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條創作挑戰賽#
(2021,10,26——2021,11,1)
99,情況還不錯
第四次化療正式開始。
為了輸液方便,上午先做留置針手術。手術不大,也不怎麼痛苦,不過又是麻醉,又是動刀,又是縫線的,讓人有一種恐懼感。
輸液是從上午十一點開始的,到下午十六點四十五結束。期間,十四點停液,去做ct檢查,回來後繼續輸液。
晚上,值班的耿醫生看了檢查結果,說恢複情況還不錯,讓我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身體情況不錯,心情自然也不錯。晚上,不吃醫院餐廳,到外面下館子,特地點了餃子。須知,對于我這個餃子黨來說,餃子既形而上,也形而下,具有物質與精神兩重涵義。也算是對自己身體恢複不錯的一種小小的慶祝吧!
不過,也有一個不太好的消息。聽貝貝說,現在泊頭出現了瘟疫密接者,龍灣小區已經封了。她們已經接到通知,從下午開始,進入社區進行核酸檢測。形勢真的很嚴重,估計今年這個冬天過不心靜了。
盡管如此,畢竟沒有刀架到脖子上的那般急迫。對于我來說,最着急的是自己的病情。病情好了,一切都好;我好了,全家也好。全家好了,對社會也好;社會好了,中國就好;中國好了,世界人民都好。也就是說 ,我的病好不好關系到整個人類的幸福,誰敢掉以輕心?(一笑)身在病床頭,胸懷全世界。怎麼樣,還可以吧?(大笑)
2021,10,26.
100,生命的鍊條
今天是兒子的生日。為了能夠回家給他過生日,上午,連出院手續都沒辦,就急急忙忙地回家了。兒子不在家,但按我家的傳統, 隻要有人過生日,不管本人在家不在家,全家人都要吃一頓長壽面。
他于1982年出生,三十九周,虛歲四十了。四十而不惑,按傳統的說法,已經是中年了。在生命的鍊條上,他是承上啟下的一個,上有老,下有小,成了家庭的頂梁柱了。
我幾乎很少誇自己的兒子,今天過生日,我就說幾句好話,算是生日的一個禮物吧。
我覺得我兒子有兩個優點。一個是善良。這孩子從小心就軟,記得他剛剛到城裡來上學的時候,也就是十來歲。當時,還在單位的辦公室兼宿舍。有一次放學回來,看到教育局門口有個上訪的老頭躺在甬路上,就動了恻隐之心,非得給老頭送飯去。其實老頭是個光棍漢,想借着上訪的機會混個養老的資本,不論是對他講人情還是講政策,他一概不聽,堅持年輕時當過幾天教師,非得讓政府給他落實政策。不給落實就耍賴。兒子不懂得這些,隻是看老頭可憐,就堅決要給他送吃的。當時,他奶奶說:“這孩子心善,就依着他吧。”結果給送了一碗飯去。
善良是個好東西,但要把握一個度。把握不好,善良就變成了軟弱。所以,善良既是優點,也是缺點。
第二個優點是獨立。他從小學習成績就不算好,基礎很薄弱,到了初中,學習成績仍然在班級的後面。後來,勉強上了個中師。我的意思是,既然沒有别的本事,等他畢業了,在本地給他找個差使,娶個媳婦,過個普普通通的日子就算了。他人大心大,中師畢業後,我給他找了個吃财政飯的工作,誰知他死活不同意,非得鬧着去北京自尋出路。誰說也不聽,就連親戚朋友都來勸他,仍然沒有效果。我最後給他下了通牒:“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到時候你可别後悔。”他很堅決地說:“我絕不後悔。”其實,我一直不知道,在中師時期,他就迷上了電腦,而且鑽得很深,據說計算機老師有的問題都要問他。我看說不服他,隻得放手,後來的事實證明:他的路走對了,成了在業界小有名氣的手遊工程師,一個月的薪水相當于我一年的工資,還在上海安了家,有房有車,娶妻抱子了。
