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正德年間,蘇州吳縣西北方向有一個蓮花鎮,鎮上有一個書生叫賈簡,他出身書香世家,卻從小目不識丁。不過他二十六歲那年,在他身上發生了一件怪事,後來竟讓他高中狀元。而這個故事流傳至今,說出來令人啧啧稱奇!
賈家祖上曾經出過兩位進士,不過到了賈簡的父親賈連這裡,卻是在舉人這裡便止步不前。賈連參加幾次會試不中後,便在吳縣做了主簿。
有人常說:““三十年看儒書,不如一詣賈主簿。”由此可見,賈連的學識淵博,在整個吳縣都是極富名氣的。不過這樣的人,碰到自己的兒子賈簡,卻也是無可奈何。
據說賈簡出生時,天有異象,一場大雨下了三天三夜。賈簡上面有兩個姐姐,他出生時,父親已經四十歲,算得上老來得子。因此賈連對這個兒子是寄予厚望,盼着他長大能考取功名,将來可以光宗耀祖。
賈簡五歲時,便被送進學堂,跟着私塾周先生後面讀書認字。隻不過他太調皮搗蛋,先生教的字一個不學,還經常在學堂捉弄先生,最後周先生一氣之下,對賈連說道:“豎子無禮,吾輩不堪重任,還請主簿大人為小公子另擇良師吧!”
賈連給兒子找了幾個先生,結果都被氣走了,最後無奈之下,他隻好親自教兒子讀書認字。
起初賈簡學的還算認真,每天功課都主動交給父親檢查。可是後來賈連卻發現一絲端倪,原來這些功課都是對方找人代寫的。賈連氣的吹胡子瞪眼睛,拿着戒尺打算教訓兒子時,卻被妻子楊氏護在身後,讓他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
十多年轉眼即逝,如今賈簡已經二十二歲,可是他仍然大字不識一籮筐。這一年賈連病危,他把兒子叫到床前說道:“這些年你在外面驕橫跋扈慣了,他們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與你計較,等我死後,恐怕你要吃些苦頭。”
直到這一刻,賈簡才知道自己的安逸日子要到頭了,他抱着父親痛哭道:“爹,我知道錯了,我要好好讀書,我再也不會偷懶。”
賈連唉聲歎氣的說道:“兒呀,天下哪有後悔藥,為今之計,你隻能娶了司馬家的丫頭,才能護你周全。”
司馬霖是吳縣縣丞,和賈連是同僚,兩人在一處辦差,平日裡感情很好。他有一個女兒叫司馬妍,是吳縣出了名的才女。
有一天,賈連和司馬霖一起出去辦差,兩人在路上聊到對子女将來的打算。司馬霖唉聲歎氣的說道:“可惜妍兒是個女兒身,否則以她的才華,未必會輸給那些青秀之士。”
賈連見說了半天,終于引到正點上,便跟着說道:“是啊,以令愛之才,将來要嫁之人得是當今狀元才是。”
司馬霖聽了這些話很是受用,他随口問道:“令公子年歲幾何?”
賈連連忙回道:“二十有二。”
司馬霖眼前一亮,随口又歎了一口氣說道:“令公子與小女倒是般配,隻是那丫頭心高氣傲,誓要嫁給有功名之人。”
賈連笑道:“不打緊,犬兒正有此意,隻不過還有件事煩勞縣丞幫忙……”
過了幾天,賈簡帶着聘禮去司馬家提親,卻在門口被攔住。司馬霖看着賈簡質問道:“你來所為何事?”
