳播知識。

相當長一段時間，東方甄選的知名度、粉絲規模和直播間人氣，都遠遠落後于俞敏洪個人的賬号。

直到，2022年的5月，以及，這個神奇的6月。

随着主播董宇輝和yoyo等人的“實在按捺不住講英語的瘾”的直播片段視頻的出圈，新東方旗下的東方甄選直播，終于站到了鎂光燈下。

這是一段漫長而辛苦的轉型，甚至充滿心酸。

如果你曾是教培人，你應該可以體會一位老師離開講台的落寞；

如果你曾是一位電商直播從業者，你當然清楚，一個直播間要想做起來到底需要多少功課和辛苦的付出，甚至仍然不可得。

……

東方甄選的直播我是經常看的。

我很喜歡，這樣一個安靜的可以慢下來的、沒有聲嘶力竭的倒數“三二一”的直播間，能活下來，還活得不錯，是直播帶貨行業的幸運。

我也很喜歡董宇輝。他跟我年紀應該差不多，也是陝西人，他是潼關的，臉型确實很像兵馬俑。我喜歡他的個性與氣質，腹有詩書氣自華，他的口才很好，經常可以随機講出一些典故和故事，包括雞湯故事和文藝句子，雖然其中不少都是我早已熟知和免疫的故事。

但我依然欣賞他。因為他沒有成為知識的奴隸，沒有将這些裝在腦子裡的知識隻是拿出來炫技以此來滿足虛榮心，他是真誠的。和俞敏洪一樣，董宇輝作為農民的兒子，同樣有着來自泥土地的赤誠。所以，他能講出鄉下外婆家的泥土芬芳，他能對《平凡的世界》有刻在骨子裡的感受……不得不承認，出于個人經曆，同為“農民的兒子”，我個人的确更容易對俞敏洪和董宇輝感同身受。

我有一個看法，我們國家的社會結構是城鄉二元制，但歸根究底，華夏文明仍是農耕文明，這在未來也不會改變，農耕是立國之本，是文化之源。想要真正讀懂中國，就必須對城市和鄉村都要有認知。對于農村出身的孩子，最重要的是好好讀書，掌握豐富的知識，以及走進城市，認識和理解城市，有能力者，還要走向國外，走向世界。隻有擁有這麼一身本事的人，才能讀懂中國的鄉村，也才更懂中國。

董宇輝做得很好。他可以做到真誠地表達自己，也足夠淡然和自信，因為有知識給予他的人生勇氣，腹有詩書氣自華，所以一切經曆他都可以轉化為自身的财富與底氣。

我相信，新東方的絕大多數老師，或多或少，都有這樣的特質。

坦白說，我個人覺得，與其它大多數行業相比，教培其實是一個相當單純的行業。因為，教培離知識很近。對于相當多學習優異的大學生或研究生而言，畢業後進入新東方這樣的教培行業工作，是相當不錯的選擇。不僅因為薪資待遇好，也還因為，這個環境相對單純，更接近本來就熟悉的學生時代。

或許也是因為此，所以在教培行業，在新東方，這些從業者身上，理想主義并沒有完全退讓于現實主義。

也許會有不少教培從業朋友會反駁我，告訴我這個行業其實也有很多“内幕”或“職場陰暗”，但我還是得說，朋友，當你見識和經曆過其它商業屬性更濃或體制色彩更濃的行業，你就會明白我所說的。

新東方很好，我認為最好的一點，就是它做到了——讓知識分子也能以最擅長的方式賺大錢。

誰說知識分子就得是清貧的？或者知識分子要賺錢，就得跟權力挂鈎？

知識即财富，新東方過去的成功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但又不得不說，将知識轉化為财富的方式押在教培行業，是有先天風險的。因為傳統體制内老師的局限性，給了校外培訓發揮的餘地。那些段子式的幽默講法，那些人生經曆與故事觀點的表達，在傳統校園教育裡，幾乎是不被允許存在的。所以，一千萬體制内教師與一千萬校外教培人員，共同組成了此前的教育體系。

但孩子們需要的，可能隻是一套體系。兩套體系太重了，小身闆承受不了。所以從這個角度，我是贊成取締校外培訓的。

新東方的轉型，是令人肅然起敬的。

東方甄選，秉承着知識分子的理想少年氣，在整個直播行業裡顯得如此格格不入，但我們終歸被打動，因為真誠是最無敵的套路，面對知識的真誠，會喚起你的敬畏感。

我喜歡新東方和東方甄選身上的知識分子應有的底線和尊嚴。

我也知道，随着東方甄選的出圈，很多人都會議論紛紛。包括在2022年，仍有相當多人其實對直播帶貨依然不理解，對“主播”這個身份充滿偏見。

對此，我隻有一句話相告：

你可以不是教培人員，也可以沒有電商直播從業經曆，但你可以做到，在發表你的評論前，自己真的去體驗，去看上那麼十來分鐘東方甄選的直播，再來發言，而不是隻看了幾篇訂閱的不知什麼小報的自媒體的評述文章，就自以為洞察了解了一切。

沒有實踐，就沒有發言權。

自己都沒有體驗過感受過，哪來的自信逼逼叨呢？

再退一萬步，一個成功的商業模式，從來不需要獲得所有人的認可和同意才能存在和發展。說白了，直播這種商業模式，東方甄選當前的轉型，隻要能赢得一部分人的認可和支持就算成功。

并不是非得要等到、要得到你的理解、認可或贊同。

生活中的很多事情，同樣如此。

新東方的轉型，算是有了新一步的成果，柳暗花明後，天地重新廣闊，期待他們今後還會有更大的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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