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古典主義時期最傑出的戲劇家是莫裡哀。莫裡哀一生并沒有寫過完整的戲劇學論文,但是他的獨幕喜劇《〈太太學堂〉的批評》以及為自己的喜劇《達爾杜弗》寫的序言等,曆來為戲劇學家所重視。
當時學院派的作家中間有一種自命不凡的鑒賞習慣,他們總是譴責人人喜愛的戲。隻有沒有人看的戲,他們才會誇好。莫裡哀說,他們隻要“發現自己和别人見解雷同,就會生氣,因為他們好獨斷獨行。有時,明明自己也欣賞了,也笑了,但一看見劇場池座裡的觀衆也在欣賞也在笑,就渾身不服,“有些風度高雅的先生,不許池座也有常識,哪怕好得不得了,發現自己和池座在一起笑,就覺得有氣”。
當時,按照法國劇場看戲的習慣,高貴的富人喜歡出大價錢坐在舞台兩側的特席或包廂看戲,一般觀衆則在池座裡站着看戲,在那裡隻要花費十五個蘇就夠了,而台側特席則要花費半個金路易,當于一百蘇。莫裡哀認為,戲劇鑒賞的水準和常識并不是票價決定的,坐在貴人席上的觀衆未必高明,站着的觀衆也未必沒有眼力。
在獨幕劇《〈太太學堂〉的批評》中,莫裡哀借騎士道琅特的口說:
常識在戲上沒有固定地點。半個金路易和十五個蘇的區别,對欣賞也毫無作用,站着也好,坐着也好,誰也可能有不正确見解。總而言之,就一般而論,我相當信任池座的稱贊,原因是;他們中間,有幾位能夠按規矩批評一出戲,但是更多的人,卻照最好的批評方式來批評,也就是:就戲看戲,沒有盲目的成見,也沒有假意的奉承,也沒有好笑的苛求。
在莫裡看來,廣大觀衆的可信,是與常識的可信聯系在一起的。這種常識為什麼可信?因為沒有成見。
莫裡在肯定廣大平民觀衆的同時,也贊揚了宮廷觀衆。他說:“任何地方也跟不上宮廷的評論那樣正确。宮廷有的是學者,這且不提,單說人在宮廷,出入上流社會,根據簡單、自然的常識,就會形成一種才情,看起事來,比起書呆子長鏽的全部知識,不知道要精細多少。”
這段話,莫裡哀既有真意,也有某些僞飾。以路易十四為首的那一批宮廷觀衆對他的喜劇的不斷贊揚和長期庇蔭,不能不使他在内心感到,與那些死抱法則的學院派書呆子們比起來,宮廷觀衆反而更講道理一些。
如果要莫裡哀對池座裡的普通觀衆與宮廷觀衆做一個對比性的選擇,那他還是傾向于普通觀衆。他說某些宮廷觀衆“輕舉妄動,玷辱宮廷”,因此自己也常去取笑他們。
概括莫裡哀心目中的觀衆等級,也就成了這樣三個層次:平民觀衆第一,宮廷觀衆第二,學院式觀衆最差。
(餘秋雨《世界戲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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