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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戀聊天記錄表

圖文 更新时间:2024-11-15 01:12:11

課上到一半,安娜老師準會讓米立看窗子外的湖。米立趁機看看微信消息。十條,一條微信運動,六條廣告,一條群聊,一條朋友說晚安。

“你看那邊,好像是一個帆船隊。”安娜老師說話的時候氣息上提,有些她家鄉意大利的味道。意大利在自己的右後方。米立想,踏過這片湖,再向左拐,是甯波生活的地方。

“我認為你應該在這裡給兩個人加點浪漫。”安娜老師又說。米立低頭看到安娜修長幹瘦的手指在自己寫的一段對白處輕輕一點。女主人公對男主人公說:“你一會去哪?”米立心想,這就是浪漫了,是她能給的最大的浪漫了,這是米立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所能說的最露骨的話。她說不出“ 我愛你”,隻能問“你一會去哪?”, 期盼着對方說:“你去哪?要不要一起?”米立心裡的熱情總是在開口的時刻,一個猛子紮進深淵,留下點白擦擦的沫子。遠處帆船隊裡,一條船的帆切進湖水,翻了。米立喊安娜老師快看,等她擡頭的時候,連浪花都快平息了。

“甯波,你快看啊!”米立在心裡呼喊。

甯波轉過頭,米立嘴邊的話立馬變成:“你一會去哪?”這是上學的時候,米立和甯波剛在教學樓貼完社團活動的海報,從一樓到六樓,貼了一個多小時。分工的話,半小時就能貼完,但誰也沒提。

“還剩一張,貼哪呢?”甯波把海報卷成筒子,對着空氣打了個叉,又把一頭貼在左眼上,筒子另一頭剛好圈住米立的背影。米立回頭,說:“是啊,還能貼哪呢?”手掌擋住海報筒,順便把它抽在自己手裡。上周米立和室友來貼海報,最後餘五張,她倆一人拿回去一張包書皮,剩下三張扔進廁所垃圾桶。米立一邊慢慢向前踱着步,一邊用海報筒在身體上敲打出節奏,有種擊鼓傳花的緊張感,她不知道這幸福的凝滞會被誰的話先打破。

“這樓是不是還有個七層的半層?”甯波提醒道。米立有點失望。

把最後一顆圖釘深深地刺進宣傳闆,米立看着海報問:“歪嗎?”甯波搖搖頭,米立馬上按下電梯鍵,力度過大,她自己都驚訝。紅色的數字快速從一,變成二,變成三。到四層的時候,電梯停了。剛停下,甯波就說:“算了,走樓梯吧。”走出幾步,米立聽見身後的電梯門打開。她看看甯波,甯波好像沒有聽見。

走到一樓,甯波敲了一下小木門上的玻璃,米立才注意到上面的雨水,還有外面隐約的淅淅瀝瀝聲。兩個人安靜地站着。甯波探出頭看看雨勢,米立喊住他。

甯波轉過頭,米立嘴邊的話立馬變成:“你一會去哪?”

“圖書館。”甯波看着米立。“你呢?”甯波問。

“我去食堂。”米立說完,一陣頭重腳輕。沒什麼可說的了,連雨都沒得可下了。米立看着甯波把後背上垂下的帽兜套在頭上,拉緊繩子,走出門,回頭說了一句:“雨小了,那我走了。”青灰色的濕氣裡,甯波像一隻不肯裂開的豆莢。米立在原地想了半天:明明自己要去圖書館,怎麼突然改口了呢?她背上沉重的書包,裡面是三本專業書和一台筆記本電腦,去了食堂。

“米粒!”甯波在公司樓下的飯館吃午飯,一邊在手機上看新聞,對面的同事冷不丁說了句,他趕緊擡頭看看四周。同事指指左腮幫子,甯波才反應過來,是臉上沾了顆米粒。他用食指拈下來,送入口中。好多年過去了,米立還是成不了飯粘子。

服務員端上來一盤色彩鮮豔的加利福尼亞沙拉。甯波把同事伸過來的叉子撥到一邊,給沙拉拍照,照片發到朋友圈,隻設置了米立一個人可見。發完,甯波把手機扣在桌子上,和同事默默無語吃着面前的沙拉。甯波往茶壺裡放一個茶包,每隔兩分鐘倒出來一杯,看看水的顔色,總是淺。盤子裡隻剩下半個小西紅柿,甯波叉起來放進嘴裡,拿起手機,看到有兩個提醒消息。點開一看,是共同好友點贊。“喝茶嗎?”同事問。甯波看看他杯子裡顔色半深不淺的水,說:“算了”。

