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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抗疫艱難歲月

圖文 更新时间:2024-07-04 06:42:59

探索中國文學叙寫武漢抗疫經曆的獨特方式

——對話劉醒龍長篇散文《如果來日方長》

對談嘉賓: 劉醒龍、王雪瑛

在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家劉醒龍的創作曆程中二十萬字的長篇紀實散文《如果來日方長》是一部具有特别意義的文本。寫作主體與寫作對象都具有特殊性,作家以“在場”的方式,從一個普通武漢人的視點,以溫潤而堅韌的筆觸,記錄着一家三代六口在2020年中度過的抗疫日子,叙寫着親人、鄰裡,同事,友人,醫生與疫情決戰的具體細節,再延展到武漢人共同抗疫的“拼命”精神。他的寫作既是“個人”的“在場”體驗,同時又通往廣闊的社會衆生,抗疫時期的武漢生活,他以個人經驗與公共現實的深度聯系,将個體寫作實踐與時代演進構成真實的對應,為當代文學探索着叙寫武漢抗疫經曆的獨特方式。

通過評論家與作家的對話,回溯作家的創作心路,讓讀者更貼近地了解武漢人民的抗疫經曆,更真切地理解武漢為什麼是“英雄的城市”,武漢人民為什麼是“英雄的人民”。

疫情是很特殊的鏡子

映照出人間百态

王雪瑛:“今年的水仙花不開……母親的夢驚窗扉,父親的酒才半杯。你們如此愛着我,我是如此愛你們,如果你、如果我來日方長,人人是奇迹個個天使飛。”翻開這部長篇紀實散文,迎面而來的是這段“歌詞”,這是一種自我抒懷,一種貼心訴說,也是一種柔韌溫情中的堅強,一種正視困境後的祝福,這樣的語言和情感成為打開這本書的引導,請說說在什麼情況下,你為戰“疫”歌曲《如果來日方長》寫出歌詞?并以此作為書名。

劉醒龍:武漢封城第十四天,朋友來電問過“你還好吧”後,迅速切入正題,說是《為了誰》的原創班底,想推出一首如《為了誰》那樣表現武漢戰“疫”的歌曲,覺得歌詞創作非我莫屬,自己在電話裡不敢承諾,放下電話後,想到湖北武漢,人人都在拼命才算完全答應。這16句話,前後用了20幾天改來改去,隻要寫到拼命兩字,不是淚流滿面,就是哽咽不已。

2019年家裡的水仙花開得極好,花朵既多又規整,更兼香氣襲人。2020年家裡同樣位置養着的水仙花,不僅花沒開,連葉子都不青翠。“今年水仙花不開”是我在那段艱難日子裡最早寫下的句子,也讓自己有了依靠天賦能量,拼一場命的底氣。歌詞中的“父親的酒才半杯”,是有感于一位朋友的經曆。他的女兒是醫生,要上一線了,他拿着酒杯,給女兒壯行,隻喝了一口就再也喝不下去,背過身去,落下的眼淚,比喝下去的酒還要多。疫情之下,花且有靈,何況是人。朋友一家後來全都安好。協和醫院的一位醫生,将這首歌與戰“疫”期間親手拍下的各種圖像一起做了短片,用于自己醫療團隊的一個活動。她在微信裡說,同事們都覺得這歌真好聽。

王雪瑛:你是武漢保衛戰的親曆者,親曆着武漢驚心動魄的抗疫過程,親曆着自己和親人、朋友、同事、鄰居和同城人如何與疫情決一死戰,見證着現實生成曆史的過程,見證着人性面臨嚴酷考驗的過程。有位著名的曆史學家說:“她把自己的寫作比喻成:放大地圖的尺寸,既要忠實于“原圖”,更要有所取舍。為了凸顯與主題關聯度最高、長時段看最重要的史實……”作為親曆重大疫情的作家,你不需要從浩如煙海的研究資料中梳理與挖掘,那麼你在紀實寫作中,需要考慮的是什麼?你如何從所見所聞和真實經曆中取舍你寫作的材料?

劉醒龍:要遵循誠實的原則,我們第一時間所能了解,可以百分之百得以證實,不是虛假的,不是以訛傳訛的,是門窗之内的家庭和家人的處境。在這個時間段裡,确實沒有“浩如煙海”的資料需要處理。前後七十六天,對發生家庭中某些與往昔完全不同的生活細節,自然而然地格外珍惜。平常時候,我不會注意到九歲孩子的讀書聲。封城時環境格外寂靜,直到學校上網課,聽孩子獨自端坐在那裡讀書,才發現稚嫩的讀書聲是如此動人。用不着多想,下意識地就寫了下來。無論是何種寫作,我都會堅持甯肯吸引不到别人的眼球,也不會聽信那些海量傳聞枉負自己的一雙眼睛。

王雪瑛:你是一個擅長虛構的小說家,這次直面武漢封城的重大疫情,直面自己特别的人生經驗,這部紀實作品的寫作狀态、寫作體驗與你以往的小說創作一定不同吧,從動筆寫作到完成書稿用了多長時間?在這部散文創作中,你最大的收獲是什麼?

