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生成熟階段,
她們仍在進行自我邊界的探索,
或嘗試與新銳導演合作,
或突破以往作品中的形象,
在熱烈讨論女性退休年齡的當下,
她們再一次将自己活成了“新生”力量的女性模樣
這一期,我們邀請到了
艾麗娅、何賽飛與吳玉芳,
和三位“新生代”演員一起聊了聊
表演道路上新的機遇與有趣的經曆,
也聊了聊花甲之年,
她們對于人生與表演的新體悟。
《宇宙探索編輯部》确定拿到“龍标”的那個淩晨,艾麗娅與導演孔大山在電話的兩端喜極而泣,于艾麗娅而言,與新銳導演合作,能讓自己一直保有最初從電影中獲取的能量:好玩,純粹。身為妻子、母親,何賽飛有自己的責任,具體到演員身上,也是如此——但凡身體還能夠支持表演,演員就有不退休的責任。在吳玉芳心裡,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風格和烙印,80年代過去了,她也要把身上的時代經驗抹去一點,再加上一些新的元素,這在今天才算合格的表演,不排斥,不逆勢,這是吳玉芳——60歲的今天,她們依舊在探索新的屬于自我的位置。
艾麗娅
好玩,純粹
——
在很多人眼裡,艾麗娅是“老戲骨”。她早早拿過金雞獎影後,演過《大宅門》這樣的國民級電視劇,還憑借《地久天長》踏上過柏林電影節的紅毯。從十多年前開始,她便一直支持着年輕導演的創作,不僅不計報酬地出演北京電影學院的學生畢業作品,更為一些或怪誕或先鋒的電影保駕護航。“老戲骨”的名頭、影後的榮譽,都沒有束縛住艾麗娅——在57歲的年紀,她仍然不斷嘗試着新事物,體驗着電影拍攝過程中既好玩又純粹的部分。
長袖連衣裙、長筒靴、耳夾
均為GUCCI
聊到2021 年秋天的那個晚上,艾麗娅哭了。
那一晚,時針已經指向了 1 點,艾麗娅被不屈不撓的電話聲吵醒了。電話那邊,是電影《宇宙探索編輯部》的導演孔大山。他告訴艾麗娅,片子終于拿到了“龍标”,将要參加幾天後的第五屆平遙國際電影展,孔大山希望艾麗娅一定抽出時間過去。說着說着,他在電話裡抑制不住地哭了出來。
“你怎麼這麼臨時才通知我。”一邊擦着眼淚,艾麗娅一邊不忘“數落”着與自己合作的這位年輕導演。比起猝不及防的落淚,無論在生活裡還是拍攝現場,艾麗娅都以快言快語的刀子嘴著稱。北京電影學院畢業的年輕導演們,沒少受過她的“折磨”。
2012年,她第一次出演北電學生拍攝的畢業作品,合作的導演是杜曉雨。演員郭月向杜曉雨推薦的艾麗娅,但是兩個女孩都沒有艾麗娅的聯系方式,杜曉雨便向自己的指導老師方剛亮求助。方剛亮給艾麗娅打了電話,還告訴自己的學生,盡力把艾麗娅“磕”下來,隻要她在,畢業作品基本就能拿到 70 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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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老朋友的電話,艾麗娅沒有立刻答應。她告訴訴杜曉雨,自己一要看時間,二要看劇本。兩人就約在麥當勞,坐下聊劇本,一聊就是幾個小時。劇本改了幾輪,艾麗娅覺得,筆下的人物和生活,都接近真實的樣子了。
這部名為《豬肉與月亮》的電影成了第7屆FIRST青年電影展的開幕影片,從FIRST到北京大學生電影節,再到四川金熊貓國際電影節,這部處女作一路拿了很多獎。電影裡,艾麗娅飾演一位屠宰場裡殺豬的屠夫,與兒子帶回家的女朋友從互相看不順眼到萌生出情誼。
《豬肉與月亮》在北京電影學院第一次放映時,方剛亮沒有認出銀幕上的艾麗娅。他問自己的學生,從哪裡找到的這個人,演得這麼生活、真實。“他說,這人一定不是個演員,演員做不到這一點,所以曉雨特别驕傲。”艾麗娅笑着回憶起這段十年前的往事,笑容裡是掩飾不住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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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豬肉與月亮》開始,艾麗娅不斷接到北京電影學院畢業作業的邀請——或者更準确地說,是央求。十幾年來,北電的學生對艾麗娅的稱呼從“姐”變成了“嬸”。在學校裡,學生稱呼艾麗娅為“開了光的嬸子”。她的标準從來沒有變過,永遠是那兩條:一看時間,二看劇本。約導演聊劇本,她從來不留情面,也從來毫無保留。
從15歲拍攝第一部電影算起,艾麗娅從影前四十多年,合作過無數導演。她将自己鏡頭前的經驗、對劇本的判斷,悉數傾囊相授。生活在北京胡同裡,每天自己出行、買菜、燒飯,她接觸到的是一手的生活,艾麗娅也将自己對生活的觀察和體驗都分享給了這些年輕青澀的創作者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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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有一次在秦皇島,也是拍攝一部北電學生的畢業作品。劇組第二天早上開拍,她在晚上到達,要求導演帶她去拍攝現場。一看場景,她傻眼了。劇本人物設定是一個丈夫跑了的下崗女工,客廳裡卻擺着宜家的沙發,從北電道具庫借來的窗簾比窗戶長了不止一尺,重重地拖在地上。戲中高二女兒的房間,卻隻有一張床,沒有衣櫃,更沒有寫字桌。一項項問起來,劇組裡負責美術的學生告訴她,“鏡頭帶不到”。這個回答讓艾麗娅的火一下蹿了上來。“我說,帶到帶不到是導演的事,你作為美術,劇本裡寫到一個空瓶子,你都要提供。”