甯波怕米立漸漸忘了他 。有時,他會在兩人共同好友的朋友圈下點贊,尤其是那些米立贊過的,這樣自己的頭像就能出現在她的消息列表裡。甯波樂此不疲地在米立眼前晃悠着笨拙的身影。如果米立給甯波點一個贊,他能輕快地跳起來,像做學生時一樣,在街上走着走着,做一個跳投的動作。可惜的是,甯波那些隻有米立一人可見的朋友圈,她從沒光顧。甯波用時差安慰自己,一直等到米立所在的時區天亮、日上三竿,然後删掉朋友圈。

沮喪的時候,甯波懷疑他和米立的回憶隻是他單方面的錯覺。最近他為此找到一條證據,那就是米立給他點過的贊比他記憶中少。甯波翻開相冊,在有些他記得米立點過贊的狀态下,并沒有她那個淺白色背景的方形頭像。

關于兩個人的關系,甯波從沒給米立确定的信号。他還記得,有一次和米立在教學樓貼完社團海報,米立問他一會去哪。他當時認真觀察了米立鼓鼓囊囊的書包,靈機一動,從“食堂”改口說“圖書館”。沒想到米立正要去食堂。甯波隻能硬着頭皮走了,兩手空空,餓着肚子在圖書館迷迷糊糊趴了半個小時,後悔 。還有很多話說得不好,甯波想起來一串:“還剩一張,貼哪呢?”應該加上“不着急,我想和你多待一會”;“算了,走樓梯吧”,也應該加上“不着急,我想和你多待一會”。米立問:“你一會去哪?”不該回答“圖書館”,也不該是“食堂”,該是“你去哪?我跟着你。”

“你一會去哪?我跟着你。”米立在地鐵上想起當年那句讓她生吞了的話。

為了省錢,米立在離市中心較遠的區域租了房。平常安娜老師會順路一起回家,今天她去機場接女兒了。獨自坐地鐵,米立百無聊賴,翻開甯波的朋友圈,從三年前開始看。每看一次,米立就對甯波有一點新的發現,興奮感不亞于考古學家蹲在墓坑裡挖掘文物碎片。

米立在一條甯波高贊的朋友圈底下,把自己的贊取消了。第一次這麼做是一年前,那次是米立不小心。取消以後,米立很緊張,當她反應過來,微信取消贊不會有提示時,突然變得興奮:甯波發現不了,是好的;又懷抱僥幸,覺得甯波發現了也好,那說明甯波把她記憶得如此清楚,兩人誰也不用嘲笑誰,這是皆大歡喜。看着那顆小愛心消失,米立郁積的暗戀找到一個小出口。

但是這種快樂不能常有,米立隻能很小心、很節制地,拔下一根孔雀尾羽,不讓漂亮的孔雀發現。

米立想起安娜老師課上的評語,想發郵件告訴她,自己的浪漫都在取消的東西裡面,正如她過去從未說出口的那後半句真心話。

微信暗戀守則第一條:如果太想他,悄悄取消一個贊。

甯波翻看和米立的聊天記錄。最後一條微信對話在兩年前的春節,是米立群發的祝福。甯波收到以後,趕緊回複了“謝謝”。他還想再說點什麼,比如“你最近怎麼樣?”,比如“好久不見”。藍色的光标在消息欄閃爍了五分鐘,甯波還是沒準備好說什麼。他也知道五分鐘過去了,再說什麼都不合适了。對話框裡會顯示出和上一條信息之間的時間間隔,暴露自己的思忖——米立隻不過随便群發了拜年信息,他卻要思忖,這樣太刻意了。甯波後悔,不該回複“謝謝”回複得太快。

