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講述的第509位真人的故事
我叫寶妮@奧拉福與莎士比亞,40歲,上海人。
工作2年後,我為提升學曆決定到澳洲留學,靠勤工儉學完成了學業。畢業後,我已是大齡畢業生,回國沒有任何競争力,就暫時留下工作。期間,我認識了老公,一個憨态可掬、自帶喜感的澳洲人。婚後,我們相互珍惜着彼此。現在,我來澳洲已快20年了,認識老公也快10年了,經曆了人生起起伏伏,體驗到了不同生活。
我雖在異國,但心從未遠走。回首以往,如果問我幸福是什麼?時間不語,卻回答了所有問題,掠過浮華,剩下的才是人生。
(幸福是相互間的感覺)
1982年,我出生在一個工薪家庭,是獨生女。由于爸媽工作都很忙,沒時間管我,我從小就比較獨立。上小學時,我就可以一個人坐公交去學校,而且做任何事情都習慣自己拿主意。
雖然家庭不算富裕,但在生活上,爸爸從不虧待我。為了讓我長長見識,他常帶我去吃西餐,喝咖啡,有時還會去看歐美電影,聽西方流行音樂。慢慢地,我對國外文化産生了興趣,并喜歡看一些國外的書。
在學校,我的學習成績一直不錯,并想着将來考上一所好大學。但中考時,我卻沒能發揮好,再加上那是考生人數最多、錄取分數線最高的一年。我落榜了,成績僅夠讀中專。
那時候,由于學校沒有開設複讀班,無奈之下,我接受了爸爸的建議,去讀中專,并選了會計專業。之後,我學習依然很刻苦,相信付出就會有回報。終于在2000年,我畢業了,然後經朋友介紹,很幸運地進了一家日企工作。
(這是後來,爸媽飛到澳洲和我們一起過春節)
在公司,我是商品部的助理,月工資1700塊錢,主要負責協調與其它部門之間的工作。也是借此機會,我接觸到了很多高學曆的同事,他們談吐之間展現出的那種從容和自信,使我特别仰慕。
可一段時間後,因學曆層次的差距,我跟他們相處起來感覺特别累,覺得很自卑,并慢慢影響到了我的生活。我想:“如果沒有學曆,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被重視,永遠都得不到想要的職位。”
同時,到外面看看也是我小時候的夢想,于是,出國留學的想法在我腦海裡越來越強烈。兩年後,我毅然選擇了辭職。
這時恰巧,我認識了一位來自澳洲阿德萊得的朋友。在相互熟悉之後,他鼓勵我去澳洲,并幫我了解了一些學校,給了很多信息和建議。
爸媽向來都很支持我的決定,經過反複斟酌後,我決定去澳洲阿德萊德市一所公辦的TAFE(相當于國内大專)下屬的英語語言學校就讀。
(這是後來在國外遇到的朋友)
之前,我對澳洲的了解,也僅限于知道它四面環海,有考拉和大袋鼠。我之所以選擇這個學校是因為它是公辦學校,費用較低,而且也不需要參加其它考試。
接着,我開始準備出國資料、簽證等手續。得益于我從小英語就比較好,隻上了半年的英語強化班,就通過了考試。一切工作準備就緒後,終于在2003年8月,航程20多個小時,我飛到了澳洲。從此開啟了新一段的人生征程,那年我21歲。
來到學校後,我和一個中國女孩合租。我們互相照顧,處得還不錯。有時候,我會在學校食堂就餐,打一些比較便宜的薯條和薯仔吃,一頓飯也就2澳元。但更多時候,為了省錢,我會自己做飯。
按照規定,我需要到語言學校上語言班。因為我英語基礎比較好,3個月後就跳級到了高級班。
老師看我平時學習很認真,很努力,就讓我去參加TAFE考試,如果能進入前三名,可以拿到獎學金。為此,她還特意給主管老師寫了一封推薦信。就這樣,在她的幫助下,我成功被會計專業錄取,還拿到了獎學金。
(沒事的時候,我經常帶狗狗出來散心)
有了獎學金後,學校直接免除我的學雜費約10萬元人民币,給我減小了很大一部分經濟壓力。兩年後,我順利升了本科,自此開始了我的大學生活。
作為一名工薪家庭的孩子,如果單純靠爸媽來支撐留學費用,是非常困難的。所以,在那段時間,我除了上課之外,做得最多的一項工作就是勤工儉學,甚至有時候我同時打3份工。