賈簡客氣道:“伯父,我是來提親的。”
司馬霖冷笑一聲:“你走吧,小女不嫁白丁。”
賈簡聽了這話有些急了,他解釋說:“伯父,我并非白丁,隻是不願考取功名而已。”
“哦?這是為何?”司馬霖倒是有些意外,對方是吳縣城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他早已有所耳聞,隻是沒想到對方現在說出這樣的話來。
“不羨黃金罍(讀lei),不羨白玉杯;不羨朝入省,不羨暮入台;惟羨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來。”賈簡看着對方,不卑不亢的說道。
司馬霖聽了這些話,頓時大為意外,他自然明白這是茶聖陸羽的一首詩詞,隻是沒想到這樣的話出自一個平日裡隻懂得吃喝玩樂的纨绔公子口中。難道是他小看賈家小子?
自然不是的,其實這句話是賈簡來之前,父親教他背下來的。此刻一口氣說完,他的脊背已經濕了,生怕對方看出了破綻。
他正得意時,一個年輕女子從司馬府中走出來,她一臉輕視地看着賈簡,譏笑道:“公子好大口氣,男兒何不帶吳鈎,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你說啥?”賈簡根本沒聽懂對方在說什麼,不過他還是第一回見到吳縣第一才女,沒想到對方的相貌也是傾城無雙,看的他口水險些流了一地。
“果然是個不學無術的登徒浪子,”司馬妍不屑地看了一眼,轉身朝府裡走去。
等對方走遠了,賈簡才回過神來,他大聲喊道:“我要怎樣才能娶你?”
“除非你中了狀元。”司馬妍的聲音遠遠地傳到賈簡耳邊。
“小侄,你聽見了嗎?這門親事不是我不答應,實在是小女不懂禮數,以後你還是别來了。”司馬霖笑道。
賈簡看着司馬妍背影消失的地方,他的目光突然變得無比堅定,然後暗自發誓道:“我一定會再來的,一定。”
經此打擊後,賈簡回到家中開始埋頭苦讀,每日頭懸梁錐刺股,誓要把浪費的光陰都補回來。
賈連站在窗外看到兒子發奮讀書,他滿意地笑了,雖說兒子如今才想起學習,可總比日後真的成了目不識丁的纨绔子弟要好。
也許是賈簡以前喜歡貪玩,一旦真的認真學習起來,進步倒也是神速。他在院試考中秀才以後,又在後面的鄉試考中舉人,次年又再次考中貢士。
如此驚人的速度令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為此賈連大擺宴席,當日司馬霖也前來祝賀。隻不過賈簡在門口等了半天,并沒有看到司馬妍的身影,他似乎有些失望,正要進屋的時候,後面有人喊道:“你是在等我嗎?”
賈簡聽到這個聲音,激動的不知道要說什麼,他回頭一看,卻是大吃一驚道:“李秀蓮,怎麼是你?”
“簡哥哥,不是我還有誰呀,你是為了我才發奮讀書嗎?”原來說話的女子是李縣令的千金,她從小和賈簡一起長大,早已芳心暗許。
小時候,賈簡去縣衙玩耍時,有人曾開玩笑說,等秀蓮長大了一定會嫁給賈簡為妻。當時李縣令聽了笑道:“我女兒将來可不會嫁給一個俗人,小簡,你要努力考取功名啊。”
賈簡心裡一直記得這句話,可是他把李秀蓮當做妹妹,卻絲毫沒有男女之情。不過父親在縣衙裡辦差,他今後若考取功名,隻會讓父親為難,于是他便暗下決心不去讀書考功名。
自從賈簡變成一個纨绔子弟後,李縣令便讓女兒和賈簡斷絕來往,這一次聽聞賈簡考中貢士,将來若是參加殿試再高中,那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因此李秀蓮又尋了過來。
賈簡看到來人不是自己心裡想見的司馬妍,臉上頓時露出失望之色。不過李秀蓮才顧不得許多,她跑過去拉着對方的手說道:“簡哥哥,你馬上要參加殿試了,我們去三元坊燒香吧。”
“不去,我又考不中狀元,去那裡作甚?”賈簡搖頭拒絕,似乎不願意去那種地方。
“聽說那裡曾出過連中三元的狀元,我們過去看看嘛!”李秀蓮拉着賈簡的胳膊撒嬌道。
“不去,要去你去好了。”賈簡仍然不為所動的說道。
李秀蓮被對方氣的淚眼汪汪,她甩開對方的胳膊氣呼呼的說道:“哼,賈簡,你個大傻瓜,我恨死你了。”說完便哭紅着眼睛跑開了。
賈簡看着對方的背影,搖頭歎息道:“我本無心傷伊人,奈何伊人已徒傷。”說完,他擡步向裡屋走去,可走到門口時,又折身跑了起來。
三元坊巷在南宋時屬修義坊,俗稱菱椒姜巷,又名平安小巷。當年商辂連中鄉試、會試和殿試頭榜,為明代科舉考試中唯一“三試”皆為第一名之人。
如今賈簡同樣連中鄉試和會試頭榜,剩下一個殿試還沒開考,這種富有意義的地方,他又怎麼會錯過呢?