劉醒龍:武漢“封城”後,我零散寫了點文字,有訪談,有随筆,還有這首歌詞《如果來日方長》,被譜成曲後,反響還不錯。随後自己将一些斷斷續續的文字,重新構思寫成一部20萬字的長篇散文。從老母親在疫情高峰時患重病起,到二叔因為疫情次生災害病故,我盡可能從細微處入手,表現“封城”之下一個武漢家庭,男女老少,力所能及,所思所想的生活情愫,以細流通江海的襟懷。

疫情是一面很特殊的鏡子,照出來的人間百态,沒有一樣是特殊的。前後近一年時間,我寫這部《如果來日方長》,最重要的體會就是這兩個字:陪伴!科學上的難題一般人解決不了,經濟上的問題一般人解決不起,心理與精神上的傷痛,所需要的總是最簡單的辦法最有效:陪伴!

武漢抗疫艱難歲月(對話劉醒龍如果來日方長)1

刻骨銘心的記憶承載

與武漢的生死相依

王雪瑛:“一個人要何等堅忍,才能使自己面對玉石俱焚的現實而幸免于身心俱碎?”武漢協和醫院眼科護士長譚璇讀到你寫下的這句話時,她表達了自己的特别感動。“怕,成了生活的一種形态,但是怕不等于屈服,怕也不等于投降。”當我讀到這句話,還有你的親人,同事、醫生、志願者在抗疫中的真實細節,我心有感慨,聯想到了曼德拉的名言:勇敢并不是沒有恐懼,而是堅持去做,戰勝了恐懼……敢于面對現實的真相,面對自己内心的真實,在寫作中特别重要吧?

劉醒龍:2020年元月中旬,為了治療眼疾,連續多天,沒戴口罩,泡在醫院,不知多少次與新冠病毒擦肩而過,事後得知,從頭到腳直淌虛汗。也因為眼疾,封城之後,無法去醫院醫治,造成很大的心理壓力。同時也暗自慶幸,這些年自己還算是做了一些好事,修了一些功德。特别是開始“封城”的那幾天,專心請求“封城”之外的作家朋友點對點支持幾位白衣天使,還幫助一個素不相識的四口之家脫離險境。撥雲見日後,朗朗乾坤自有安排,正所謂:人在做,天在看。

武漢戰“疫”中人們承受着日常生活中不同的困難,同時又守望相助地緩解憂慮。一千一百萬顆眼淚分散開來,都還是眼淚,而将一千一百萬顆眼淚彙聚到一起後,就不隻是眼淚了。無論你是什麼角色,處在何種位置,每一個人都在全力以赴地同從未見過的病毒、從未有過的疫情抗争。

從‘封城’的那一刻起,全國人民就齊心協力,傾盡家底,給予支援。大年三十晚上,我從電視新聞中看到作為大國重器的‘運20’,滿載醫護人員還有救護物資降落在武漢天河機場,那種震撼感不是軍迷很難完全體會。

王雪瑛:2020年4月8日零時,武漢江漢關的鐘聲,随着網絡響徹祖國的大江南北,我們終于取得了武漢保衛戰的勝利,這個曆史瞬間留在了中國人的記憶中。你以質樸的筆墨記錄了那一夜的欣喜和興奮,這種刻骨銘心的記憶承載着你與武漢的生死相依,這是一家人與一座城,也是千家萬戶與武漢的深情守望。

劉醒龍:零點一到,家裡人張開雙臂緊緊擁抱在一起,大家一點睡意也沒有。大約零點30分時,才突然起了去江漢關看看的念頭。我們到江漢關時,已是零點50分,臨江的街道旁有不少年輕人,在那裡一次次騰空跳将起來……對于我們,兩江四岸的武漢三鎮,過去是生活與存在,現在是生死之交。

2020年春天的武漢戰“疫”,一千多萬武漢人,留守家中,用生命的每一個細胞進行拼搏!武漢之美,美就美在天下之慘壓在頭上,天下之悲堆在身上,天下之險堵在門口,還能用對一碗熱幹面的追求,陳述這座城市的堅強。人人都還是那麼熱愛生活、善于生活,壓力再大也不會喪失對生活樂趣的追求和享受。

王雪瑛:一年多過去了,2021年的全球疫情依然不容樂觀,這些人生中的重大情結會影響你今後的創作吧,你自己對這部長篇散文的寫作如何評價?這部非虛構的作品會成為你以後虛構作品的“序章”嗎?你目前在準備寫作“青銅三部曲”之二?