1981年,16歲的艾麗娅考上了北京電影學院民族班。在北京電影學院,她接受了自己最初的表演教育,因而也格外看重每一次作品在北電放映的機會——哪怕這是一部學生畢業作品。“我也是北電畢業的,在電影學院放映,多恐怖的一件事,那麼大的銀幕,那麼多人看着。既然你讓我去演,咱們就不玩花裡胡哨的,一定得老老實實、認認真真,因為這是很多人的第一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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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畢業的學生們通常缺乏生活,她因而習慣了在拍攝時自己準備服裝。不止一次,在導演一籌莫展的時刻,她變戲法似的拿出自己的衣服,告訴眼前的年輕人,自己已經根據劇本構想出角色的搭配。學生作業沒有多少經費,條件也從來算不上好,她常常自己拎着幾大箱衣服和鞋子,坐在大巴車上,跟着劇組到處跑。
這些學生作業,通常都是艾麗娅自己答應下來,沒有通知經紀人。在與經紀人合作之初,她就直截了當地告知對方:“你想靠我賺錢那不可能,姐有個最大的毛病——懶,我一年可能10個月不拍戲。你要給我推戲,我會先問拍幾天、在哪兒拍,如果在北京,拍半年我都不怕。”遇到喜歡的劇本,她也不談錢,劇本和時間聊合适了就拍。
出演王小帥的《地久天長》也是這樣。經紀人不知情,艾麗娅聽說是王小帥的電影,一下來了興趣。對接的副導演如實說劇組沒什麼錢,艾麗娅馬上就回複,能給多少算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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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看完劇本,艾麗娅吓了一跳。“我問副導演,能不能把我的手機号給王小帥,讓他跟我通話,我有好多話要問他。”王小帥打來電話,艾麗娅開宗明義地跟他說,這個角色自己演不了,太難了。演過了,就顯得“炸”,很讨人厭;演收了,就跟片中詠梅飾演的角色同質化了,肯定不好看。王小帥回答她,就是因為不好演,才找的艾麗娅。
王小帥也畢業于北京電影學院。從2012年算起,艾麗娅拍過 12 部學生畢業作品。王小帥回學校為這些作業打過分、做過評審,艾麗娅出演的備受好評的《豬肉與月亮》《盛先生的花兒》,他都看過,艾麗娅在其中的表演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說我覺得你能完成。”艾麗娅回憶起來,王小帥的語氣中有一種很堅定的相信,“我說有你這句話,你要是膽那麼大,那我就啥也不怕”。
在《宇宙探索編輯部》裡,艾麗娅出演秦彩蓉,一個刀子嘴豆腐心、有江湖氣也溫暖的角色。這部電影先是在2021年的平遙國際電影展上拿到了5項大獎,成為了那一年名副其實的黑馬,接着又在2023年愚人節上映,拿下了6546萬的票房,被認為是中國科幻“不容忽視的另一種可能”。
在這部堪稱“精神病大聚會”的僞紀錄片中出演,也源自導演的堅持。劇組找到艾麗娅的時候,她正在成都拍攝電影《何處生長》,拍攝周期有重疊。孔大山表示劇組可以先拍别的戲份,等到艾麗娅殺青回北京後,“緩兩天”再進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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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京,剛拍了半天,艾麗娅就有點懵了。劇本做得紮實,但是戲份和台詞特别多,一場戲恨不得有兩頁紙,但導演在現場完全不打闆。孔大山告訴她,這是用僞紀錄片手段拍的故事片。
第一天中午吃飯,艾麗娅把片中飾演唐志軍的楊皓宇拉到一邊。“我問他,你拍了幾天了?他說我今天是第五天。”楊皓宇告訴艾麗娅,看到她,自己心裡才踏實下來。前幾天因為艾麗娅沒有進組,一直在拍他的單人戲份,不打光、不打闆、不分景别,一條能拍上二三十遍,把楊皓宇也拍懵了。
艾麗娅不習慣這樣的拍攝方式。她舉了一杯水,向我們演示這種直觀的差别。“原來拍電影,如果我這麼放一個杯子,錄音師肯定跑來說,老師你要先放水,然後再說詞,要不它倆的聲音會‘拌’在一起。這件事我已經做了幾十年,已經養成了習慣。”但在《宇宙探索編輯部》的劇組,沒有這些規定,導演要的完全是生活的狀态,說一句台詞,可以坐着說、站着說,甚至說一半的時候去廁所。
第一天收工後,艾麗娅找到了導演孔大山。“我說你真的是電影學院畢業的嗎?他說我真的是。我說,那你怎麼跟以往的劇組都不一樣?他說,姐,其實說白了,我也在探索。我說,那你别探索我了,我看你還是趕緊換人,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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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孔大山聽到這話,一下就樂了。他告訴艾麗娅,電影中秦姐和宇宙探索編輯部裡其他人不一樣,她一直不相信外星人的存在。“他說特别好,這種人物狀态,就是他想要的。”