我在公立高中做過清潔工,到購物中心挂過海報。因為我話少踏實,幹活細緻,領導非常照顧我,隻要有活,他第一時間就會找到我。比如,他給我了一份給聖誕樹裝飾的活,雖然需要熬夜,但給我的工資卻是最高的。
後來,我來到一家24小時營業的加油站打工,這是我最喜歡的一份工作。為了不耽誤上課,我把工作時間定在了周末和晚上,這樣工資也會相對高一些。
期間,加油站會定時處理賣不掉的食品,我就把能吃得藏起來,然後帶回家,經理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不僅改善了我的生活,還能多存點錢。
(2010年,我終于拿到了大學畢業證)
但唯一的問題是,加油站處在貧民區,治安環境不是很好,經常有小混混來偷油。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現在回想起來,還有點後怕,幸好在我工作期間沒有發生過搶劫。
2010年,我畢業了。我原本想回國找工作,但轉頭一想,自己已算是“大齡畢業生”,國内同齡人至少也是研究生了,而且我也沒有工作經驗,根本沒有競争力。于是,我決定在當地找份工作先幹幾年,增加一些履曆。
接着,我開始在各大網站、報紙上投遞簡曆,可很長一段時間後,沒有找到對口的工作,哪怕是放低要求去投數據輸入崗位,也依然沒有消息。在被現實狠狠蹂躏了一把後,我才發現當地對應屆生真的不算友好,之前的工作經曆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大概半年後,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看到一家華人會計師事務所,要做會計實務培訓,并且可以提供工作經驗(在當地找工作,公司都要做工作經驗的背景調查),但卻需要交1600澳元,相當于8000多人民币。雖然價格很高,但我還是咬着牙交上錢,報了名。因為我覺得這是必須要邁出的一步。
(一人在國外最大的挑戰無疑是孤獨)
培訓半年後,我終于在一家會計師事務所,找到了一份工作。這期間,我也想到悉尼或墨爾本,但在了解到那裡高房價後,我又退縮了,不想做房奴。
我很喜歡村上春樹的這段話:“盡管眼下十分艱難,可日後這段經曆說不定就會開花結果。”
進入事務所後,我主要從事數據輸入工作。那時候,我感覺挺難的,學校學的内容和實際工作還是有差别的,特别是語言溝通,成了我最大的障礙。我特别怕接電話和收發郵件,生怕出一點錯,影響到工作。
當時,所裡的高級會計師,是一位很不好相處的當地女人。也許因為我是新人,平時不愛說話的緣故,她每次跟我對話時,永遠是面無表情,愛搭不理。可我并不在意,因為隻有變強才能生存下去。
(右一就是那位高級會計師)
一年後,因為我工作出色,老闆提升我為助理會計。這時,我發現高級會計對我的态度發生了明顯變化,由原來的忽略和輕視變成了戒備和敵意。我心裡明白,這是我的努力,使她産生了危機感。自此,我時刻都在蓄力,并等待着機會。
四年之後,我的機會終于來了。這位高級會計師因為個人原因離開了單位,老闆要重新招人。我明白,這是我唯一的機會,錯過後可能永遠就沒有了。于是,我壯着膽子,戰戰兢兢地敲開了老闆辦公室的門,跟她談了2個多小時。最後,老闆決定親自帶我,同時再招兩名助理。
之後,我的工作量翻了兩倍不止,不僅要學習從未接觸過的知識,還要跟各種客戶打交道,忙碌但很充實,這也是我在事務所的高光時刻。這項工作,我一幹就是8年,不僅職位越做越高,工資也比之前翻了一番,但同時壓力也越來越大。
(這是我在旅遊途中遇到的朋友)
回想19歲在日企工作那段時間,我對别人是何等的羨慕。現在我變成了自己想象中的樣子,但又能怎麼樣呢?每天上班下班,永遠都有忙不完的工作,而且也沒有了當初的新奇感,生活每天都在重複,感受不到工作給我帶來的任何價值。
羅翔曾說過:“真正的幸福,并不是你極力追求的東西,而是那些你習以為常,直到失去才追悔莫及的東西。真正的富足,是心靈的富足,能夠擁有一顆平靜的心,去發現身邊平凡的幸福。”
