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個月來因為全民抗疫，所以社區、鄉村都臨時封閉了，人們不能外出，外人也無法進來。好在經過幾輪全員核酸檢測後，這個區域内沒有發現新冠肺炎病毒的感染者，所以隻要不外出，人們可以在防控區内小範圍地流動，以滿足日常生活的需要。

由于買的菜沒有送到，所以中午就出去到街邊的飯館裡吃飯。

飯館不太大，隻有三個人在吃飯。由于人不多，所以安全上沒太大問題，所以在離他們較遠的角落裡坐下，之後等飯。

飯上來以後，一邊吃，一邊看手機上的資料。旁邊的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說着工作、疫情和家裡的情況之類的事，之後不時地碰杯喝啤酒。

本來沒太在意他們的話，因為都是一些家常話。但忽然間，有一個說道：“哎，我前兩天刷視頻你知道刷到了什麼？現在竟然還有人花錢養一大群狗！”

“那有什麼奇怪的？我老家村頭就有個狗場，有人在那裡專門養肉狗，賣給狗肉店，每年能掙不少錢。”有一人答道。

“嗨！要是養肉狗，我還用再說？是養的流浪狗！”

聽到這裡，回頭看看。這三人看起來像工人，但看不出來具體是幹什麼的。說話的看樣子不到四十歲，穿着白T恤，答話的穿着藍T恤，看樣子也不到四十歲，兩人面對面坐着。桌子的一邊坐着個光背的人，看樣子三十歲左右。桌子一邊挨牆放着，三個人就着桌子的三個邊圍坐着。

于是輕輕地從桌子原來坐的一邊換到了另一邊，這樣就能看到他們說話。

“流浪狗？不是都逮起來了嗎？”藍T恤問道。

“逮起來的話，還用我再說？”白T恤說道。

“怎麼個養法？”

“怎麼個養法？說出來能氣得你掀桌子、氣得我吐血！”

“這麼嚴重？你先把杯子撂下，好好說說咋回事？”

“你看，有人收養流浪狗，你說你自己養個一條、兩條、三條、五條倒也罷，你猜養多少？好家夥，一養都是幾百條、上千條的！”

“哎，這也不奇怪，有錢人自己折騰，随他們折騰去！”

“有錢？全是窮光蛋！整天在網上哭窮賣慘，讓網友給他們捐錢！”

“還有這樣的？”

“你是不上網還是咋地？你都不刷視頻？”

“上網也不刷這些個。”

“我真想不明白！”白T恤猛喝一杯，之後一邊拿起啤酒瓶子給自己倒酒一邊說道，“先來算一筆賬！我是沒在城裡養過狗，也不知道狗吃的東西什麼價。以前在老家，村裡的狗都是吃面條、剩飯。咱就按面條算！老家後院李老太太家養的狼狗，一頓要吃兩大碗面條，我親眼見過，也聽李老太太說過。”

“狗是能吃，這不假！”藍T恤說道。

“在農村，狗除了吃面條，還能吃剩飯。可城裡養幾百條狗，哪來那麼多剩飯？還不是全靠買東西喂？那咱還是按面條來算。如果頓頓都算成面條，大狗，小狗，平均一下，一頓按這麼大碗的容量來算”，說着，白T恤用筷子輕輕地指着藍T恤面前的空碗。

“哎，老劉，咱可别逗，這拿我當狗了咋地？”藍T恤忙制止。

“我這隻是比方。你看，這碗不算太大，跟農村常用的碗比起來要小一點。如果按這樣大的碗來算，一條狗一頓吃一碗半，一天按三頓，得四碗半。一碗面條，買濕面條來煮，得一塊多到兩塊。因為狗又不吃菜，又不能半碗面條、半碗湯，幾乎都是撈出來控水之後喂。這樣一來，一條狗一天光消耗的面條是六到七塊錢。咱就按最低五塊錢算，還不算煮面條用的電錢、人工。按一千條狗算，一天就是五千塊錢。十天五萬，一個月就是十五萬塊錢。我算得對不對？”

“咋會沒有？那就再省省，一個月十萬，總得有吧？算上電費、人工，咋地都得十萬。”

“有那麼多狗？”

“噫，看你說的，咋沒有？我看了不止一個視頻，他們管那個叫流浪狗救助站或是收容所。一般都是幾百隻狗，多的都有上千，甚至更多。”

“狗也是生命，有個地方也好，總比在外邊到處跑傳染疾病，或是被人打死要好，總比淪落到城裡鄉下到處咬人強。”

“哎，我說老張，你是不是糊塗？”