但艾麗娅内心一直覺得忐忑。電影拍完,有一年的時間,艾麗娅沒有收到孔大山的任何信息。她雖然好奇,但不想太多過問,給這個年輕的創作者平添内心負擔。“這是他的第一部長片,光劇本就做了三年,我知道他自己肯定也着急,如果有消息一定會通知我的。”
深夜接到那通電話,艾麗娅依言來到了平遙。先是電影的監制王紅衛給了艾麗娅一顆定心丸。他告訴艾麗娅,他看了電影,電影很好,讓她放心。接着是火爆的觀影現場讓艾麗娅感受到了年輕人的熱情。在那屆平遙國際電影展上,《宇宙探索編輯部》一票難求。艾麗娅也是臨近開場才找到了一個特别偏僻的座位,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完整的成片。
“真好,不像我自己的電影,仿佛在看一幫人特别認真地去找外星人的故事,一下就把你拽到了另一幫人的生活裡,又好玩,又純粹。”
M.C.作為一名女性,特别是一位女演員,你體會過年齡帶來的焦慮嗎?
很多事跟年齡無關,跟狀态有關。好多時候介于不願意演媽又想裝年輕的狀态中,我覺得這都屬于不甘心,屬于雜念。早年拍《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塗們年紀比我大,但我要演他的母親,我沒覺得尴尬。這和年齡沒關系,一定得是自己狀态對才行。《告别》裡,德格娜演我女兒,我也覺得很對,我跟她說,我要早生孩子的話,我女兒也跟你一樣大。所以我覺得,演員一定要相信,不能覺得這我不能演,那我不能演。什麼年齡幹什麼事,40歲就是40歲,你騙不了觀衆,觀衆不是瞎子。
M.C.随着年齡的增長,有感受過體力與精力的不足嗎?比如沒有以前能熬夜了? 這跟年齡沒關系,是我本來就很懶,現在就越來越懶。比如我就不愛拍雜志,也不愛拍照,但是編輯纏着我磨了一個月。我說我就是個演員,上什麼雜志!今天拍攝準備那麼多衣服,我也不想穿,我說要不穿兩套差不多行了。一個人要太多東西也扛不住。
拍戲熬大夜的情況倒是很少。但我拍陸川的《非凡醫者》時沒少熬夜。本來就是3天的戲,但是後來給我加到8天。這是個12集的單元劇,都按電影的标準來準備的,燈光、妝發、服裝都做得很細。我每天下午4點出發,到現場準備,然後晚上八九點開拍。我剛到劇組就問現場在哪兒,想去看看。後來陸川慢慢知道我這個人是現場型的演員,生活中的狀态和現場完全不一樣,所以他固定讓一個攝影機跟着我,一定抓住我表演現場的狀态。
M.C.今年,無論在中國還是海外,關于退休年齡的讨論都很多。如果按照社會上“普通“工作的标準,你現在已經超過了法定退休年齡,是否考慮過”退休“這件事?想象過自己退休之後的生活嗎? 演戲這件事跟年紀沒關系。我生活裡就是一個沒計劃的人,我從來沒想過我要演到多大年紀。至于還要和什麼導演合作,還想演什麼角色,這些都沒想過。
你讓我天天演戲,我受不了,但讓我不演戲,好像也不大可能。我很少看電視,但是有時候偶爾看看電視,看到哪裡,我就會想,這麼好的一場戲,老娘去演就不是這樣了。會有這樣一種習慣,可能叫職業病吧?當然了,也不可能所有的戲都去演。我覺得我還是有“戲瘾”在的。
何賽飛
雁過留聲
——
和何賽飛聊天是在上海機床廠的影棚裡。頗具年代感的廠房,某些角落露出深褐色的磚瓦,另一些則被刷上了極具現代感的塗鴉。廠區有河道穿過,做舊的敞篷車停靠在倉庫門前,穿着藍色制服的工人成群走過,遠處響起機械切割的聲音。此情此景,既曆史,又當下。
在這樣的環境裡,聊時間與空間的話題再合适不過。何賽飛也直言不諱。她回憶了很多場戲,演員仿佛被吸進角色的世界,出來的時候恍惚眩暈,仿佛擠在真實和想象兩個巨大的空間裡。她談及人生曆程中身份意識的轉變,如何“人在外心在家”地平衡家庭與工作,如何面對精力與體力的漸漸退步,又如何在時間的荒蕪裡讓生命的智慧綻開花朵。
何賽飛有一個口頭禅是“對吧”,明明是自己娓娓道來,又像在征詢對方的意見。她也愛操持,即便在拍攝現場,也會自己走出化妝間拿外賣,安排工作人員吃飯休息,連外賣餐具的質量也要品評一番。這就像是她生活态度的縮影:具體、關心,也溫柔、細緻。她常說的另一個詞是“責任”,身為妻子、母親,有自己的責任,具體到演員身上,也是如此——但凡身體還能夠支持表演,演員就有不退休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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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賽飛對時尚的東西接觸不多。換裝間隙,她提起快要拖地的裙擺,說:“這樣的衣服我以前從來不穿的,平生第一次哦。”拍攝開始之際,她又開始琢磨:“我要進入一下人物,第一套的頭幾張我肯定不在狀态的。”
平時當然也有拍攝,穿亮麗的衣服,但換了一種妝發與服裝風格,對何賽飛來說就是陌生的經驗。她描述禮服“既青春又時尚,蘊含着一種自由慵懶的美感”,雙手不時比劃着,仿佛在說戲。看到第一套服裝的拍攝效果,何賽飛懸着的心落地了,從來沒嘗試過的風格,很快也找到了感覺。一旁陪伴的兒子這時“補刀”說,對于媽媽何賽飛,這是一場“素人改造計劃”。聽罷,何賽飛大笑起來。