雖然我時常說些後悔放兒女遠飛的選擇,但抱怨是抱怨,打斷骨頭連着筋,血緣的事情誰也沒辦法,該疼還是得疼。
老伴很久以前就在計算着兒子生日的日期。這次終于到了。今天從滄州趕回來,馬上去超市購買食材,準備全家吃長壽面。 今天中午,飯桌上就是它了。
2021/10/28
101,這次反應有點大
此次化療是第四次了,與前三次比起來,反應确實有點大。
前三次,都是第一二天略有反應,渾身無力,有輕微的幹嘔現象;過了兩天,症狀就基本消失了,無非就是略有不适而已。但此次不一樣了。26日輸液當天反應倒是不大,輸完液還與老伴到街上吃飯。第二天(27日)早晨,有反應,但不強烈。上午出院,回到泊頭已是中午,仍然在飯店進餐。28日早晨,去衛生間時還好,隻是洗手時手指略微沾到一點涼水,便感覺像觸電一樣發麻,吓得趕緊換了熱水。回到卧室,喘氣不勻,肚子裡像翻江倒海,幹嘔,說話都沒氣力,連玩手機的心情都沒有了,連早餐都沒吃,就倒頭又睡了。醒來時喝了半碗米粥,接着睡覺,一直睡到中午十二點。正趕上是兒子生日,中午吃“長壽面”,本來什麼都不想吃,又覺得兒子生日,還是吃一點為好,就強迫自己吃了多半碗。沒想到,吃了之後,難受的感覺反而有所減輕。下午,情況就比上午好多了,隻是幹嘔了幾次,說話也有了點力氣。晚上,老伴給熬了我最愛吃的疙瘩湯。因為白天睡得多,晚上沒有睡意,幹嘔沒有了,隻是肚子裡仍然翻騰,就堅持看電視,一直看到十二點。想寫日記,身體實在不舒服,就又睡了。今天早晨四點醒來,感覺好多了,除了肚子略有不适,其他症狀都大大減輕,居然能夠坐在電腦前寫這篇日記了。看來,最艱難的時候暫時過去了。
總的來說,第四次化療反應比較大,但在意料之中,因為醫生早就警告過,說第三四次反應最強烈。不過還好,仍在我能承受範圍之内。我相信,最艱難的時期已經過去了,今後會逐漸好起來。
2021/10/29
102,舌尖怠工
昨天情況還好,化療反應仍然有,但不算強烈,比前天好了許多。
隻是進食情況不佳。沒有胃口,不想吃任何東西,尤其是油膩的飯菜。早晨是一碗胡蘿蔔玉米粥,中午是一碗疙瘩猴湯,晚上一碗大米稀粥,沒吃主食。任何炒菜也不想吃,哪怕是最清淡的素菜,一想到是用油炝鍋,就覺得有點反胃。
好在平時我就喜歡吃一點老伴自己做的小菜,比如她做的炸醬。不是吃北京炸醬面的炸醬,那是作鹵子用的。老伴做的炸醬,是超市買的大醬,用蔥姜蒜炝鍋,加入香菇丁與肉丁爆香,然後倒入大醬,炒熟,起鍋裝盤。還有,老伴知道我最喜歡吃自己腌制的洋姜,恰好院子裡的洋姜已經到了收獲季節,就來個鮮味我先嘗,現挖了一些,早起就腌上,到晚上已經入味,脆爽鮮嫩,令我胃口大開,大米稀粥一連吃了兩碗。
隻是這種吃法,有違女兒嚴命。她是主張我要多吃肉的,因為怕營養不夠,承受不住化療的折磨。不過,我最近看了一篇文章,說術後應該吃得清淡一點,尤其是我這種肥胖之人,術後容易快速發胖,對半年後的第二次手術不利。再說,現在逼我吃油膩的東西,不啻于化療的難受,索性捱過一時算一時,哪怕是短暫的舒服也是好的。 好在一天比一天情況好轉, 也就是幾天的事,不會長期如此。熬過這兩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2021,10,30.
103,靜美的落葉
秋深了。
老伴說:“你不要老在床上躺着,到院子裡溜達溜達,活動活動。你看看那樹葉落了一地,多好看呐!”