等到了三元坊,賈簡看到一個讓他有些意外的身影,他走近過去問道:“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不能來嗎?”司馬妍反問了一句。
賈簡看到對方出現在這裡,其實已經猜到一些什麼,隻是還沒有到說破的時候。他裝作玩世不恭的說道:“你是不是在這裡替我祈福,預祝我考上狀元?”
司馬妍白了他一眼說道:“我才不信你能考中狀元,這種人幾百年才出一個。”
賈簡笑道:“那我就是幾百中人的一個。”
司馬妍知道對方是故意調戲自己,不過這一次她沒有生氣,而是臉色羞紅,低着頭跑開了。
賈簡燒完香準備離開三元坊時,突然聽到山林後面有人在說話,而且口音聽上去非常奇怪,他走過去一看,發現是廟祝和一個香客在密談着什麼,隻見那香客打扮怪異,看上去不像漢人,于是他躲在大樹後面聽了一會。
廟祝一臉謹慎地看了看周圍,然後壓低聲音說道:“再過些日子,殿試就要開科了,這個時候三元坊到處都是漢人,你怎麼敢來這裡?”
香客說道:“我知道殿試馬上開科,可汗讓我過來,就是得到京中密報,朱厚照在殿試開科前會來三元坊,隻要我們提前設下埋伏,就可以将他永遠留在這裡。”
廟祝一臉吃驚道:“萬一刺殺失敗,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香客冷笑道:“哼,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廟祝見對方下了如此決心,一咬牙說道:“好,我這就去安排,你們的人在這幾天通過香客混進來,千萬不要被人發現。”
賈簡聽到這裡,頓時心驚不已,他回去後便将剛剛聽到的事情都告訴了父親。賈連聽完大為吃驚地問道:“簡兒,你告訴我,這件事是真是假,此事事關重大,弄不好我們全家都得搭進去。”
賈簡說道:“爹爹,我再胡鬧,也不敢拿全家性命開玩笑的。”
賈連想想也是,他這個兒子雖然從小調皮,可是遇到大事卻從來沒有含糊。而且他也确實接到李縣令的消息,皇帝過幾日便要來蘇州吳縣,隻是具體行蹤不得而知。
此刻聽兒子說了這些事情後,賈連連夜騎上快馬返回縣衙禀報縣令。李縣令得知有人要在他的管轄内行刺皇帝,馬上将此事向知府上報。
知府知道後,自然不敢欺瞞,畢竟行刺皇帝是密謀造反的大事情,于是又将此事上奏朝廷。
朱厚照接到上奏的消息後大為興奮,他火速布置親征。而這個時候距土木堡之變不到七十年,朝臣聽到“親征”二字不禁神經過敏,于是又一番規勸、教訓,甚至威脅,但朱厚照決不願意放過這次實戰機會,最終還是親自帶着一幫穿着便衣的錦衣衛來到蘇州吳縣。
雖說皇帝要親自擒拿賊人,不過李縣令卻不敢有絲毫大意,他配合知府調來一些兵馬把寺廟團團圍住,而朱厚照則帶着人沖殺進去。
出乎衆人意料的是,朱厚照雖然平時貪玩成性,可這一戰中,卻體現出了不凡的軍事天賦,他首先派一些人扮作他的樣子引蛇出洞,引出這些潛伏暗藏的賊寇,然後自己在沖殺出來,來一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最終将這些賊人全部擒拿。
朱厚照有些意外地看着剛剛替自己擋下一刀的男子,問道:“小子,你功夫不錯啊,叫什麼名字?”