進入人物,俨然是何賽飛工作的關鍵詞。拍攝如此,排戲亦然。去年,她主演的電影《追月》入圍北京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何賽飛飾演越劇演員戚老師,台上的形象光鮮動人,台下的生活千瘡百孔。
因為主角身為人母,也是越劇演員出身,導演喬梁很快就想起了何賽飛。當時何賽飛正參加話劇《雷雨》《雷雨·後》巡演,檔期并不寬裕。可喬梁堅持請她,先啟動外景拍攝,内景等《雷雨》《雷雨·後》巡演結束再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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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賽飛初次聽喬梁導演說戲,就說了5個小時。原因很簡單,她不接受戚老師這個人物,完全有悖于她在生活中對母親這個身份的認知。“我當然理解藝術作品中的人物自有她的典型性和普遍意義,喬梁導演也是這麼勸我的。”何賽飛說。可稍稍下定決心,臨近拍攝,她又打起了退堂鼓,“一開始這個人物我進不去,後來讀懂了她的内心,我反而怕了,她的情感蠻扭曲的,我要是真的完成這樣的人物創作,擔心精神上會受不了”。
何賽飛的表演方式就是這樣全情投入,如果遇到一個情感消耗極大的角色,甚至會字字血淚。有一天,想到戚老師身上彌漫着的精神内耗感,何賽飛哭了起來,打算給喬梁發消息婉拒。剛巧此時,喬梁的電話來了。“很多事情的磁場很奇怪,巧合到很難解釋。”何賽飛回憶說,“當時我的心‘怦怦’地跳,如實說了我對戚老師的想法。他就勸我說,這是好事,與角色的痛苦共振,說明開始進入創作狀态了。”
其實,何賽飛也清楚,不想演隻是自己階段性的想法,她不會真的拒絕。一來,從來不是人找戲,而是戲找人,一部戲要找到一位合适的演員也不容易。二來,做演員的幸福就是在不同角色身上體驗全然不同的人生,哪怕有些體驗并不輕松,依然痛并快樂着,“站在戚老師的角度,你不癡迷,不忘我,不癫狂,怎麼成為極緻的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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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為HOLZWEI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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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飾 DAN DREAM
對于何賽飛來說,演戚老師不是她第一次經曆巨大的消磨。可能她的表演方式,就意味着時刻和這種風險周旋。“人不是機器,人有潛移默化的感情。表演就是讓故事裡的人物暫時‘附體’在演員身上,這意味着演員要付出極大的身體和情感勞動。”她将其視之為一種靈魂深處的交流。
演員和角色共振,鑽進時辛苦,出來也辛苦。入行之初,何賽飛在舞台上演林黛玉,排着排着就哭了。和張國榮搭檔演《風月》,有場戲演完,她“顫得肝疼”,“一出門一擡頭,會有這是在哪兒的恍惚感”。電視劇《大宅門》裡的楊九紅,也是這樣一個角色。主場景的戲拍了15天,收工後演員們上了大巴,何賽飛覺得整個人還是暈的,戲裡和現實的雙重空間,就這麼擠壓着她。她偏偏不肯選省勁的演法,想要真正去遊曆角色的内心世界。
對于自己的表演,何賽飛始終秉持高标準。她記得謝晉導演對她說的,演員要堅持找新手段,用新招。演了那麼多角色,何賽飛仍然習慣先抓特征,然後找一個新的點去诠釋人物。而那些雷同的人物,恰恰最難找到“新招”,這就要考驗演員的經驗與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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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為HOLZWEILER
高跟鞋 ALA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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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為了求新,何賽飛這些年有意與新銳導演和國際導演合作。她覺得這算不上挑戰,也沒什麼難度,因為這些不同代際、有着不同文化背景的創作者和她天然存在着互補性,而藝術的本質就是變化。她作了個類比:“就像今天的拍攝,剛開始也許我會心裡‘咯噔’一下,但當我打開自己,願意去嘗試的時候,碰撞出來的東西反而是非常精彩的。”
當然,何賽飛也承認,與角色在靈魂深處共振的表演方式是體力活,年紀漸長,慢慢有點“吃不消”了。
這種“吃不消”,既是客觀的規律,也有主動的安排。
