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記者 劉俏言

半個多月前，有個視頻打動了很多網友，那是屬于譚sir和氣球哥的一次久别重逢。

即便沒看過幾期《譚談交通》（成都一檔寓教于樂的交通警示類節目）的人，也能細數出一些2G畫質的“名場面”。這其中，當屬愛唱歌的“氣球哥”令人印象深刻。彼時的他，稱呼自己的舊自行車為“寶馬”，對着鏡頭唱《愛情買賣》。

那期節目至今過去了十多年，《譚談交通》停播幾年了，譚警官也退休了，但當他幾經周折再次找到“氣球哥”時，“氣球哥”依然是那“氣球哥”：“寶馬”換成了一輛共享單車，200塊一個月的出租屋床頭，放着一本《同一首歌》。

這原本是一個讓人熱淚盈眶的故事，但誰也沒有猜到，就過去了半個多月，樂觀樸實和謊話連篇，這兩個完全對立的詞出現在“氣球哥”身上，連帶着譚警官，也被卷入到這場輿論風暴中。

現實版“樹先生”

《譚談交通》雖然停播了，但以交警譚喬為核心延展出來的“譚談宇宙”，在互聯網上通過網友們的二次創作，在如今似乎也隻有《1818黃金眼》可以與之媲美。

和譚警官思想完全不在同頻的“二仙橋大爺”，父母妻兒離世卻依然高喊“向前看”的富貴大爺，讓這檔表面看起來是交通宣教類的節目，卻因頻繁出現的真實生活面孔，意外地感動了很多人。

這其中，就包括單手騎車，舉着一束卡通動物形象氣球，闖入節目主持人譚喬鏡頭裡的“氣球哥”。

原本，譚警官攔下他是進行安全教育，沒想到他反客為主，自稱看過譚警官的節目，便開始在鏡頭前大聲唱起《愛情買賣》。鏡頭裡，他身材瘦弱，說話時身體也在跟着手舞足蹈，言語沒有邏輯，卻能從他模糊的講述中，得知他老婆出軌，自己靠賣氣球謀生的窘迫境遇。

臨走前，他硬塞給了譚警官一個灰太狼氣球。

“氣球哥”的第二次登場更具有戲劇性。譚警官在教育一名無證駕駛摩托車的青年時，“氣球哥”突然闖入，二話不說開始和譚警官打招呼，唱歌，硬是把這裡變成了自己的主場。即便譚警官喝止了幾次，也阻止不了“氣球哥”的旺盛表達欲。

這些滑稽荒誕又無厘頭的表現，像極了周星馳電影裡那些無名的小人物，他們卑微，不被他人理解，卻對生活有着沒來由的樂觀态度。

網友們親切地叫“氣球哥”是現實裡的“樹先生”。互聯網上時常流傳着他的故事，卻再不見他的身影。

十年，可以改變很多事，電視台節目昔日的榮光已經不再，短視頻平台異軍突起，《譚談交通》也黯然退場，但包括“氣球哥”在内的這些片段，經過網友們的二次剪輯和創作，再次被搬到台前。這期間，譚喬不再是譚警官，他退休，也曾患上抑郁症，後來又在B站成為了一名視頻UP主。

“灰太狼”過時了

“氣球哥”不是譚喬成為UP主後第一個回訪的人，卻是第一個把一次回訪的“電影感”拉滿的人。

今年3月25日，譚喬發了一個回訪“氣球哥”的視頻：譚喬下車後，隔着十米的距離，“氣球哥”一眼就認出了他，像是剛剛告别過一樣，和譚喬打招呼。

鏡頭裡，“氣球哥”比之前更瘦了。52歲的他眼角多了些皺紋，手中的氣球不見了，但他依舊稱呼共享單車為“寶馬”，熱情邀請譚喬到他家裡去坐坐。

這一次，我們看到了“氣球哥”真實的生活。他住在一層四戶、月租200的房子。破舊的木闆床和随處可見的塑料袋收納是他全部的家具，他一天隻吃兩頓飯，早上兩個饅頭，晚上一包泡面，房租他也還差幾十塊沒辦法湊齊。

生活的磨難從未離他遠去，但鏡頭裡的“氣球哥”依然精神飽滿，說話時他手舞足蹈，“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他挺直腰杆，似乎從未向苦難低頭。他依然幽默，依然愛唱歌，床頭擺放着一本嶄新的《同一首歌》。