路是沒有盡頭的,如果再這樣繼續走下去,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我特别想抽離自己。就在這時,我了解到,之前我一直做義工的一家非營利性機構正在招人。于是,我就辭職了,然後來到這家單位上班。
回頭來看,我雖然走了不少彎路,但從沒放棄過,而是把任何一點機會,像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抓住,最後也得到了起初自己所想要的。所以說,世界不是有錢人的,也不是有權人的,而是有心人的。
(在新單位同事們給我過生日)
有人說過:“于千千萬萬人之中,遇見你,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一切都剛剛好。”在事務所工作期間,我收獲了愛情,從此我由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
2012年,因為當時工作壓力特别大,我一個人在異國他鄉也沒什麼朋友。于是,我就打算在網上找些人交流傾訴一下。
但僅僅三個月後,我就失去了興趣,并把照片撤了下來。因為上面的好多人都不靠譜,經常開口就要生活照。我心想,緣分可遇不可求,慢慢等吧。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一條留言說,他看了我的檔案後,覺得相互興趣相投。而且這也是唯一一個沒有向我要照片的。後來,這個人成了我的老公。
聊了大概一個月後,我們決定見面。在當地每年都要舉辦一次盛大的節慶活動,通常在一個專門的場地,搭起各種遊樂設施、小吃攤,還有動物和農産品等各種展覽,現場非常熱鬧。然後,我提出在那裡見面。
(當時認識的警察朋友)
之前,我在加油站打工時,認識了附近警察局的兩個警察朋友。在決定見面前一天,我跟他們說了這件事。結果,他們記下了我老公的姓名和電話,還特地囑咐我,天黑前就回家,不要留到晚上看煙花。說實話,我當時特别感動。
見面後,我對老公并沒有一見鐘情的感覺,但他給我的印象非常好。他非常細心,不停地問我喜歡什麼,一個勁地給我買吃的。他打小就喜歡中國文化,很向往中國的生活,對咱們的一切都非常癡迷。
同時,我也了解了他的一些信息,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上天的安排,他和我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他家裡總共四口人,還有個妹妹。那會,他家人都在為他的婚事操心。
(老公的長相确實比較讨喜)
交往三個月後,我見了他家人。為了迎接我,他媽媽特意做了很多好吃的,吃飯時全家人不斷地給我夾菜,問我合不合胃口,喜歡吃什麼,生怕我吃不飽。他家人真的很貼心,使我漂泊的心得到了難得的慰藉,我第一次在異國他鄉感受到了久違的家的感覺。
2014年,我帶他回上海見了我爸媽。因為老公長了一張圓圓的臉,非常讨長輩喜歡,而且待人接物彬彬有禮,非常真誠。第一次見面,我爸媽看他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就非常喜歡他,于是沒什麼難度,他就過了我爸媽這一關。我們兩個就順便在上海拍了婚紗照。
2015年,在家人朋友們祝福下,我們在當地一個教堂舉辦了婚禮,爸媽也來現場參加了。
(我和老公的婚紗照)
有些人說,婚姻是墳墓,可我覺得,婚姻是人的一次重生。真正的愛不是一種感覺,不是某一個瞬間的感動,而是一種責任,是一路同行,讓雙方相互适應彼此存在的過程。
結婚後,我們相互适應和改變着自己。老公喜歡吃漢堡、披薩等食物,但我更喜歡中餐。時間久了,他也就被我慢慢同化了。而且,他現在還很喜歡拿我的手機逛網店,買各種新奇的玩意,嘴還一直不停地說:“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中國太厲害了,隻有想不到的,沒有買不到的。”