人的精力和體力會随着歲月往下走,這是無可改變的,何賽飛也會焦慮。她真切地感受到,在中國,演員這個職業有着明确的年齡界限,重心往往落在年輕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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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為HOLZWEILER
高跟鞋 ALA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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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中年人和老年人的生活,也是創作的溫床,也關乎很大一部分觀衆的心靈和生命狀态。你不能總是讓他們看年輕人的生活,或者眼看着自己成為年輕人生活的配角。”就演員而言,何賽飛看到的現狀是,“國内現在有很多資深的、表演經驗豐富的演員都在家歇着,不論男女”。身為一個藝術家,不演戲也許并不影響藝術成就,但以職業的角度來看,演員既需要收入,也需要練習,這些都要靠合适的作品來累積。
何賽飛深刻體會過中年和老年演員内心的不服:“我們還有表演能力,還有力氣,如果沒有好的戲演,真的有點可惜。還有觀衆等着看我們的戲呢,對不對?職業生涯在往後走,如果一直接不到好的戲,觀衆也老了,我們也老了,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這股子“不服”,不隻是個人感受,也像是群體的呼聲。身處其中的何賽飛,始終是自覺的。面對演員必然遭遇的年齡焦慮,她會主動選擇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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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為HOLZWEI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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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直接的出口是家庭。雖然演戲奔忙,常年在外,但何賽飛自認是很顧家的。尤其有了孩子之後,外出拍戲,無法朝夕陪伴孩子的成長,難免會有遺憾。好在她是愛操持的性格,人在外心在家,遠程遙控,也都井井有條。她至今還記得,兒子還小的時候,在電話裡對她說:“媽媽你就偷偷地跑回來,不要讓導演知道。”有時候在家,她抱着兒子看電視,剛巧播到自己的戲,年紀還小的兒子看看電視裡的媽媽,再回頭看看抱着自己的媽媽,錯愕費解的神情就會逗笑她。沒法每天回家陪伴家人,是遺憾,是無奈,好在有這些輕松诙諧的片刻彌補。這就是家的張力。
生活和工作,何賽飛平衡得很好。她愛逛菜市場,和菜市場的阿姨們聊天攀談。因為是浙江舟山人,她下廚時多海鮮,少大肉。“兒子有時會說我燒的飯不好吃,其實是肉少。”回憶起這些瑣事,何賽飛的語調溫潤,面帶笑意。她感覺這些年,家人的關系也有奇妙的化學反應,和丈夫之間多了一份親情,多了一點共同持家的關照。至于兒子,慢慢長大間,也更像是一個可以深聊的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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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為BOTTEGA VENETA
家庭之外,何賽飛常提“責任”“職責”這樣的詞:“感覺很多人把我當媽媽,當姐姐,那我在言行上就更要盡到自己的一份社會職責。”她開始着力推廣戲曲,錄制唱片,亮相綜藝,核心目的是将戲曲所蘊含的優美深邃的傳統文化,用年輕人能接受的“精巧短平快”的方式傳播,激活他們的興趣。
何賽飛也沉浸到書法、繪畫和古琴的世界裡。在感受到年齡焦慮之初,她就開始練習書法,迄今已近20年,工作或忙或閑,寫字時多時少,但終究沒有停過。這一兩年,她又學起了“種草”十來年的古琴。不過她也堅持,保持一點熱情,有新東西刺激一下大腦就夠了,愛好宜精,不能貪多。
這就是何賽飛暢想中的未來的老年生活。她還有一個規劃,把戲曲唱片的收入和書畫可能的收入歸攏到一起,投入慈善事業。至于這件事怎麼去做,如何做好,還有待細細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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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為BOTTEGA VENETA
對于當下,這還隻是願景。何賽飛的演藝生命仍在繼續。“演員的經驗是很重要的,為什麼總說老戲骨,老是經曆,經曆就是經驗。”何賽飛說,“演員這個職業是沒有真正退休一說的,無非是戲拍得多還是少。哪怕是年輕人為主的戲,也需要中老年演員。藝術創作既關系到個人利益,也有社會責任在。隻要你的身體還能支持表演,職業上就沒有退休這個概念。”
M.C.作為一名女性,特别是一位女演員,你體會過年齡帶來的焦慮嗎?
