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釋】
芃(péng)芃棫(yù)樸,薪之槱(yǒu)之。濟(jǐ)濟辟(bì)王,左右趣(qū)之。
濟濟辟王,左右奉璋。奉璋峨(é)峨,髦(máo)士攸宜。
淠(pì)彼泾舟,烝徒楫(jí)之。周王于邁,六師及之。
倬(zhuō)彼雲漢,為章于天。周王壽考,遐(xiá)不作人?
追(duī)琢其章,金玉其相。勉勉我王,綱紀四方。
【簡析】
關于此詩的主旨,曆代學者看法很不一緻,主要有兩種意見。《毛詩序》雲:“文王能官人也。”“官人”語出《尚書·臯陶谟》:“知人則哲,能官人。”意謂善于選取人才并授以适當官職。而姚際恒《詩經通論》則曰:“此言文王能作士也。小序謂‘文王能官人’,差些,蓋襲《左傳》釋《卷耳》之說。”“作士”一語直接取自此詩的“遐不作人”。孔穎達疏:“作人者,變舊造新之辭。”朱熹《詩集傳》:“作人,謂變化鼓舞之也。”概而言之,即為培育造就人才及鼓舞振作人心。其實這兩種意見并無大異,小序着眼的是前三章,故得出“官人”的結論,姚氏着眼的是後二章,故得出“作士”的結論。“官人”也罷,“作士”也罷,都離不開周王的盛德。
全詩五章,每章四句。除第二章外,其餘四章均以興為發端,這在《大雅》中是罕見的。
首章以“棫樸”起興。毛傳釋曰:“山木茂盛,萬民得而薪之;賢人衆多,國家得用蕃興。”此是将棫樸喻賢人。而《詩集傳》釋曰:“芃芃棫樸,則薪之槱之矣;濟濟辟王,則左右趣之矣。”意為灌木茂盛,則為人所樂用,君王美好,則為人所樂從。此是将棫樸喻君王。毛傳釋興,每每孤立地就興論興,所以興與下文的關系往往顯得牽強附會。朱熹釋興,總是将起興句與被興句有機地聯系起來,符合其“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詞”的興的定義。就此章而言,朱熹的解釋似更為合理。
首章是總述,總述周王有德,衆士所歸。而士分文、武,故二、三篇又分而述之,以補足深化首章之意。
二章四句皆為賦。前兩句“濟濟辟王,左右奉璋”承上兩句“濟濟辟王,左右趣之”而來,而又啟出下兩句:“奉璋峨峨,髦士攸宜。”“璋”有二解,一為“牙璋”,發兵所用;一為“璋瓒”,祭祀所用。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雲:“此詩下章言六師及之,則上言奉璋,當是發兵之事。故傳惟言半圭曰璋,不以為祭祀所用之璋瓒耳。”據此,此章則與下章一樣,均與武士有關。但馬瑞辰注意了下章的“六師”而疏忽了此章的“髦士”。“髦士”在《詩經)中凡二見,另一為《小雅·甫田》中的“攸介攸止,烝我髦士”。《甫田》的髦士肯定為文士(多以為是田畯,即農官),故此詩恐亦不例外。所以璋還是訓“璋瓒”為好。
三章以“泾舟”起興。朱熹《詩集傳》以為舟中之人自覺劃動船槳實喻六師之衆自覺跟随周王出征,雲:“言‘淠彼泾舟’,則舟中之人無不楫之。‘周王于邁’,則六師之衆追而及之。蓋衆歸其德,不令而從也。”方玉潤《詩經原始》亦雲:“文王征伐,六師扈從,有似烝徒楫舟,則其作武勇之士也又可見。”齊詩根據此章末兩句“周王于邁,六師及之”而斷定此詩是言文王伐崇之事,後人多有從之者。其實以詩證史可信,以史證詩難信,況且把詩中所言一一坐實并無多大意義,所以還是把此章看作泛言為好。
如果說前三章是以衆望所歸來烘托周王的話,那麼後兩章則轉為直接的歌頌了。
四章以“雲漢”起興。鄭箋曰:“雲漢之在天,其為文章,譬猶天子為法度于天下。”諸家多認為“雲漢”乃喻周王。末句“遐不作人(何不培養人)”雖是問句,實則是肯定周王能培育人。嚴粲《詩緝》雲:“董氏曰:‘遐不作人,甚言其作也。”’類似的用法還見于《小雅·南山有台》“樂隻君子,遐不眉壽”、“樂隻君子,遐不黃耇”。
末章的興義較難理解。朱熹在《詩集傳》中曰:“追之琢之,則所以美其文者至矣。金之玉之,則所以美其質者至矣。勉勉我王,則所以綱紀乎四方者至矣。”他還在《詩傳遺說》中補充道:“功夫細密處,又在此一章,如曰‘勉勉我王,綱紀四方’,四方都便在他線索内牽著都動。”他答人問“勉勉即是純一不已否?”又曰:“然。如‘追琢其章,金玉其相’,是那工夫到後,文章真個是盛美,資質真個是堅實。”二者合而言之,也就是說:精雕細刻到極緻,是最美的外表,純金碧玉到極緻,是最好的質地,周王勤勉至極,有如雕琢的文彩和金玉的質地,是天下最好的管理者。如此釋詩,似太迂曲,所以很多人并不把前兩句視作興,他們認為,“追琢其章”“金玉其相”的“其”指的就是周王,意謂周王既有美好的裝飾,又有優秀的内質,而又勤勉不已,所以能治理好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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