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晉文學家陸機自翊是君子,非常推崇孔夫子“渴不飲盜泉”的氣節,并增加了“熱不息惡木蔭”的延伸。但這隻是他的一廂情願、欲蓋彌彰而已。陸機這一生,入仕途,受侮辱,甘居權貴賈谧的門下,不但喝了“盜泉”水,還栖了“惡木”蔭。
陸機出身名門,祖父陸遜是三國名将、東吳丞相,他本人也不弱,不但文采出衆,武功也了得:父親死的時候,13歲的陸機就和弟弟分領父兵,是一位真正的青年才俊。隻是他沒有趕上好時代,在西晉紛亂中,吳國很快滅亡了。于是,陸機和弟弟一時間抱負難酬,隐居故裡達十年之久。其間,他們修籬種菊,詩酒田園,兒女繞膝,兄弟情深。
晉武帝太康十年(289年),朝廷開始對南人招賢禮遇,下诏曰:“内外群官舉清能,拔寒素。”陸機本可以繼續做隐士,不出去做官又怎樣?可 是,與其他亡國之人不同,陸機肩上仍然扛着家族使命—陸家将門需要一個強有力的支撐。中國古代獨特的家族使命,使太多的才華型男人放棄了自我,終生遊離在靈魂的邊緣。
于是,選了一個良辰吉日,陸機帶着弟弟等人走出家門,奔赴洛陽,奔赴家族榮譽,也奔赴家國使命。不幸的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陸機懷着一腔抱負到來,卻不但仕途難攀,還經常受到北方人的侮辱,就連他的南方口音也成了北方臣士的笑柄。于是,陸機開始刻苦學習北方話,幾乎到了忍辱的程度。
為了仕途順利,他隻好結交權貴,接近賈谧,加入了“二十四友”之列。從此,陸機在權貴中遊離,雖然謀得官位,卻也身處紛亂之中難以脫身。直到公元303年的鹿苑之戰,陸機慘敗,被“八王之亂”中的成都王司馬穎殺死。
這其中的過程令人唏噓:陸機作為亡國之将領兵,一開始就受到了北人的嫉妒排擠,曾有人勸他讓兵權、保性命,陸機卻自視甚高,又好不容易得到一個機會,自是不肯。《太平禦覽》引崔鴻《三十國春秋》也說:“機吳人,而在寵族之上,人多惡之。”可以想見,陸機表面上是領導,但手下将領根本不聽從他的指揮,總是從中作梗,友軍也想方設法置他于死地。由此,陸機不可能不敗,也不可能不死!
陸機被害時42歲,他臨終長歎:“華亭鶴唳,豈可複聞乎!”他死時着白衣,面目凄楚有悔。傳說,陸機血灑刑場後,天地變色,濃霧籠罩,不辨人影;大風吹斷樹木,發出凄楚之音;平地下了一尺厚的雪,埋屍不見,兵士無不落淚。濃霧,大風,大雪,如此奇特的天氣像是為陸機鳴冤,也像對他天才早隕的一聲歎息。總之,天地嗚咽,萬物皆悲。
其實,“八王之亂”在曆史上根本就是一筆糊塗賬,陸機牽涉其中,難免不含冤。大秦名相李斯死前也歎過:“牽門東犬,杞可得乎!”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想過平靜的生活都成了奢望,他是悔的,可悔又如何,時光如河,哪有倒流之理?
李斯尚且向往牽狗繞街巷,做尋常百姓;陸機卻仍然懷念高雅清朗的文士人生—華亭鶴唳,清商一曲。其實,他本來就應該是悠哉生活在山水間的閑雲野鶴,做學問,彈清曲。
縱觀陸機的一生,他不為世俗所容,找不到知音,空懷滿腹才情抱負,卻得不到君王的認可。歸根結底是因為,他找錯了地方,所以付出了很多努力,始終不得要領。他明明是青山綠水中的一隻鶴,卻偏偏背負了紅塵中的使命,遠離了大自然的清爽僻靜,從而水土不服,鶴入雞籠。
有趣,有料,有深度作者|洛 冰來源|《百家講壇》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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