從藝術創作上來說,我沒有焦慮,但目前以中年或者老年為中心的作品确實不多。很多資深的中老年演員,包括男演員和女演員,都在家歇着。這些演員心裡肯定有不服,我表演能力還在,體力還有,觀衆還很期待,但合适的戲和角色真的不多。其實中年和老年的生活狀态和生命狀态也很重要,作品和表演應該走近他們。
M.C.随着年齡的增長,有感受過體力與精力的不足嗎?與此同時,是否感受到年齡增長帶來的智慧? 表演要全身心投入,這是一個極費體力的活,年紀大了有時會感到吃不消。年齡在增長,操心的事情也會變多。其實這個問題不是現在才看到的,我對傳統文化一直很在乎,從一二十年前就堅持學習書法,一兩年前又把古琴練了起來。人需要一些新東西來刺激自己,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得到的回饋也是很正向的。
M.C.今年,無論在中國還是海外,關于退休年齡的讨論都很多。如果按照社會上“普通“工作的标準,你現在已經超過了法定退休年齡,是否考慮過”退休“這件事? 人最好一專多能,我和我兒子也說,我這大半輩子得益于兩個“職業”,一個是舞台上的戲曲演員,另一個是影視演員,同時有這兩個身份,我就比較自如。戲曲的老本行在做,在傳播,也一直有人記得,影視的角色也不斷在接。演員是沒有真正退休一說的,隻是量的問題,哪怕中老年演員不再是主角了,戲裡也少不了這樣的角色。但凡身體還能夠支持表演,演員就有不退休的責任。
M.C.對你而言,工作和生活的關系發生過變化嗎?
這麼多年也習慣了,有了孩子之後,平衡工作和生活也會辛苦一點。演員是一個需要時常外出的職業,在生活上難免會有很多遺憾,比如錯過孩子的成長。我也很想每天陪伴,但不太可能。好在我一直是比較顧家的,屬于“人在外心在家”,工作期間也會不停地聯系安排,和孩子通話。現在時間久了,孩子大了,感覺丈夫更像親人,孩子也更像朋友了。
M.C.是否想象過自己退休之後的生活?與之相對,對自己未來的職業和演藝道路有什麼規劃嗎? 年齡變大,活着的意義和存在的價值會越來越清晰。這幾年我的創作不會排得那麼滿,同時也會投入很多社會工作,比如慈善。我現在有一個想法,自己那些戲曲唱片的收入,将來書畫如果能産生一些價值,是不是都可以用于慈善。但這不是一次性的事情,需要持續去做,需要好好規劃怎麼做。人活着,如果光是吃吃喝喝,當然也很好,但好像不太夠。人都要走的,雁過留聲,是不是還要為大家做點什麼。
吳玉芳
“糊塗”地過,自在地活
——
近期完播的電視劇《青春之城》裡,吳玉芳和當年北京電影學院表演培訓班的同學寇振海演一對夫妻。寇振海平日練書法,吳玉芳向他邀一幅“墨寶”。寇振海問寫點什麼合适,吳玉芳說,不要那些福字之類的吉祥話,她最先想到的就兩個字:自在。
在攝氏30 多度的悶熱天氣裡完成一下午的拍攝後,吳玉芳同樣自在地說起了這段故事。“我向往自在,雖然未必真的能做到,但這是你選擇的人生目标,過程本身就有意義。”
這種态度很符合她對自己的認知:凡事順其自然,個性不算強勢,像水一樣,本身很簡單質樸,卻能承載、包容、駕馭。當然,關于這一點,她還有一個不那麼嚴肅的比喻:時光如水,生活就是“糊裡糊塗”地過。
水無常形,因而千變萬化。難得糊塗,從此自在怡然。
上衣、半裙、長筒靴
均為GUCCI
耳飾 DAN DREAM
近幾年,吳玉芳在工作上遇到過一個小難關。那會兒,她同時在拍熱門劇集《小舍得》和《流金歲月》。角色差異大,《小舍得》裡的蔡菊英有“第三者”的戲份,這超出了吳玉芳的表演和生活經驗。到了《流金歲月》,她又要進入富家太太的狀态。兩相交替,出戲入戲,并不是容易的事。
吳玉芳在《小舍得》第一次開機,就趕上了重頭戲:蔡菊英要撒潑。這是她害怕的,因為在生活中,她是大大咧咧淡然處世的性子,不會和人起紛争。
上衣、半裙、長筒靴
均為GUCCI
耳飾 DAN DREAM
導演張曉波很嚴格。看着吳玉芳的撒潑戲,時而精準,時而偏離,始終沒有點頭認可。“當時我已經拍了3條了,導演還沒有完全滿意,讓我歇一會兒再演。”吳玉芳回憶說,“燈光、攝影、演員,整個組都在那裡等,我壓力特别大。”好在同組的演員宋佳之前和她有過合作,也明白這場戲的難度,一直在旁安慰。這些同行的理解,哪怕隻言片語,也能讓吳玉芳收拾好狀态與心境,在第4條上過了關。
類似的經曆,在電視劇《孩奴》拍攝期間也發生過。那出戲裡,吳玉芳飾演王一楠的婆婆,大量的台詞和密集的戲份要在三四天内完成。連軸轉讓吳玉芳感到緊張,王一楠握着她的手說沒關系,肢體接觸的溫度給了她充盈的力量。
1985年,從影之初的吳玉芳憑借電影《人生》拿下百花獎最佳女演員獎,2019 年,她又憑借《送我上青雲》攬下金雞獎最佳女配角獎,論演技,自然是過硬的。可拍戲變數大,狀态有波動,任誰都會經曆起伏。吳玉芳遇到好導演、好演員,從他們身上汲取專業與慰藉,如今,其他演員在片場緊張,她也會去舒緩他們的高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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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吳玉芳眼裡,如今的自己算是一個自如的演員了,雖然這段路走得并不輕松。