甯波遺憾地退出和米立的對話框,關機,收起小桌闆,系好安全帶。飛機馬上起飛。甯波的老闆很贊賞他,因為他從來不抱怨出差。甯波不知道米立現在生活在哪個城市,她發朋友圈從不記得加上定位,所以他總想去别的城市碰碰運氣。甯波的同事問他知不知道這樣做碰見米立的概率是多少。甯波說:“這不是重點”。同事用黑色碳素筆在草稿紙上重重地寫下一百八十億分之一,故意把一串零拉得很長。甯波看着分子上那個纖瘦矮小的“一”,歎了口氣,仍然說:“這不是重點”。

“理論上來說,就算真想碰運氣,你原地不動,等着她碰到你,更靠譜一點。”同事說完戴上了耳機,不聽甯波反駁。甯波想想自己工作的那台白色的、桌角起皮的辦公桌,那間剛置辦了二手皮沙發的辦公室,那棟灰色的、底商是麻辣燙和網咖的寫字樓,搖搖頭。就算是想象,他也怎麼都無法把米立放在這個場景裡。

甯波不再去想,翻開座椅靠背兜裡的雜志。

米立印象裡,和甯波走得最近的那兩年,他們總會在學校裡不期而遇。有時候在圖書館,米立貓着腰找一本書的序列号,一起身就看到甯波走來打招呼;有時候是剛吃完飯,回宿舍的路上看到甯波,招個手,甯波說:“我去吃飯”,兩個人就走開了。

冬季學期,有天米立圍着寬大的圍巾,遮住大半個臉,在風中吃力地騎自行車上坡。迎面甯波的車子飛馳而過。幾乎同時,“吱啦——”一聲,兩人的車子在距離五米的位置停下。米立扭過頭,厚圍巾讓她顯得有點吃力。米立把圍巾扒到下巴處,沖甯波笑笑。甯波側着身子,沖米立揮手。身旁的自行車來來往往,兩個人都不知道下面該幹什麼。再不走就可疑了,米立這麼想,轉身離開,使勁蹬腳蹬子,不給自己後悔的餘地。突然一腳蹬下去,世界輕飄飄的,沒着沒落,晾在原地。米立很驚訝,喜歡一個人可以産生這種感覺嗎?

米立低頭一看,是自行車鍊子掉了。

米立摘下手套,撿了一截樹枝,挑起車鍊子。稍微一吃勁,樹枝“啪”地斷了。她想再找一截,看到甯波氣喘籲籲,把自行車停在一邊。

“車鍊子掉了?”甯波蹲下去,給米立上鍊子。米立看着甯波的後腦勺——頭發黑,短直,看起來很硬,還看到甯波脖頸處微微皺起的多餘的一些肉皮。米立也蹲下身子,說:“不行我就推去修車鋪”,又遞過去一張紙巾。

“可以了。”甯波轉了幾圈腳蹬子,拍拍沾滿黑油的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捏過紙巾,放在兜裡。“快去上課吧!”說完就跨上自行車,騎遠了。米立的腳蹬子還在轉悠。

之後的一天晚上,米立收到甯波的消息:甯波在統計周六晚上社團團建的人數。米立很早就買了當晚的演出票,她猶豫了一下,回複:“去不了”,又加上一句:“那天晚上去看演出。”米立覺得有點遺憾,但是心底生出隐秘的興奮。她進行了一場小小的賭博。

過了一分鐘,甯波隻回複了“收到”。

米立一夜沒睡好,半夢半醒中,看到的全是腳蹬子,一圈,兩圈,不停。

周六晚,演出散場,米立随着人群湧出來。她忽然一激靈,再仔細一聽,果然是甯波在身後喊她。

“好巧啊,你不是去團建嗎?”米立問。

“能去的人太少,取消了。”甯波憨笑,又說:“要不是取消了,我都忘了自己買了票,九月份就買了。這麼巧,你也來看這個?” 甯波從人群中擠到米立身邊。“我也是,早買了。”米立說。

走出劇院大門,一個穿着軍大衣的大哥走過來,拉住甯波:“大兄弟,打車走嗎?算票錢,給你打個折,五十塊錢送進校門。”米立拉着甯波離開,說:“坐地鐵吧。”米立想總是這麼巧,這次要多待一會。

甯波在機場發了個帶定位的朋友圈。幾個小時後,甯波在酒店入住,打開手機,看到米立點了贊。甯波做了個跳投的動作,不小心把天花闆上懸挂的裝飾物打下來了。同事把一次性拖鞋拽到甯波臉上。甯波躺着,舉着手機,死盯着屏幕。還是沒有等來米立的一句:“我在這裡啊,見個面吧。”