“我咋糊塗？”

“你看，要是一家裡，自己養個大狗或小狗，那是他們自己的事，隻要合理、合法，有狗證，文明遛狗，他們自己都養得起，那誰會說啥？問題是，你一個所謂的救助站，又不是官方機構，全是個人搞的。你一個人又不是很有錢是不是？有一個站是個婦女搞的，養了一大群狗，自己拿退休工資往裡貼，最後弄得家人都不待見，都不和她來往了。”

“那是家人不理解。不理解的事多了去了。有的人跑到外地辛苦工作，家裡人還有不理解的。不理解的事多了去了！”

“哎，老張，你看你說得，這能比嗎？工作，就算家人再不理解，最後把錢拿回家了，家人還能說什麼？他好歹為社會，是做了貢獻，我不懂經濟學，但他工作是在為社會創造價值吧？他為家人，擔起了責任。這都是積極、有意義的。可是養狗呢？我剛才說了，你一家養一條兩條，沒問題，你願意養。可是，好家夥，你一個人養幾百上千隻，那玩意根本就沒什麼用！”

“咋會沒有用？好歹還能讓人領走去養。”

“你可拉倒吧。領養的才有多少？你都不想想，要是一個月用十萬塊錢來養肉狗，好歹還能賣掉掙錢；要是用來養牛、養羊、養豬，也能賣給屠宰場，既給社會做貢獻，也給自己創收。可是這些救助站的狗呢？就是在白白地養着，像爹娘那樣供着！”白T恤越說越激動。

“老劉，你說話可以注意分寸！咋像爹娘了？狗咋像爹娘了？”

“咋像爹娘？養豬養牛還能給大家生産肉，自己還能創收。狗要是在一個人家裡，也可能有用。可是你一個人弄幾百條狗，一個月十幾萬地花着、養着，但狗創什麼收了？除了亂叫擾民，除了吃飯拉屎，就是等着死。我看真有些狗一直在救助站裡吃喝到老死。隻有爹娘需要老了後不用幹活好好地養着，這弄的，好家夥，給狗養老，還不像爹娘？”

“老張你說話可以注意點。哪有你這樣說話的？狗也是生命，是人類的好朋友。你不救，他不救，讓它們怎麼樣？讓跑到路上叫車軋死？叫在外面活活餓死？”藍T恤好像也喝多了，也有些不耐煩。

“哎，兩位師父，都消消氣，消消氣。”光背的年輕人說道。看來年輕人是兩人的徒弟。

年輕人給兩人倒上酒，一邊喊服務員再上個菜。

“生命？你看”白T恤用筷子指指菜盤，“這是豬耳朵，對不對？豬耳朵就是豬的耳朵。豬耳朵哪來的？天上掉下來的？活豬割下來的？之後給豬包好，讓它繼續長？”

“胡說八道！”

“你不要假惺惺的。要說生命，什麼不是生命？豬，雞，魚，哪個不是先殺了再吃？就是這根菜，也有生命。”

“菜算什麼生命！”

“哎，你看你說的。狗就是命，牛就不是命？豬就不是命？菜就不是命？菜要是沒命，你種下種子能長出來？”

“那能比嗎？”

“你看，你這雙标比英國那個CNN還厲害！”

“師父，是BBC。”

“去！”

“狗能看家，豬也能看家？豬生來就是讓人吃的！”

“老張你太犟了！狗和牛都是動物，有什麼區别？還是說當牛的都是牲口，當狗的都是神仙？還不都是四條腿，一身毛！”

“你這話要是讓愛狗的人聽到，非活扒了你不可！”

“呸！”白T恤狠狠地用拳頭砸在桌子上，兩個空酒瓶子晃了晃差點摔倒，年輕人急忙上前用手扶住，“師父，這大熱天的，不要生氣嘛，不要生氣！”

“愛狗的人？都是一群廢物，小人！人家吃個狗，他們跑去路上給人家把車攔住把狗弄走。狗咬了，一個個都開始裝孫子，屁都不敢出來放一個，都怕沾上事！這群……”

“那狗是人類的朋友，吃狗肉喪盡天良！不攔下？我看該把吃的人個個都磞了！”

“那狗咬了人該出來放個屁吧？為啥沒人出來？攔人家的狗車時候個個是英雄，天南海北都能跑到一起，這狗跑到路上把人咬了，還有的是把小孩子給咬了，這群……這群……怎麼不出來放個氣？憋在哪了？”白T恤越說越生氣，把筷子扔在桌子，一邊朝着藍T恤吼，年輕人急得趕緊勸。