剛從業的時候,演員都要體驗生活。為了演《預備警官》,除了熟悉警察工作的日常,格鬥技巧和翻跟鬥訓練少不了。《人生》裡的巧珍是一個農村姑娘,吳玉芳就和演妹妹巧玲的演員薛白在農民家裡住了大半個月,同吃同住,一起勞動,身上被跳蚤咬得滿身包。
過程的辛苦,在表演中成了财富。這部改編自路遙小說的作品今年又播出了電視劇版,不少網友循着線索“考古”,找到了吳玉芳演的巧珍,對扮相和表演贊不絕口。
《人生》讓更多人看到了吳玉芳,也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迹。這部戲獲得了百花獎,吳玉芳決定精進演技,進了北京電影學院表演培訓班。除了寇振海,同學裡還有宋春麗、唐國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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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去北京讀書,吳玉芳意外遇到了江嘉良。當時,“乒乓王子”江嘉良是全國知名的體育明星。兩人戀愛、結婚,心思簡單的吳玉芳覺得先生的光環更大一些,夫妻間也要有人多顧家一點,就選擇息影回歸家庭。直到女兒大了,江嘉良為免吳玉芳和社會脫節,堅定地鼓勵她重歸熱愛的表演事業,她才下了決心。
十年空白,并不是一夕能填補的。吳玉芳有些生疏了,業務能力要慢慢找回來,頭半個月的時間隻好硬着頭皮拍。好在她心态平和,有合适的角色就演,每一次演都抱定“重做新人”的決心。“熬了20年,我又拿了一個獎。”吳玉芳說,“對每一個角色,每一場戲,我都做到全力以赴,别人是不是滿意,對我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所謂20年後的又一個獎,是金雞獎,拿獎的角色是吳玉芳在《送我上青雲》裡飾演的梁美枝。在吳玉芳看來,這是一個天真到有些不管不顧的媽媽,和現實中的她有着鮮明的反差。好在身兼導演、編劇的滕叢叢是一個能精準表達想要什麼的人,吳玉芳理解、消化之後,結合自己的人生經驗,奉獻了動人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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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資曆在累積,行業在叠代,吳玉芳合作的導演和主創團隊已經越來越年輕。與年輕人合作,吳玉芳沒有感受到絲毫的困難。“現在行業那麼完善,競争那麼激烈,無論哪個年輕人,隻要挑這個擔子,一定有自己的斤兩和本事。”吳玉芳說,“我對自己不了解的人和物會有敬畏之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能力和特點,先别排斥,倚老賣老這件事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吳玉芳也确實在不斷擁抱着新東西。她發微博聊電視劇《平凡之路》,有觀衆說她演的勞春雪是個“戀愛腦”,她深感認同。“觀衆真的厲害,這個描述很精辟。”吳玉芳說起這段還是會笑,“人物表現出來的确是‘戀愛腦’,這和她從小接受長輩灌輸要做個賢妻良母之類的觀念有關系。她也簡單,不會算計,一路就這麼糊裡糊塗地過來了。”說的是網梗,聊着聊着,吳玉芳又繞回了人物塑造。
在她心裡,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風格和烙印。80 年代過去了,她也要把身上的時代經驗抹去一點,再加上一些新的元素,這在今天才算合格的表演。
不排斥,不逆勢,這是吳玉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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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逆勢,生命的改變依然會随時間發生。比如精力的衰退。
吳玉芳說,女性經曆了更年期,身體和心态上都會有變化,也會因此焦慮。這種焦慮未必是針對工作的,也不一定是具體到家庭的,興許是受激素水平影響,焦慮往往不期而至。
有時候在組裡拍攝,白天沒什麼異樣,到了晚上獨處,忽然就有焦躁湧上心頭。吳玉芳也和先生交流過,先生的話點醒了她:任何時間,人都要做好沒人幫得上忙的準備,唯有“自救”。因此,吳玉芳會聽一些白噪音助眠,或者做一些瑜伽,用深呼吸幫助自己平複。看起來簡單的辦法,事實上卻行之有效。
相知相伴多年,吳玉芳和先生仍然感情甚笃。他們也聊起過退休的話題。吳玉芳是演員,江嘉良是運動員,前者沒有明确的退休年齡,後者在年輕時就要退役,轉向新的人生。
