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沒有走過夜路了，每每想起當年自己一人獨走夜路，還心有餘悸。

大概是十七歲那年吧，為了弟弟當兵的事情，去縣城托父親的同學找關系。

那天辦完事情天色已晚，通往鄉裡的班車都已收車，我焦急的站在路口的路燈下，想搭乘個便車回家。

城裡的街道燈火通明，和漆黑一片的農村成了鮮明的對比。我站在路口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也不見一輛便車從這裡通過。在路燈下等車的其它幾個人陸續散去各自找旅館住下。我摸了摸羞澀的口袋，僅夠車票錢，我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決定獨闖夜路。

對于走夜路，我早已習以為常。家裡弟弟妹妹多，父親在外地，我是這個家庭扛事的。無論是半夜三更，刮風下雨，也或者是天寒地凍，哪個病了，都需要我拉着他們去看病，裡裡外外，腥風血雨，飽嘗了人世間的艱辛。

我順着公共汽車通往公社行走的道路，走出了縣城，疾步摸黑前行。

秋天的夜晚，天氣涼爽，公路兩邊莊稼生長旺盛，郁郁蔥蔥。有的地裡種的是紅薯，有的地裡種的是大豆，有的地裡種的是高粱。一人多高的玉米棵，吐齊了花蕊，微風一吹，左右搖擺，呼呼作響。如果是白天看，一定是一個綠的世界，彰顯大自然的美麗！

而夜晚，風吹莊稼苗那呼呼啦啦的響聲，卻有點恐怖。

路上沒有了行人，走過了幾個的丁子路口，又穿過幾個十字路口，也不知道方向是否正确，再往前走，前面靠路邊影影綽綽有個村莊，沒有燈光，大概人們都已進入了夢鄉了吧！

靠近村子，聽到路邊的樹下還有人在竊竊私語，像是兩個老者。我本想繞道而行，我認為有人的地方是不安全的。但轉念一想，還是要确定一下方向，以免走錯了。

我步履輕盈來到老者身後，兩人背靠公路蹲在樹下，我上前一步問路，突然的造訪，着實把兩位老者吓了一跳，隻見其中一個人突然站起來，後退了幾步，縮着脖子探着頭看着我：“你，你從哪裡來？”

“我到小橋鎮，走這條路對嗎？”

兩位老者看我是個女孩子連連說：“錯啦，錯啦！你應該往南走，這條路往東去啦？”

另外一個老者接着說：“你要麼往回走再拐彎走公路，但路途要遠很多，要麼順着這條路再往前走，在拐彎處下去往南走小道，但是前面有條河，要淌水才能過去，這麼晚了要不然你住下吧孩子？”

我搖了搖頭，謝過老人，順着老人指的方向穿梭消失在黑暗的夜色裡。

此刻，人們都已進入夢鄉，農村的夜，萬籁俱寂，天上沒有月亮，深邃無垠的天空，點點的繁星閃爍。地上時不時從遠處村莊裡傳來一兩聲狗的吠叫聲。

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大概後半夜了吧？終于來到河岸，翻越河堤順着人們走的足迹向河邊走去，我借着夜色觀看，平靜的河面足有四十多米寬，我在人們經常下水過河的地方停下來，彎腰挽起褲腿，脫掉鞋子準備下水，猛一擡頭，見一老頭站在小木筏上，木筏非常平整，寬約一米多，長兩米開外，木闆筏上沒有漿，沒有滑竿，什麼都沒有，老頭赤手空拳的站在木筏末端沖着我說：“你要過河？上來吧，我渡你過去！”

我愣了一下，沒有多想，也沒有回話，穿上鞋子邁步上了木筏，背對着老頭站立在木筏前頭。

輕盈的木筏快速到達對岸，我不等木筏靠岸，雙腿稍稍下蹲，猛的往前一躍，蹿上了岸，我沒有回頭，沒有緻謝，也沒有聽到老頭說話。我行動敏捷，身輕如燕，走路如飛，疾速上了河堤。此刻，才想起來忘記了付錢，我停下腳步，扭頭用眼斜看了一下，木筏不見了，老頭不見了，河面上被一層薄霧覆蓋。

我當時并不知道害怕，也沒有感到奇怪，停頓了片刻，下了堤岸，輕盈的腳步伴随着道路兩邊茂盛的搖頭晃腦的莊稼，朝着小橋鎮急速奔去。

我低頭疾步，心中暗想，隻要到了鎮上，就安全啦！雖然說從鎮上離家還有八裡路，但畢竟對自己家方圓幾裡比較熟悉啊！

後來，有一個嫂子，她娘家是河邊那一帶的，我問她：“你們那河邊有沒有個經常擺渡的老頭？”嫂子看着我說：“沒有啊！怎麼了？”我聽後方感吃驚，沖嫂子微微一笑，沒有答話。

是啊，半夜三更，夜深人靜，怎麼會有老頭出現在河面上？打魚的？沒有漁具。擺渡的？沒有船槳或者滑竿，也沒有要錢，我僅僅是在脫鞋子擡頭的一刹那看了一眼。一個光闆的木筏，一個赤手空拳的老頭，他到底是人，是鬼，還是神？每當想起，還真有點後怕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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