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紫袖
宿建德江
孟浩然(唐)
移舟泊煙渚,日暮客愁新。
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
小學課本裡的詩,足見其淺顯。而我卻是在二十年後的某一天,才有機緣撞見這樣的美,對這首詩中的意境,豁然貫通;那是自駕去阿爾山的路上。高速公路上許久才見一輛車經過,周圍是蒼茫曠野,空蕩蕩,孤零零,風呼嘯着。
暮色四合,天際的雲都已是暗紫色。車爬過一段緩坡,一棵樹出現在視野中,巨大的傘狀樹冠,相比之下,樹幹顯得很短。就隻有一棵樹,旁邊是裸露的砂土地,和稀疏的枯黃的草。孤樹襯着暗沉沉的天色,有點風雨欲來的味道。
樹原本應該是高大的,在曠野中顯得低矮,但是天卻好像比樹還低矮。
鴨澤湖晨霧
“移舟泊煙渚”,停船在水邊小洲,是“煙渚”,煙霧籠罩的小洲。如果你見過夜色中的秦淮河,就能明白“煙籠寒水月籠沙”的況味了,也就能想象那小洲上煙霧籠罩的迷蒙了。
早晨和傍晚是最容易有霧的。還記得新疆禾木那邊,有個鴨澤湖,晨霧渲染下,完全就是一幅水墨畫。
有的水中小洲,還會生一種草,樣子有點像去了頭的蘆葦,但沒那麼高,直直的,沒有蘆葦那一彎柔美的弧線。顔色是灰白色的,一叢叢密密生長,看起來總覺得凄涼得很。那灰白的顔色,又有點如煙如霧。所以即使不是早晨或傍晚,好多水中小洲也依舊是籠着霧一樣。
水中的草
“日暮客愁新”。暮色四合,羁旅之思,懷鄉之愁,重新湧上心頭。
夕陽西下,就容易觸動天涯斷腸人。“雞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來”,日落當歸,觸景易生情。卸去一天的忙碌和疲憊,情緒自然脆弱。
我們現在很難體會“客愁”。
氏族體系的崩潰,大家庭的觀念漸漸淡漠,取而代之的是小家和自我。“父母在,不遠遊”漸漸沉沒在時代和觀念的更新中,“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才是被渴望和欽羨的。行走在外,是個性的解放,是靈魂的自由,是快樂,是歡悅。短時間的旅行,體味不到鄉愁。
長時間的漂泊——求學,工作,輾轉在不同的城市。有自己的朋友和圈子,有自己的愛人和小家庭。漸漸的,分不清故鄉他鄉。
直到,電視中又響起,《常回家看看》。想起父母親人,才仿佛有那麼點思念的味道。看看時間表,安慰自己說交通便利,随時可走。這思想的味道也就淡的幾乎沒有。
假如父母是“老漂族”,恐怕這客愁,是父母才體味得到的。
無法共鳴這客愁。大約就感受不到“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的意境了。
天水相接,孤月照人。仿佛混沌天地,隻有人月兩相依。
“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中的孟浩然,帶着煙火氣息,田園溫暖。
此時的孟浩然,卻如此孤獨。不是形隻影單的孤單,一個人也可以豐富熱鬧;而是面對天地,亘古,故鄉他鄉,聚散因果,進退取舍……紛繁而來的靈魂拷問,無所依從的孤獨。
就好像微信的那張圖,一個人,面對一整個宇宙。
看了路邊的那棵樹,才懂“野曠天低樹”之美。才體味到孟浩然的孤獨。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好像因了一句詩,懂了一棵樹的世界;因為一棵樹,闖進了孟浩然的那時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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