西裝外套、西褲、踝靴、耳挂
均為ALEXANDER MCQUEEN
“我先生特别羨慕我這一點。”吳玉芳說,“他說你多好,通過表演去享受各種各樣的人生,可以演好人,可以演惡人,生活裡沒有經曆的東西,角色都可以替你填補。”
生活的平順,沒有給吳玉芳帶來太多的損耗與消磨。家庭和睦、女兒聽話,媽媽幫忙照應了很多日常瑣事。重回銀幕,也是先生極力支持的結果。
這也直接影響到吳玉芳的心性。因為平順,她始終保有對質樸真誠的追求,演戲講究實在,無意炫技。對外界的風評和聲浪,她也看得很淡,隻要自己敬畏、竭力,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好,外部有什麼樣的反饋,都不會讓她太在意。
年齡上去了,變化是日積月累潤物無聲的,若非特意回看,甚至都察覺不到明顯的痕迹。“其實我沒有那麼理性和客觀,會時刻去總結,生活就是糊裡糊塗過去的。”吳玉芳說。能“糊裡糊塗”,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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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直接影響到吳玉芳的心性。因為平順,她始終保有對質樸真誠的追求,演戲講究實在,無意炫技。對外界的風評和聲浪,她也看得很淡,隻要自己敬畏、竭力,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好,外部有什麼樣的反饋,都不會讓她太在意。
年齡上去了,變化是日積月累潤物無聲的,若非特意回看,甚至都察覺不到明顯的痕迹。“其實我沒有那麼理性和客觀,會時刻去總結,生活就是糊裡糊塗過去的。”吳玉芳說。能“糊裡糊塗”,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吳玉芳喜歡鄉村田園的生活。不拍戲的時候,她會在花園裡搗鼓些花草,談不上精通,但挖一挖種一種,澆些水撒點營養土,的确樂在其中。她愛在農村裡聽雨,雨滴落在防水的木頭上,聲響讓她感到松弛。她不是沉迷交際的性格,也不樂于求人幫忙,得閑在家,買買菜,做做飯,想追劇追劇,想看書看書,遠離熱鬧和煩嚣,隻要能“糊塗”地過,自在地活,就是人間好時節。
M.C.作為一名女性,特别是一位女演員,你體會過年齡帶來的焦慮嗎?
我體會過。有時候在劇組拍攝,也許并沒有達到不舒服、不能工作的程度,可夜深人靜的時候,會覺得體力下降,心态焦慮。工作上的反饋,有時也會對我産生影響。化解的辦法隻有“自救”。我先生和我說,任何時候你都得做好沒人幫得上你、需要“自救”的準備,這句話點醒了我。所以焦慮的時候,我會聽一些白噪音,做瑜伽,深呼吸,自己來化解,第二天也就好了。
M.C.随着年齡的增長,有感受過體力與精力的不足嗎?與此同時,是否感受到年齡增長帶來的智慧? 我們女性經曆過更年期,在體力和心态上會有一些變化。但對我來說,這更多是激素水平導緻的身體變化,并沒有太明顯地反映在工作上。與此同時,我好像更自在了,沒那麼在乎外界對我的評價了,隻要自己内心保持敬畏、用盡全力,就不會有多焦慮。
M.C.今年,無論在中國還是海外,關于退休年齡的讨論都很多。如果按照社會上“普通“工作的标準,你現在已經超過了法定退休年齡,是否考慮過”退休“這件事? 演員這個職業沒有明确的退休年齡,我也沒有想過要退休。我先生和我相反,他早先是運動員,在比較年輕的時候就要退役,轉身去做别的事情。所以他很羨慕我,說你多好,能夠通過表演享受各種各樣的人生,生活裡沒有經曆的東西,角色能帶你去體驗。
M.C.在演員這條道路上深耕了這麼多年,對這份職業的理解和态度發生過變化嗎?對你而言,工作和生活的關系發生過變化嗎? 我的生活一路都比較簡單,沒有太多的矛盾,和先生的關系比較好,孩子也很聽話。媽媽一直在我身邊,替我把家庭瑣事打理得有條不紊。所以我一直沒有被雜七雜八的生活消耗過。
M.C.是否想象過自己退休之後的生活?
我喜歡鄉村田園的生活,種種花,看看樹,聽雨點滴滴答答地打在那種防水木頭上的聲音,會讓我松弛下來。我不是那種特别喜歡社交或者善于去求助别人的性格,更多時候我喜歡獨處,也喜歡自在。自己買菜做飯,豐衣足食,想追劇追劇,想看書看書,哪怕隻是發呆,也是很美好的。
編輯/陳柏言ChicoChan
藝人聯絡/袁新
攝影/李銀銀(艾麗娅)、鬼馬易(何賽飛、吳玉芳)
撰文/水母(艾麗娅)、傅踢踢(何賽飛、吳玉芳)
造型/康康
化妝/RUI(艾麗娅)、楊昌秀(何賽飛、吳玉芳)
發型/延松(艾麗娅)、溫羨媚(何賽飛)、楊昌秀(吳玉芳)
造型助理/海豔、ALISON、HEYK
拍攝場地/東古裡實景基地(艾麗娅)
(内容詳見《嘉人marie claire》2023年6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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