劉醒龍:2020年的中國大地上,哪一個不是在與武漢、與湖北、與我們的國家和民族分享這從未有過的艱難!越是遇上不同尋常的時刻,越是不能因情志不遂,亂發肝火,亂用蠻力,太粗魯了就不是文學。前些日子,我也是感慨這一年過得太不容易,将自己一段舊話寫成書法。庚子去,辛醜來,春秋已經輪替,世界還在疫海沉浮。因有風景這邊獨好,更要曉得記錄這個世界的種種罪惡不是文學的使命,文學的使命是描寫罪惡發生之時,人所展現的良心、良知、大善和大愛;文學的任務是表現榮光來臨之前,人所經曆的疼痛、呻吟、羞恥與掙紮。疫情過後,我最想做的事當然是先治好眼疾,目前為止,做了兩次手術,紮了幾十回針灸,服了兩百多服中藥,雖然眼科專家表示,隻有百分之二十的治愈概率,自己還是挺樂觀的。我也不允許自己不樂觀。對,一直想動手的“青銅三部曲”之二正等着我去寫。

武漢抗疫艱難歲月(對話劉醒龍如果來日方長)2

戰“疫”拼的是人間煙火

守的是市井街巷

王雪瑛:這是通往人類的,也是面對自我的,這是武漢的經曆,這也是個人的記憶,讀着《如果來日方長》,我的心裡流動着這樣的思緒,這是一部容量特别豐厚的文本,以“個人經驗”為起點,行文視點快速切換形成多層面多線索的展開,進入武漢抗疫生活,書寫真實的人生經曆和曆史事件;你以溫潤、細緻的筆觸,從真實的個體,真實的細節,展現出武漢抗疫的日日夜夜,從封城到重啟的艱辛過程中勇敢前行的人,你以“武漢戰“疫”拼的是人間煙火,守的是市井街巷”的動人書寫,探索着中國文學講述抗疫故事的獨特方式。

劉醒龍:在這部長篇散文中,我雖然寫了幾位在火線上“自我提拔”以卑微的身份擔起巨大職責的醫護朋友,但我依然覺得,這不過是身陷火線的我們,用相對一手的文學元素,給未來的某個文學天才做些預備。所以,我盡可能完整地寫出一個人或者一件事。

一個人隻要為着掐斷疫情使勁,一個人隻要保持健康無恙,就是戰“疫”的強大戰鬥力!一千萬人都喊武漢加油,其實是在為自己加油。一千萬人都寵愛熱幹面,其實是在集萬千寵愛于自己一身。一個人的能力有大小,我深深信任這些全力做好每件事情的醫護朋友和同行,就像偉大的作品從來不是用大話狠話來寫的。做力所能及的小事,寫才華能夠處理好的小人物,才是行穩緻遠的唯一正途。如果總是忘不了自己在社會上的地位,就不可能有凍土上一株綠芽、戈壁中一杯淡水那樣的寫作。

王雪瑛:經曆過全民抗疫的曆史過程,你認為,作家、寫作者有着怎樣的責任呢?如何理解寫作對于人生的意義?在這次“親曆”之後,你對寫作意義的思考有什麼不同嗎?

劉醒龍:人世與人生,其實一直都在變化之中,隻不過疫情将這種變化放大了,讓人人都能清楚看出過去與現在的不同。我曾說過,文學不是直接站在潮頭上弄潮,而是從潮頭上退後半個身位,不與即時報道的新聞争寵,用更加厚重的觀察,更有體系的體驗,重建這股大潮的藝術形象。有一句話說,沒有人能熄滅滿天星光。文學做不到朗月,也做不到驕陽時,能做到星光滿天也好。

武漢戰“疫”,國家在,政府在,人民在,文學也在,文學中的自己也在。經此一疫,世人更應當明白,文學不是以作家身份進行創作,必須是以人的身份進行再造。文學不是作家手中的專用工具,必須是人的靈魂呈現。

武漢抗疫艱難歲月(對話劉醒龍如果來日方長)3

王雪瑛:楊绛先生把讀書比作“到世界上最傑出的人家裡去串門”。讀書是在潛在的對話中,發現自我、豐富自我的過程。書讀得多了,“操千曲而後曉聲,觀千劍而後識器”。

閱讀,是你生活中的常态吧,請說說你的閱讀心得,如何在閱讀中有更多的收獲?假如隻帶3本書去荒島,你的選擇是什麼?

劉醒龍:非常湊巧,六月中旬,我去了一趟南海,前前後後上了六七個島嶼,有的島嶼上有人,有的島嶼上沒有人,我們還見證了那最美麗的全富島上,剛剛生長出一棵草。在那些島嶼上,天底下的愛恨情仇,我什麼都想過,就是沒有想過在這樣的島嶼上讀三本書。在豐衣足食的環境裡,讀書是一件平常而神聖的事。在荒島上,活下去是第一位的。如果有三本書,我希望它們都是用金箔做成的,我會将第一本與老天爺交換一瓶淡水,用第二本與海龍王交換一份食物,用第三本與百花仙子交換一片綠葉,遮擋荒島上空隻需一個小時就能将皮膚曬出毛病來的陽光。如果還能活着離開荒島,那時,我就不是讀哪三本書,而是一定要寫三本書。這次去南海,一不缺淡水,二不缺食物,第三,從頭到尾有一艘五百噸的漁船作為保證,所以,我寫不了三本書,隻寫了一本幾萬字的小冊子。雖然是小冊子,其中内涵是自己過去讀過的一百本或者一千書的總和。

作者:劉醒龍、王雪瑛

編輯:童薇菁

責任編輯: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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