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後浪》讓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那感覺就像是,原本陽光明媚的五一假期,心情倍兒爽,突然被人放了一個嘲諷技能拉了仇恨,讓你控制不住要蹲他一個大。
《後浪》開片第一句話就讓人感覺滿滿的惡意,“那些口口聲聲一代不如一代的人,應該看看你們……”這句話如果用何冰老師的本色出演,台詞應該是“我聽胡同口王大爺說你丫是個二愣子,怎麼看着也不像啊。”
我還得客氣地回一句“大爺,謝謝您誇我。”
Part 1
《後浪》裡那些光鮮亮麗奔流不息的B站up主們總是讓人想起那些個讨人厭的“别人家的孩子”。何冰老師帶着一群“别人家的孩子”苦口婆心地對着一無所有的後浪們說“年輕人,你們得跟他們一樣可勁兒浪”。
當年80後的韓寒說“文壇是個屁,誰都别裝逼”,然後被主流社會輪了一遍又一遍,80後被打上叛逆的标簽。
90後的殺馬特在QQ空間發一條說說,我要把眼睛斜視45度,眼淚才不會掉下來。我們說這幫人真腦殘。
貼便簽是一種懶惰,被貼标簽則是宿命。每一代裡沉默的大多數都會稀裡糊塗地被代表,掌握話語權的人擁有定義下一代人的權力。
B站用了一種背離自己用戶習慣的方式完成了向主流價值的靠攏,這從其自身發展上我們無可厚非。我想說的其實是這麼多年來,上一代人始終沒學會怎麼跟下一代人平等地交流。小時候年年考第一名,我爸還是會給我買一本書叫《如何摘掉差生這頂帽子》,我想要的是誇獎,他總會說你别嘚瑟。
有一天跟公司新來的實習生聊天,我說真羨慕你們現在年輕人,剛畢業就能在CBD花大幾千塊錢租房子住,你們現在的年輕人比我剛來北京的時候……
這一瞬間我意識到我又要開始裝逼,劈我的雷已經在路上了。我腦子裡的小人狠狠地抽了自己幾個嘴巴子,我終究也會變成自己讨厭的樣子。我剛工作的時候也總會遇到長我幾歲的人,吐個煙圈跟我感歎“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啊”,這時候我在心裡大緻上知道他其實要說的是:“老子年輕那會兒……”
我們總是天然地以為多吃了幾年飯就擁有了指導别人人生的權利。
這是毛病,得改。
你看這時代一直在變。老一輩的人寫歌都是一條大河波浪寬,後浪們隻關心窗外的麻雀和秋刀魚的滋味。
宏大的叙事越來越感動不了後浪,當科技、社會、城市發展、文明傳承這些宏大的叙事劈頭蓋臉壓在後浪們的身上,你問後浪這麼好的時代你有什麼資格不浪不優秀?他們感到的不是熱血沸騰,而是壓力。面對這種壓力,後浪們早就習慣了的回應方式就是鬼畜式的解構。
所以我們看到的是《後浪》看似宏大的勵志主題,被一句“前浪漲房租”瞬間瓦解。
Part 2
《後浪》除了高高在上的說教姿态,還充斥着一種何不食肉糜的荒誕。我隻是一顆被割了一茬又一茬的韭菜,你卻問我為什麼不努力地長成一棵參天大樹。
年前的資本寒冬和裁員潮,年後的疫情,讓很多人看不到未來希望。
去樓下取快遞遇到一樓的阿姨,阿姨說咱們樓上那對小年輕回老家了,剛回北京自費去酒店隔離了14天,最近工作沒找到,錢花完了回老家了。錢花完了這幾個字尤為刺耳,雖然每個人都有自由追求更好生活的權利,但是這種無奈離開的挫敗感還是讓人覺得現實真他媽殘酷。
上蒼保佑吃飽了飯的人們,
真的不敢想要能夠活着升天,
隻要能夠活下去正确地浪費剩下的時間。
慢慢地越來越願意承認自己也不是那麼優秀,甚至平庸,開始與那些不甘心和解。
人生三大階段就是接受父母是平凡人,接受自己是平凡人,接受孩子是平凡人。
有一天,我思索良久對我媳婦說,我覺得我這輩子可能不會有出息了,你也當不了有錢人家的太太了。
我媳婦說,剛認識你的時候就知道你沒出息,我垂涎的是你的美貌。
這句話讓人踏實。
我說,以後如果生個女兒取名就叫“李知微”,語出《韓非子》:“聖人見微以知著,見端以知末。”可是凡事知微就好,見著是一件很費心的事,其父平庸如此,自然也不會期許她有所成就,平凡就很好。
如果生個兒子呢,那就叫李大牛。
Part 3
說實話我們這一波後浪還算趕上了房地産、互聯網和資本的最後一場狂歡。買房子的基本上都是升值,每次跳槽基本上也都是漲薪,我們原本以為是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這一切,現在不得不承認我們也隻不過是特定時代的既得利益者。我們至少在更冷的寒冬到來之前,搭起了一頂帳篷。
互聯網跑馬圈地的二十年,風口上的豬都能飛起來。
很多人也隻不過是那隻豬起飛時候,順便帶起來的塵土而已。
泡沫之下,時無英雄。
現在塵歸塵,土歸土,豬歸豬。
很多年以前,中關村3W咖啡的服務員都能幫人拉來風投,你剛抿了一口卡布奇諾的泡泡,說我有一個想法。嘴上的泡泡還沒破,風投就說你這個想法很好,我決定投500萬天使輪。
資本的瘋狂曾給人堅定的希望。讓我們都覺得未來就在自己手裡。
很多年前,自诩宇宙第一的産品經理老劉手裡拿着RFID的掃碼器,覺得我們解決了困擾中國人多年的食品安全問題,通過RFID掃碼就能實現電商商品全程可追溯,幹掉當時滿是假貨的淘寶,他說要拿着這個掃碼機去納斯達克敲鐘,現在看來我們隻不過提前做了一個快遞物流的查詢系統而已。
我們做電商時也見識過最狂野的花式燒錢,三五個人一條産品線,月流水千萬,補貼三百萬。公司巡查發一旦發現有産品定價高于京東淘寶,就地下架。瘋狂補貼,盈不盈利不重要,因為投資人想看的隻是用戶的歡愉,隻要有用戶的歡愉就能吸引下一輪的融資。如果能堅持歡愉下去,燒到上市,那我們便擁有了一把鋒利的鐮刀和一片翠綠翠綠的韭菜地。
一畦春韭綠,十裡稻花香。
要說浪,這才是真正的浪。
後來潮流褪去,裸泳的人也上岸了,大家拍拍身子,穿上正裝。我看到他們都在下一家公司的求職簡曆寫下曾帶領團隊創下年銷售額1.2億元的輝煌項目經曆。
沒有資本加持的理想主義的光芒變成了利己主義的精緻。
互聯網二十年是最後一次階層流動的機會,而後是徹底的階層固化,對更後的後浪們來說實現階層的躍遷越來越困難,當然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焦慮,也有着新的機遇。
那些看似光鮮的後浪不過是資本和媒體鼓吹起來的泡泡,他浪由他浪,明月照大江。
這個社會真正的中流砥柱都是靜水流深,牢牢地紮在河底的。他們造口罩,也造飛機;送外賣,也送東風快遞。
如果要我對後後浪說些什麼,我會拍拍他們的肩膀說:
“老弟,這一把我們逆風局,猥瑣發育,别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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