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辦事，接到老家的電話。得知本家一位大娘過世，心中驟然靜默。
坐在車裡，窗外的風景從眼前輕輕滑過，我好像什麼都看不到，因為心在别處。每當有人離開，我們必做的一件事，便是回顧其一生。對這位大娘，我也忍不住回想從小到大在記憶中留下的點滴。
與大娘雖是本家，但并不親密，主要源于上一代的恩怨。我并不清楚到底發生過什麼，隻知道大娘的口碑不好，街坊鄰裡都比較排斥她。不過，大娘與我們小孩子說話時，都是和顔悅色，所以我并沒覺得她與别的長輩有什麼不同。
大娘後來得了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過得十分痛苦。即便如此，我還是聽到有人議論說她自作自受。或許恩怨一旦種下就不會輕易消失吧，就算大娘度日如年，也難以得到别人的原諒。直到我們這代人長大，上一代人老去，他們之間的恩怨似乎才慢慢淡化。
大娘在病床上度過了二十幾年，每天除了盯着天花闆，什麼都做不了。我想，在漫長的歲月中，她一定将自己的人生反思了幾百遍。也許她真的做錯過事，但已經無力改變什麼了。大娘的身體每況愈下，據說到最後連話也說不出。
如果總結大娘的一生，大概可以說，她前半生充滿恩怨糾紛，後半生完全靜止。一位生活在别人非議中的大娘，最終離開時，一切都變了。
電話裡，我聽到老家的親友在處理大娘的後事。大家有條不紊，相互體諒，并沒有因為大娘生前的那些是非而有不愉快。我心中很是感慨，在這最後一刻，所有的曾經的恩怨都化解了，大家隻是在送一位遠去的故人最後一程。
想到這裡，心中豁然開朗。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條不同的路，但會奔向同一個目的地。過程中，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是非對錯、愛恨情仇，那些我們逃不開的成敗榮辱、輸赢得失，攪得每個人不得安甯。有時候，我們會不自覺地去較真。每個人最大度的時候，大概就是面對一個生命逝去的那一刻了。當一切歸空時，我們什麼都放下了，什麼都可以不計較了。
遠隔萬水千山，我不能回鄉，但遙望故鄉的方向送走故人，心境似乎也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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