甯波歎口氣:“這酒店信号不好。”

甯波想念他和米立那個小小的校園,和那座小小的城市。在那裡,他輕易設計和米立的偶遇,又在得逞後雲淡風輕地離開。甯波想起幫米立上好車鍊子那天,騎車離開時在飛。那張紙巾他每天裝在口袋裡,手伸進去觸碰到它,就覺得溫暖。直到有一天,甯波的室友間歇性勤快,把所有人搭在椅子上的外套都扔進洗衣機。從下午到傍晚,甯波一點點把粘在衣服上的紙屑捏掉,然後私信統計團建人數。米立不知道,甯波說的“人太少”,隻是少了她一個。米立也不知道,甯波翻了她的朋友圈,又核對了當天晚上所有的演出信息,提前一小時趕到劇院,從穿軍大衣的大哥手裡買了黃牛票。

安娜老師給米立的小說提了一個建議,但米立怎麼也想不起來那句話怎麼說的了。她揉搓着雞蛋花耳環。米立發現,偶遇甯波的時候,自己總碰巧戴着這對雞蛋花耳環。米立還發現,甯波總出現在她碰巧想到他的時候。後來米立才明白,不過是自己總想着甯波。很多事都是碰巧,先後順序不是因果。

米立從朋友圈得知甯波又出差了。看到很多人點贊,米立才按下屏幕上的小愛心。她翻出和甯波的對話框,最後一條對話是兩年前的春節,米立發給甯波的拜年信息。那年米立琢磨了一個晚上,把一句“願有緣相見”喬裝在一堆“願大吉大利”“願萬事如意”“願身體健康”“願阖家幸福”的客套話裡。看到甯波回複“謝謝”,米立“哎”了一聲,不知道自己是舒了口氣還是歎了口氣。

米立最懷念的,還是和甯波在劇院偶遇的那個夜晚。她不動聲色,赢了一場下注很小的賭博。

回到家,米立翻開筆記本,看到安娜老師那句建議是——

MAKE CAUSAL CASUAL!

微信暗戀守則第二條:别有用心的話要裝作群發。

安娜老師又指着窗外的湖,“到湖畔,要怎麼走?”米立不明所以,“就這樣,直走,過兩條街就到了。”

“嗯,但你還可以轉身,從相反的方向,繞地球一圈,到達另一側的湖畔。”安娜老師兩隻手揚在空中,說:“這才是好的小說。”米立若有所思。

“但生活不可效仿。”安娜老師好像又講笑話了,米立象征性笑一下。一個人走過溫帶、熱帶、寒帶,走過平原、盆地、丘陵,最後不過走出原地幾步。好的小說,生活不可效仿,可好的小說明明是效仿最不好的一種生活。有時,米立真的會在學校和公寓的兩點一線間繞遠路,她生怕固定的路徑會讓她和甯波錯過,在單調日子裡畫一些随機的胡亂的曲線,說不定哪一條就能擊中甯波。

米立多走了兩個街區,正在路口等紅綠,一列聖誕地鐵列車順着樓宇間的鐵軌飛馳而過。她掏出手機,抓拍到模糊的、裝飾着彩燈的車廂。車廂外,坐在鹿車裡的聖誕老人向她招手。

米立曾經許過一個聖誕願望。

那一年聖誕節前夕,不知道是誰在宿舍樓門前的那棵樹上挂滿了彩色小燈泡,還在樹頂插了一顆金屬絲紮的星星。也不知道誰起的頭,開始有人在樹上挂小紙條,紙條上寫了聖誕願望和自己的名字。起初大家都不以為意,沒人真的把願望寄托在一張紙條和一棵怪異的聖誕樹上,可後來,有人發現自己的紙條不見了,都當是風刮走的。

再後來,傳言那些丢失了紙條的人,都實現了聖誕願望。聖誕樹上的紙條越來越多。所有人都期盼着,有人偷偷關注着他們的心願。

聖誕節這天晚上,米立悄悄把自己的紙條挂上聖誕樹。紙條上寫着:GHOST SOUP,連名字也沒有留下。接下來的幾天,米立天天去聖誕樹上找自己的紙條。三天過去了,紙條還在。這也是米立意料之中,兩個單詞,連名字都沒有留,誰知道這是誰的願望,這個願望又是什麼呢。米立踮起腳,想摘下紙條,沒站穩,腳踝扭了一下。聖誕願望在高自己一頭的位置,米立走開了。