老公還很喜歡跟我一起看中國古裝劇,雖然有英文字幕,但這并不能幫他理解劇情。他就一邊看一邊問,叨叨個不停,但我也始終跟他解釋不清楚。由于他分不清刺客、士兵之類的,就把他們統稱為忍者,笑得我氣都喘不上來。
起初,我對國外的認知是,當地人日常消費AA制、人情關系淡薄等等。但老公改變了我的這種想法,婚後他把工資全部交給我保管,我們每次一起出門,他都會搶着付錢。
(在我的影響下,老公現在很喜歡中餐,筷子用得很好)
老公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他人特别好。雖然他是個外國人,但我覺得他上輩子一定是個中國人。特别是在孝敬爸媽、愛老婆的優良傳統上,體現得更為明顯。
我們每次回國,他都是盡可能地多陪我爸媽,并不隻一次表示要接他們到澳洲生活,這點讓我特别欣慰。
老公一直對我國現代化的發展贊不絕口,特别是四通八達的交通設施和治安環境,他感到很驚奇。畢竟,在當地沒有這麼多高鐵、公交和地鐵。而且當地天黑後,除了在市中心,大家都太敢出門亂走。
現在,他聽不得别人說中國哪裡不好。有一次,一個外國朋友說,中國制造都是便宜質量差的東西,他生氣地說:“中國好東西多得很,但首先你要買的到。”看他據理力争的樣子,我覺得,這才是一名中國女婿該有的樣子。
我們每次準備回國的時候,他都特别興奮,感覺像是回自己老家一樣。他喜歡上海的繁華,喜歡大晚上在外灘閑逛,喜歡嘗試中國的各種美食。時間久了,我覺得,老公已經把自己當成了一名中國人。
(感謝逼自己努力了一把,現在的我從容自信)
我和婆婆也相處得非常融洽,雖然有時候,我們會因為風俗文化的不同,産生一些小分歧,但這并不影響我們的感情。我爸媽每次來看我們時,公公婆婆都會帶着他們到處遊玩,非常貼心。
結了婚,總逃不過生孩子這一關,我們也一樣。但我們兩個覺得,在沒有準備好之前是不會生的。婆婆起初不是很理解我們的這個決定,雖然不直接問,但也旁敲側擊的打聽這個事情。時間久了,她對這件事也不那麼執着了。
關于孩子,生或者不生,都隻是一個選擇而已。婚姻就像穿鞋子一樣,合不合腳隻有自己知道。婚姻幸不幸福不應該用孩子來衡量。
生活不是一帆風順,但也不是一地雞毛,可它會時不時得跟你開個大玩笑。2022年4月,我竟毫無征兆地得了新冠。在我生活的城市有100萬人口,确診的就有33萬多,基本上3個人中,就有1個人感染。
(這是在巴勒斯坦的朋友)
在這裡,沒有志願者,也沒有大白,隻有靠自己。我在家吃了将近一個月藥才痊愈。在那段時間,我特别羨慕生活在國内的朋友,國家把生命放在首位,大家通力配合,不放棄任何一個人。我國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國家,沒有之一。
走的越遠,就越能發現自己有多愛祖國。在冬奧會舉辦期間,從開幕式到整場賽會結束,我的心一直是沸騰的,也隻有咱們中國才會有實力,在這種環境下舉辦一場世界盛會。這不僅是實力的象征,更是祖國的崛起。我雖因生活留在了這裡,但我的心從未出走過。
我來到這裡,已經快20年了。有個愛自己的老公,有一貓一狗,還有一路走來認識的朋友。現在我還在學阿拉伯語,也在考CPA。如果未來有可能,也許會領養一個孩子。
這些年來,我最應感謝的是爸媽,他們在我身上傾注了太多心血,為了支持我,甯願忍受思女之痛,也放手讓我去闖。即使我要遠嫁他鄉,他們依然選擇了支持我。現在每年過春節,我都特别想回家。希望疫情盡快過去,這樣我就可以把爸媽接到身邊了。
(在阿德萊德生活快20年了,但我還是會出去走走)
我曾年少孤勇,隻想一路追夢。如果再重新給我一次機會,我依然會這樣選擇,努力去得到自己想要的,盡情去體驗不一樣的人生。
在外闖蕩半生,也讓我慢慢懂得:幸福其實就是一個不斷追逐和實現的過程。時間不語,卻回答了所有問題,掠過浮華,剩下的才是人生。
【口述:寶妮】
【編輯:梓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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