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時候,我和姐姐睡覺的床頭上就挂着一個二胡架,年久不用,沾滿了灰塵,因為不知道它有何用,姐妹幾個時不時還把它當作武器防禦攻擊。父親見了也不怎麼生氣,隻是有些不高興,說我們是一群“敗家子”。我們也沒有把他的話當真,左耳進,右耳出,一陣風就過去了。驚蟄後,萬物複蘇,在洞裡睡了一個冬天的蛇啊、青蛙之類冷血動物逐漸醒來,抖擻着身子,展露他們的歌喉。農村中有這麼一個習慣,驚蟄這一天,孩子們都會拿着趕牛的鞭子在草叢裡絆打着,嘴裡喊着:“驚蟄節,銀子節,其馬(青蛙)老鼠下河去……”據說這樣,晚上睡覺的時候,就不被青蛙呱呱的叫聲吵鬧了。可有一種東西,孩子們是無法将它們趕走的,那就是蛇。其實,蛇與農家的關系是很密切的,雖然大家都害怕它,但每家每戶都有可能和蛇為鄰居,甚至同居一室。于是,在老輩人當中流傳着這麼一種說法,誰家屋裡沒蛇,誰家就沒有人氣。我不知道這話對不對,但我知道,在那天樓地闆的八角樓下面,是老鼠的藏身之所,也是蛇的匿身之處。
父親把蛇挂在柱子上的一個木釘上,用刀在蛇的脖子上環割了一下,選準蛇的腹部往下劃,然後抓抓蛇脖子上劃開的口子,使勁往下一拉,隻聽得“嘩”地一聲幹脆響聲,蛇皮就在父親的手裡了。有人聽說父親打了一條蛇,來索了去吃,父親也就給了他,剩下了那張皮。
一天,天正下着封門的大雨,我和弟弟到附近山上撿鬥笠菇回來,遠遠地就聽見有斷斷續續的二胡聲從家裡傳來。心裡一陣激動,急走幾步,跑回家。那張蛇皮已經在二胡上了,父親正在調試二胡。我走到父親面前,蹲下來看父親用蛇皮繃的二胡,還真别說,蛇皮繃在二胡架上,那錯落有緻的花紋給二胡增添了不少的靈氣。因為我們這裡不養馬,所以二胡的弦是父親從棕上抽下來的棕絲子,不過,上了點松香後,勉強可以發出酸澀的聲音,我有些懷疑,父親那雙拿鋤頭的手,能否演奏出廣播裡二胡的調子,父親也不回答,調試了半天,竟然把持着二胡拉出了悠揚的花燈調,看他的手,居然是那樣靈活,調子也不死闆……我正在疑惑,母親走過來,笑着告訴我們說,父親在早年也是花燈隊的,幺妹子、花鼻子、燈頭……那一套活樣樣都幹過!
看父親繃了這麼一架二胡,把它挂在木闆牆上,我們趁父親不在的時候,悄悄地取下它,學着父親的樣子拉那二胡,可那二胡似乎隻聽父親的話,在我們手裡就成了歪把裂爪,不成器的東西,發出的聲音如貓嘶春,尖利而刺耳……被父親抓住過幾次,父親卻不生氣,反而教我們拉,可能是我對音樂犯抵觸,唱歌,五音不全;拉琴,音律不懂,父親教了幾次,實在教不會,也就放棄了。我們還是時不時把二胡拿下來拉兩下……
(作者:陳春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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