服務員坐在櫃台裡看着手機，時不時地擡頭看他們一眼。

“你這話要是傳到網上，你看有沒有人會找到你，天天給你腦袋上扔磚頭？”

“來來來”白T恤氣得一把抓起一個酒瓶，遞給藍T恤，之後低下頭，一手拍着頭頂，“照這來，來來來！”

年輕人急忙搶下酒瓶，把白T恤按在凳子上，之後又把藍T恤按下，說道：“兩位師父，這是多大的事，還急成這樣？千萬不要氣壞了。服務員，菜好了沒有？”

服務員本來吓得站了起來，想上前勸又不敢，想退回去又沒退，站在櫃台一時不知所措。一聽叫菜，急忙到後廚端菜。

“再上兩瓶啤酒！”服務員放下菜，年輕人順便對她說。

“來來來，兩位師父，趁熱吃！”年輕人急忙給兩個夾菜，之後服務員送上啤酒，年輕人打開瓶蓋，給兩個倒上。

兩個沉默着，一邊喝，過了有三四分鐘。

“我一直在想，一個月十萬……”白T恤半低着頭說。

“哎，師父，咱不說這個了！”

白T恤擺擺手，“一年下來一百多萬。這就靠成天在網上賣慘讓别人捐東西。我想起來前些時候，國家表彰的那批人。其中有個叫什麼來着，是南方哪個地方來着的，我一時想不起來了……辦了個女子高中，不收錢，讓大山裡的女孩命運改變，最後自己一身病的。有錢都投學校了。人家好歹是為社會做了貢獻。而這些養狗的，隻是養着一群沒任何作用的狗，隻能吃了等死。要是動物園養動物，好歹還能收個門票啥的。”

“你有心，你給學校捐呀！你又不捐，你哪來那些閑心去管别人？”

“哎，師父，你也消消氣……”

“我捐？你憑什麼道德綁架我？我家也窮。我是說每月花十萬塊錢養一群沒什麼用的狗，淨是白白投錢，消耗社會價值！”

“那你說，咋辦？你别咋呼，你給出個主意？劉大技師？”

“哼哼！”白T恤冷笑一聲，“弄死，還能咋辦？”

“嘿呀……”藍T恤似乎是氣得笑出來，“你這話說出來，讓人知道，絕對有人想着先弄死你！”

“呵呵呵呵呵呵……”白T恤似乎也氣得冷笑起來，“弄死我？給他個膽子！”白T恤喝下半杯酒，“憑什麼弄死我？”

“憑什麼？憑你說的話！那些愛狗人，聽你這些話，一定會弄死你！”

“呸！狗白白地消耗着社會資源，憑什麼不弄死？憑什麼要像爹娘一樣養老地養着？弄死個狗就要弄死我？那些東西有沒有打死過蚊子？有沒有打死過老鼠？有沒有踩死過螞蟻？”

“你這叫強詞奪理！那能和狗比嘛！”

“嘿嘿！一說到狗，生命就分三六九等，等吃小龍蝦、豬大腸、牛排時，一個比一個吃得歡！這些人咋就這麼賤呢？”

“你說誰賤呢？”

“我說你了嗎？老鼠偷糧食，得弄死，對不對？也沒見誰患了腦殘說老鼠偷糧食還得養着的。蚊子咬人傳播疾病，也沒人說要把蚊子養着的。那狗成了群、成了災，白白地消耗社會資源，憑什麼不弄死？就那樣養着？跟爹娘一樣？”

“老劉，你這話就該挨抽你知道不？那能一樣嗎？狗能看家，能，能什麼來着，是填充人的感情，就像家人一樣。老鼠能嗎？老鼠就是害蟲，你懂不懂？”

“呵呵，害蟲？小白鼠還能在試驗室替人試藥呢！我沒說家養的狗。我說的是那些天天哭窮讓人捐錢、捐東西白白養着一大群狗、給狗養老送終的家夥，你到底聽不聽得明白？”白T恤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

“你還想打架不成？”

“我還怕打架不成？”

兩人站着越說越來氣。

年輕人早已急得後背上流汗，伸手将兩人拉開，之後一邊勸，一邊将兩人推出門去，之後到櫃台結賬。

服務員已吓得躲到了後廚的門口，廚師也站在門口看着事态的發展。

年輕人一邊結賬，一邊焦急地向着玻璃門外望。結完賬，趕緊追了出去。

那二人走路的腳步已經有點蹒跚，從玻璃門望出去，二人在外邊的路上還在争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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