一夜之間,所有人的紙條都不見了,彩色燈泡和金屬絲星星也不見了——宿舍區的保安大叔們撤下這些裝飾,換上“新年快樂”的橫幅。一場期盼與猜測的遊戲結束,米立顆粒無收。

跨年的晚上,宿舍樓幾乎是空的,米立裹在被子裡看電影。才十一點,米立已經有點困了。她關上電腦,醞釀睡意,被操場上傳來的歌聲和尖叫打斷。米立坐起身,打開甯波的朋友圈。甯波今天什麼也沒有發,米立很想知道他此時此刻在幹什麼。她希望甯波現在也是百無聊賴的。

米立可憐自己寫下GHOST SOUP的紙條,它現在大概跟其他一些無主的紙條混在垃圾桶裡。米立暗暗祈禱:“希望下輩子它是個被實現的願望。”她慢慢哼起《GHOST SOUP》的旋律,聲音很輕。哼着哼着,米立流下眼淚。她哼得大聲了些,嘟哝着隻言片語的歌詞。一會,米立好像聽到了沙錘和碰鈴的伴奏,聲音很輕。米立以為是自己打盹,收聲,坐直了一些。沙錘和碰鈴的聲音卻更真切了。這不是做夢,米立把毯子圍在腰間,從床上跳下去,打開門,尋找聲音的來源。米立走得很輕,又很快,像是抓麻雀。

聲音越來越真切,米立走到一樓。厚厚的門簾下擺處,是一台小巧的绛紅色錄音機,播放的正是米立剛才哼唱的旋律。米立按下暫停,打開,錄音機裡是一盤寫着《GHOST SOUP電影原聲》的磁帶。字是手寫的,但米立辨認不出是誰的字迹。跨年夜的宿舍樓空蕩蕩的,米立掀開門簾,左右看看,沒有人。

米立差點脫口而出,喊甯波的名字,最後隻小聲說了“謝謝”,做了一個“甯波”的口型。

公曆新年第二天,米立和甯波,還有其他社員布置社團新年的教室。甯波站在凳子上,調試好投影,拍兩下手:“大功告成。”甯波哼唱了兩句,米立的腦子裡響起了沙錘和碰鈴的節奏。米立剛想聽得真切點,隻聽見“桄榔”一聲,裝滿曲奇餅的盤子被一個男生碰翻在地。“碎碎平安”,甯波說着,拿着掃帚小跑過去。

“你聽說那棵女生宿舍樓的聖誕樹了嗎?”米立拿來簸箕,問甯波。

“哦,那個許願的聖誕樹?你許願了嗎?”甯波頭也不擡。

“沒有。”米立端着盛滿曲奇餅碎片的簸箕走了。

米立一條條翻閱和甯波的聊天記錄,她從沒和她提過《GHOST SOUP》,甯波也幾乎不看電影。“不可能是他,那是誰呢?”米立在床上翻來覆去:“難道真的有電影裡做好事的小鬼?”

甯波在機場準備登機,刷到了米立發的聖誕列車照片。甯波把圖片放大,突然瞪大眼睛。

“你看!你看!這是什麼?”甯波推醒一旁睡覺的同事。同事皺着眉頭看了半天:“地鐵、LED小燈泡、聖誕老頭。”甯波把圖片左上角放大:“你看!這是什麼?”

紅紅的一片,同事搖頭。甯波興奮地說:“這個雕塑!米立城市的雕塑!我見過的,在飛機上的雜志裡,我看到過,我找到米立了!我找到了!”同事湊過來仔細看照片,地鐵軌道的背景裡,一塊模糊的城市雕塑一角。

“服了你了,這你也能看出來。”同事睡意全無。甯波微笑着搖頭:“這算什麼?上學的時候,我靠米立朋友圈裡的線索,和她買了同一場演出的票;還有一次,我猜對了她的聖誕願望。她可能現在都納悶是誰給她準備的那個禮物,我猜她跟誰都沒有說過。”甯波如釋重負,往椅背上一靠,哼唱起《GHOST SOUP》。