老婆大人之命,不可違拗,遂披衣起床,踱出屋來。
午後的陽光尚有暖意,給肅殺的秋色帶來一抹亮色。風有點料峭,吹在臉上,似老農長滿老繭的手掌拂過。萬木凋零,都在做着離場前的準備。葡萄是最早落跑的植物,除了寥寥可數的幾片殘葉,隻剩下一副鐵青的骨架;柿子樹與山楂樹的果子都已收獲,枝頭上殘留的果實,是給鳥兒過冬的食物。已拉秧的瓜豆,隻餘下孤零零的竹架;兩叢洋姜被砍了頭,埋在地下的果實被漸次挖出,變成了餐桌上的美味。
雀兒們來得更勤了,不斷地尋覓、啄食,它們是《故鄉》裡的“圓規”楊二嫂,來尋求一點遷居者留下的遺存;喜鵲也很殷勤,不過它們不是來陪伴枝頭上柿子的堅守,而是沖着柿子的甜美而來。也許,吃了柿子的喜鵲會唱出更加甜美的頌歌,我喜歡聽它的甜歌,畢竟人都喜甜厭苦。俗話說的“良藥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之類,都是忽悠人的毒雞湯。不用說忠言逆耳,便是那良藥,也不過為了活命不得不吃。就像我,如果不是得了重病,誰又喜歡喝那又苦又澀的藥湯子呢?
老伴正在掃院子裡的落葉。她一邊掃,一邊抱怨:“你剛剛掃過去,不一會兒又落一層,從早上我已經掃了好幾遍了。”
我開玩笑道:“那是落葉在成全你的勤勞。如果閑來無事,你勤勞的美德不就白白辜負了?”
老伴知道我在打趣,索性不再理我,繼續掃起落葉來。
秋風中,葉子們不再戀枝,紛紛離開母體,飄落下來。它們如穿着彩衣的仙子,那麼輕盈,飄逸,慢慢地落在地上,靜靜地躺在那裡,毫無聲息。離開了高枝,不再引人注目,也無法繼續展示美麗,它們沒有怨天尤人,沒有自怨自艾,更沒有妄自菲薄,平靜地接受時令的安排,該來時來,該去時去,來得自然,走得輕松。不像人,哭天嚎地的,怕死。俗話說:縮脖子擋不了挨刀。既然無法逃避,何苦弄得自己凄慘,也讓親人跟着難過。
一陣輕風吹過,地上的落葉被刮起來,飄飄搖搖,在風中舞蹈。這不是它死前的回光返照,而是在向這個世界做着最潇灑的告别:
我來過;我要走了。
2021/10/31
104,醫患之間
讀淩志軍先生《重生手記——應該癌症患者的康複之路》,引起了一些思考:醫患之間到底是一種什麼關系?
在我看來,是上帝與臣民的關系。
早年間,我的父親與母親都曾經長期住院,作為子女,我侍奉床側,自然免不了與醫生打交道。多年間,經曆了不知多少醫生,男女皆有,性格不等,有的待人溫和,有的言語刻薄,有的心細如發,有的粗狂大條......不管他們對病人如何,病人卻無一例外的用崇拜到迷信的目光看待醫生。把病人托付給醫生,就等于把生死大權交給了他。因為普通人缺乏醫學知識,作為外行,隻能把醫生當做救星,把他的話當做聖旨。你讓上東就上東,你讓上西就上西。命都攥在人家手裡,還有辯駁的餘地嗎?
患者(或家人)把一腔熱情都賦予了醫生,卻未必得到同等的回饋。病人在醫生面前恭恭敬敬,是卑微的,讨好的;而醫生對待病人,則往往是高高在上,冰冷的,刻薄的。就像淩志軍先生說的:“他們難免把門診當做例行公事,而不是救死扶傷;把病人當做一個個例,而不是一個人。所以,他們在别人身上投入的隻是時間與技能,而不是感情。”
其實,也可以理解:醫生也是人,常年面對着各式各樣的病人,久而久之,就見怪不怪,麻木了。他們不可能像賓館服務員一樣,必須微笑服務;即便裝出來的微笑,也是虛假的,僵硬的,對方看了,心裡未必舒服。
不過,淩志軍先生列舉的一種現象,卻發人深省。他說:“你有沒有考慮過,是誰在告訴你隻有手術與化療能夠拯救你的生命?是那些以手術與化療為生的醫生;你有沒有考慮過,是誰在宣揚各種各樣的‘抗腫瘤特效藥’?是那些以這些藥物謀取利潤的制藥廠與經銷商。”
這些話,說得可能有點絕對,但絕不是沒有半點道理。也許大部分醫生都是本着救死扶傷去從事自己的工作,但也不能否認,确實有一些醫德不佳的醫生借着看病而行謀私之實。俗話說:“一塊肉弄得滿鍋腥。”這些人為數雖然不多,但是影響很壞,應該引起醫藥部門以及全社會的重視,采取強有力的措施,重新樹立白衣天使(包括醫生)的良好形象。
2021,10,30.