男子跪下回道:“草民賈簡。”
“賈簡,不錯,你的功夫比武狀元要好,比朕自然要差一些的。”朱厚照一本正經的說道。
“皇上功威蓋世,草民怎敢與之相提并論。”賈簡趁着機會拍了一個馬屁。
其實這些年,賈簡沒有習文,卻一直在習武,也算沒有荒廢自己的青春,畢竟作為一個纨绔公子,除了欺負人,還要防着被人欺負,沒點功夫怎麼行呢?
後來經過縣令一審才知道,原來這些賊人蒙古王子伯顔派人來偷襲,如此卑鄙行徑令人不齒。朱厚照知道真相後更是龍顔大怒,在後來應州大戰中,他親自帶兵打敗蒙古小王子,而這場戰役也使得明帝國北方邊境暫時安定了很長一段時間。
這一天,賈連正在家中整理文書,府中突然來了三個人,當中一個人年輕人說道:“賈老爺,有意思送來了。”
“有意思?”賈見納悶道:“什麼有意思,黃六,你可别拿我取笑。”
“不敢,不敢,您兒子高中狀元郎,我怎麼敢取笑老爺呢!”黃六和身邊的兩位差役賀喜道。
賈連不敢相信,接過聖旨一看,頓時驚呆了,沒想到他的兒子竟然同時高中文武狀元。要知道自古至今,有此殊榮的隻出現過一人,那人便是唐朝的鄭冠。
賈連驚喜過後,這才發現兒子不知所蹤,于是趕緊張身邊的管家問道,“簡兒去哪了?”
管家看了一眼報信的人,低下頭說了一句:“少爺一大早就出去了,現在應該和司馬小姐在澹台湖遊玩呢!”
賈連聽完有些無奈,他這個兒子,怎麼什麼事都沒放心上,唯獨對這個司馬妍,卻是情根深種。
這時,司馬霖走進屋來,他大聲笑道:“賈兄,不辱使命啊,哈哈哈……”
賈連見老朋友來了,兩人相視一眼,皆是大笑不止。原來這一切,都在兩個老狐狸的運籌帷幄之中,隻不過沒讓人看出破綻來。
不久後,賈簡和司馬妍完成大婚,而賈簡深受皇帝重用,他為官清正廉潔,在任上為老百姓做了許許多多的實事。後來朝中發生政變,他便辭官回鄉,從此夫妻二人過上了隐居山林的幸福生活。
寫在最後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的意思是:人生高興的時候就要盡情的享樂,不要讓自己的酒杯空對着月光。因為上天把我創造出來,我就一定是有價值的,千萬兩黃金就算是花光, 也可以再賺回來。
在這個故事裡,賈簡開始是一個調皮搗蛋又不學無術的纨绔公子,後來在父親精心巧妙的謀劃下,讓他遭受了愛情的打擊,于是變得發憤圖強,最終不僅高中狀元,也收獲了他想要的愛情。
在現實生活中,我們身邊也有很多像賈簡這樣的人,明明頭腦很聰明,卻總是對身邊那些良言置若罔聞,喜歡把聰明用在歪門邪道上。等經曆過才明白,如果自己的智慧選擇了一條正确的道路,前途必然一片光明。
最後,希望通過這個故事,能夠讓大家記住這樣一句話:“做任何事,都不要先否定自己,努力了,嘗試了,你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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