“你為什麼不直接問她去看什麼演出、聖誕節想要什麼禮物呢?”同事問。

“買機票!現在就買。”甯波的手指在顫抖,三次才解鎖成功。

明天就是平安夜了,吃完晚飯,米立一個人在床上哼唱着《GHOST SOUP》。這次不會有奇迹發生了。明明和甯波隻有一個對話框之隔,她卻總要仰仗奇迹出現。

米立被手機消息震醒,是安娜老師邀請她明晚去她家。反正也無處可去,米立答應了。她順手刷朋友圈。忽然,米立感到渾身戰栗,她看到甯波發在朋友圈的照片——一張機票,目的地是米立的城市,抵達時間是明晚。

米立還沒想好要怎麼辦,卻迫不及待跟安娜老師道歉,推辭了明日的晚餐。

微信暗戀守則第三條:所有的答案都在朋友圈找。

米立穿着高跟靴子,托一托額前的卷發,抿一下口紅。她思來想去,決定要去機場。米立打算裝成去機場接朋友,和甯波碰巧遇見。MAKE CAUSAL CASUAL!她沒有忘記安娜老師的話。

飛機的高度開始下降,甯波第一次感到眩暈。米立一定會在朋友圈回複:“我在這裡啊,見個面吧。”順理成章。甯波盤算着見到米立,該說“好久不見”,還是“你最近怎麼樣”?但無論如何,甯波這次一定要把後半句話說出來。

米立從來沒覺得老天對自己這麼好。唯一讓米立失落的是,為什麼甯波不私信她,主動約她見一面。“一定是甯波不知道我在這裡。”米立覺得這次非主動一點不可。從前,米立時常希望自己的城市遭遇一場飓風,然後她趁機躲起來,成為失蹤名單中的一員。這樣甯波就有理由嘗試聯系她了吧,他們就終于又能說上一句話了吧。米立感到羞愧,自己膽怯到要傾覆一座城市,換來和甯波說話的機會。

飛機落地, 等待手機信号的片刻,甯波覺得自己幸運又不幸。三年多白白浪費了。甯波想在古代,兩個遠距離的人一生也見不了幾次面,所以能說話的時候就立馬表白心迹了。而現在,他和米立有太多的時間去彼此試探,他把米立的對話框打開了一萬次,也發不出一句“你最近怎麼樣”。

已經很晚了,米立加快腳步。三年多沒聯系,甯波還記得她多少?本來直走就能到達的河畔,米立兜了一個大圈子。

取行李的甯波打開微信,那條朋友圈下,米立沒有約他見面。甯波深吸一口氣,這趟旅行突然失去了所有興味。閘門吞吐着一個個行李箱,有限的履帶構成漫長無盡的循環。好幾次甯波都覺得遠遠看到了自己的箱子,到了眼前才發現不是。甯波想,他看到的,記住的,隻是一廂情願粉飾後的幻漚。斷開移動網絡,再次連接,刷新,仍然沒有小紅點,以及米立的方形頭像。甯波打開微信,删除了那條朋友圈。

米立揚着頭,在顯示屏密密麻麻的航班信息中尋找甯波那班——已經落地。陸陸續續有旅客拉着行李箱走出來。左等右等,米立不見甯波,或許自己還是來晚了一步。一些人激動地抱住來接機的親友,丢在一旁的箱子孤零零兀自溜出好遠,在地闆上劃出一道多餘的軌迹。米立感覺高跟靴子有點累贅,塗的口紅也做作了點。她又不是甯波來這座城市的目的,為什麼要費這麼多心思?米立把額前卷發别在耳後,她本不該一時沖動跑來機場,在甯波那條朋友圈下點個贊,才是他們之間最有分寸的交流。米立打開微信,卻發現連甯波那條朋友圈都已經不見了。

“咔嚓”。“咔嚓”。此起彼伏的兩聲手機鎖屏,将碰到又未碰到的兩人的肩膀,低垂的兩雙眼睛錯過去。站在出口的米立和甯波一個往左,一個往右,徑直離開,隐約覺得空氣裡有點熟悉的氣味。他們都想起在學校的時候,兩人騎着車子擦肩而過,同時急刹車,回頭。

微信暗戀守則最後一條:以上三條,請永遠不要遵守。

暗戀聊天記錄表(微信暗戀守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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