對譚喬這個十多年未見的老朋友，即便囊中羞澀，他也要請譚喬吃飯，雖然這頓飯最後是譚喬買了單。在飯後，他接到了一個雜活兒，給小超市搬貨，因為譚喬幫他搬了幾箱，就堅持把自己拿到的20塊工資分10塊給譚喬。

最為經典的一幕，是譚喬臨走時“氣球哥”的告别。鏡頭裡，圍牆的陰影将兩人隔在了黑白兩個世界裡，“氣球哥”站在牆邊的陰影裡，目送着譚警官在陽光下一步步走遠，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叫住了譚喬——

“譚警官，我那天送你的灰太狼氣球過時了。”

譚喬回頭，告訴他：“灰太狼可能過時了，但我覺得你是不會過時的。相信我，往前看。”

電影台詞般的對白，讓時光在“氣球哥”身上似乎停滞了。一個愛唱歌的靈魂，沉浮在這極速前進着的時代，怎麼都讓人覺得心痛和唏噓，“生活以痛吻我，我卻報之以歌。”不少網友在這期視頻下紛紛留言。

氣球哥，火了。

“消失”的氣球

如果故事到這裡戛然而止，必然會成就一段傳奇。然而，時間不會真的停滞，當一個無厘頭、連智能手機都沒有的弱者，猛然遭遇鋪天蓋地的流量巨浪時，“氣球哥”的生活，已經全然沒了陣腳，徹底被打碎重組。

經紀公司、MCN機構等等公司聞着流量的氣味紛紛趕來，承諾給予“氣球哥”更好的生活。他們給“氣球哥”穿上西裝，讓“氣球哥”去直播，撒謊把經紀公司的人說成是自己的親戚。

在這個名為“成都氣球哥”的賬号内容聲明裡，“音樂是‘氣球哥’一輩子的夢想。”“他的精神世界就像汪洋一般，而錢不過碎紙幾張。”這一類抒情的表達讓不少網友開始質疑，這背後是否有網紅公司，在利用“氣球哥”賺錢。

譚喬得知後，在今年4月初又匆匆再次回訪“氣球哥”。然而這一次，“氣球哥”第一次在鏡頭前沒了自信，他不再唱歌，說話支支吾吾，稱是自己的侄兒重新給自己租了房子，當譚喬追問細節時，他又試圖搪塞過關，逼得譚喬直接點明：“不要再撒謊了，好不好。”

譚喬大概也猜了七八分真相，大概是經紀人給他編了一套說辭，讓“氣球哥”認經紀人“侄兒”，方便他們後續的合作。譚喬便開始勸告“氣球哥”，諸如“不要被眼前的蠅頭小利迷惑”等等。

然而這時的“氣球哥”，翹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身體後仰，頻繁擺手，臉上寫滿了抗拒。事實上已簽了合同，他卻告訴譚喬沒簽。譚喬又緻電了和“氣球哥”合作的經紀公司，對方則表示沒想過利用“氣球哥”賺一分錢，而是想給“氣球哥”追逐唱歌夢想的權利。

網友們憤怒了，十年未曾改變過的“氣球哥”，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裡，卻突然變成了陌生的樣子。“氣球哥背叛了我們”“氣球哥不再真誠了”，這樣的言論頻繁出現。

4月18日，“氣球哥”在賬号發布了自己的首個唱歌視頻，唱的不是他愛的《愛情買賣》和《千年等一回》，而是一首新曲《孤勇者》。

在這條視頻下有熱評說：“譚sir是風，觀衆是風，資本也是風，隻有‘氣球哥’自己，是那個随風飄蕩的氣球。”

“氣球哥”還能失去些什麼呢？似乎，選擇和經紀公司簽約已經是他生活中的最優解。不用愁房租，有人給他錢，有人讓他進專業的錄音棚唱歌，他的生活一下子變好了。

我們期待“氣球哥”的生活變得更好，可“氣球哥”突然以這種方式變好，我們似乎又害怕他因此喪失“自我”。在譚喬回訪的視頻裡，電影台詞般的對白再次出現。那是譚喬對着“氣球哥”勸說：“在這個時代，每個人都可以火五分鐘。”

“嗯，多活五分鐘。”“氣球哥”回答。

對白荒誕，餘韻難解，“氣球”終歸要向上，但歸宿又在何方？

本文為錢江晚報原創作品，未經許可，禁止轉載、複制、摘編、改寫及進行網絡傳播等一切作品版權使用行為，否則本報将循司法途徑追究侵權人的法律責任。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