105,人老了,膩歪人
“我從沒有這樣沮喪過。就連得知自己得了癌症,情緒都沒有這麼壞。
母親生前最愛說的一句話,就是“人老了,膩歪人。”因為人老了,生活能力下降,會經常無意做出一些讓年輕人不喜歡的事情來,比如經常無意打破珍貴的物品;再比如生活不能自理,需要年輕人端屎端尿之類。我當時頗不以為然。你無意打破他們珍貴的物品,他們小時候打破的東西多了;人老了需要年輕人端屎端尿,是因為他們小的時候你給他們端屎端尿,把他們養大的。後來自己也上了年紀,才知道人老了膩歪人,不是年輕人膩歪老人,而是老人膩歪自己。”
——上面這段話,是10月29日寫的。那天,剛剛做完第四次化療,身體不舒服。心情本來就不好,結果那天晚上半夜要換造口袋,起床的時候一不小心,造口袋被我碰得脫落了,裡面的排洩物弄得床上、被子、地上、睡衣到處都是。說實話,不用說别人,就是我自己也厭惡得很。為什麼那麼不小心呢?我在埋怨自己。其實也不是不小心,而是腦子與手不同步,反應遲鈍。 老伴沒有任何怨言,幫我收拾,把所有的排洩物都打掃幹淨,讓我重新睡下;然後,把沾滿髒東西的棉睡衣睡褲,拿到衛生間去洗。因為明天還要穿,洗完之後,再拿到鍋爐房去烤幹,一直忙活到近天亮。
躺在床上,想起來母親生前愛說的那句“人老了膩歪人”,情緒一下子落到了谷底。幸虧有老伴,她來為我收拾殘局。這種事情,也隻有她能做,換了任何人都不行,就是自己的親生兒女,恐怕都指望不上。前幾天,得了同樣病的四妹,事先并不知道自己的造口袋将會陪伴終生(“造口”分為兩種情況:開在右側的,半年後可以再次手術,恢複肛門排便功能;開在左側的,則陪伴終生。我的在右側,而四妹的則在左側),被同室病友洩露了消息。得知這一消息後,四妹大哭一場。人未必怕死,但怕絕望。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時候,生的勇氣就減去了大半。即便勉強活着,也是形同枯槁,行屍走肉了。
現在,我的情況還沒有糟糕到無法收拾的地步,也有老伴陪在身邊服侍。倘若情況再惡化一些,自己不能自理;老伴年紀大了,無法再照顧我的時候,又該怎麼辦?無非三種可能:
一是兒女照顧。這是中國人數千年的傳統,但是,這個傳統已經無法延續。就像白岩松說的:“我們是為父母養老的最後一代,也是兒女不養老的第一代。”就以我自己為例:兒女雙全,按說算是有福氣的了。但是,如果真的依靠他們床前盡孝,怕是也難。兒媳婦就不用說了,沒有任何血緣關系,根本不要指望;就是親生兒女,總不能放下養家謀生的工作不做,日子不過了,專門待在家裡伺候你吧?二是雇保姆。最有可能的就是這個法子了。兒女不能親自服侍,隻能出錢雇保姆來替他們照顧。可是,金錢買不來親情。媒體上大量報道過,真正的盡心盡力的保姆鳳毛麟角,大多是敷衍了事,甚至虐待老人。三是進養老院。這與雇保姆差不多,頂多就是飯菜有着落。指望着人性化的管理都難,更不用說老人的孤獨寂寞了。
淪落到這種地步,真的就生不如死了。但是,活着不易,死也很難。這個問題曾經在我腦子裡轉了很久。我曾經寫過一首詩,題目就叫《當我生無可戀,我将自行了斷》。題目已經說明了我的主張。得癌症之前,我就曾經設想過:當我看不到任何希望,剩下的隻有活受罪的時候,我将自行了斷。或者尋找一種方式,迅速了斷自己的性命;或者離家出走,不告訴任何人。到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讓自己自生自滅。
不過,不管哪種方式,說起來容易,真正做到就難了。最難的就是親情難舍。自行了斷,你解脫了,卻給家人帶來沉重的心理痛苦,等于是你害了最愛的人。或者換一種說法:既然有親人在,又留戀不舍,怎麼能說“生無可戀”呢?
所以,還是活着吧! 不但要活着,還要好好地活,活得好好的。為親人,也為自己。
202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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