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6日8時30分,河南省淅川縣大石溝鄉劉家溝村,護林隊長石俊俠出發了。他先騎摩托,再徒步。這樣的巡山,他每月最少要進行24天,每天行程50公裡左右。
這些年,石俊俠光摩托就騎壞了三輛。2019年他換了汽車,輪胎三年換了14個。每年石俊俠還要穿壞四五雙鞋。
淅川縣是南水北調中線工程的渠首縣和核心水源區,森林覆蓋率對水質提升和保護起着至關重要的作用,造林護林,乃重中之重。
近年來,淅川合同化造林治理荒山53.2萬畝,封山育林21萬畝,森林覆蓋率由8年前的32.8%增加到現在的45.3%。丹江口水庫水質最新檢測結果顯示,庫區水體均達到Ⅱ類水質及以上标準。
像石俊俠這樣不怕苦和累,一幹幾十年的護林員,淅川縣還有很多。他們以山為家、與林為伴,守衛着水源地的“綠色長城”。
多個除夕都在山上度過
淅川縣上集鎮肖山村的近2萬畝林地,主要由6位護林員巡護,要保障林區不失火,不被盜伐,還要留意樹木病蟲害,任務繁重且枯燥。
護林員們的訣竅,是進山後沿着防火通道登上視野開闊的山頭。作為制高點,周邊山上如有冒煙、電鋸響或伐樹的迹象,都能及時發現。
不過,山間小路不好走,一路上除了旁逸斜出帶刺的枝杈,腳下還有碎石子,一不留神就容易劃傷摔倒。
正在巡山的桂學朝。
54歲的肖山村護林隊長桂學朝介紹,盡管護林員對山裡道路了然于胸,能找到巡山最優路線,但巡護區域廣,山路條件差,護林員每次巡山得花四五個小時。夏天熱得渾身濕透,馬蜂、蚊子追着人咬。冬天衣服被汗濕透再被風吹幹,又濕又冷。
石俊俠不僅是大石溝鄉護林隊長,還管護着劉家溝村面積最大、海拔最高、道路最陡的5000餘畝林區。48歲的他,已經護林17年。巡山時,他總是随身帶着“五大件”:鐮刀、剪刀、水壺、望遠鏡、黃挎包。
石俊俠的巡護手冊。
他站在山頭眺望,說:“這一片叫‘旱天池’,那座山頭叫‘四方寨’,兩座山中間有一個山包,防火期我就住在那裡。”
石俊俠巡護的林區,墳頭廟宇衆多,每年不乏上山祭祀燒紙的村民。尤其春節前後,天氣幹燥,地上枯枝落葉多,防火壓力異常嚴峻。許多個除夕,石俊俠都是在山上度過的。他不光自己紮在山裡,還動員父親、妻子、兒女一起巡山。17年間,石俊俠所在林區沒有發生一起森林火災、一起亂砍濫伐,更沒有亂捕野生動物現象。
石俊俠光摩托車就騎壞了三輛。為了巡山,他2019年10月買了汽車,三年時間,輪胎換了14個。每年,他還要穿壞四五雙鞋。
石俊俠所守林區,大部分是松樹,還有大理石。有想采脂和開礦的人被石俊俠制止,揚言要找他麻煩,可他直言:“不怕,既然幹了護林員,我就要對得起我幹這個活。”
半個月前,金河鎮林業站護林員石桂西巡山時,一腳踏空,把腿摔骨折了。接受澎湃新聞采訪時,60歲的他還拄着拐杖。
石桂西回憶,十幾年前,護林員很辛苦,幾乎每晚都要在山上防偷伐和偷采礦。有時晚上抓到不法分子,為保護現場,一步也不能離開。碰到冬天夜裡,隻能躲到周圍的麥稭垛裡避寒。
讓石桂西高興的是,因為大家的努力和宣傳,這些年人們的法律意識、護山意識越來越強。“現在,發現火情隐患或不法分子,村民都會第一時間向我們反映。”他說。
讓石頭山綠起來
比巡山更為艱巨的,則是造林。
石漠化的山體。
淅川縣除了有像肖山那樣的天然林地,還有125萬畝的石漠化區,其中重度石漠化甚至寸草不生的地域高達49萬畝。而且,這些石漠化區域主要分布于丹江口水庫周圍。要保證南水北調中線工程的取水安全,必須先讓這些石頭山“綠起來”。
在緊鄰丹江口水庫,一座完全被植被包裹的山上,石俊俠對澎湃新聞說,這座山,在2015年開始石漠化山區治理前,就是一座荒山,青白色石皮暴露在外,山體鮮見綠色,隻有一些稀疏的蒿草。
當時,山上沒有土壤,蓄不住水,為讓這座荒山綠起來,石俊俠等一二百位護林員紮在山崖上,你傳給我,我傳給你,從山下運土運石運水。“那是我們最艱苦的時候。”石俊俠回憶說。
曾經的荒山能長滿松柏,離不開科學的“土智慧”。
在石漠化區治理過程中,石俊俠發明了“酒瓶滴灌”的灌溉方法。把一個裝滿水的酒瓶用泥土封口後插在樹根旁邊,讓水慢慢滲入地下。一來能防止漫灌導緻的樹根打結,影響樹根呼吸,二來通過瓶内水位,就能判斷樹苗是否“渴”了。石俊俠說,“一瓶水大概能灌6天”。經過護林員們的悉心培育,被栽下的五六十公分高、小拇指粗細的樹,第二年基本都成活了。
石桂西是金河鎮護林隊長,在造林過程中,他琢磨出了在不同地塊造林的不同方法。岵山是金河鎮條件最差、石漠化最嚴重的荒山,山高坡陡,常規造林方法一直沒有好的效果。通過不斷嘗試,石桂西發現點播橡子成活率很高,此後,該方法被全縣推廣。
2016年10月,在馬蹬鎮石橋村黑山頂造林的護林員李偉早上6點多往山上背樹,一腳滑倒。同事們急忙把他擡下山,經檢查,右腿膝蓋骨折。醫生說,如果來晚了,會留下終身殘疾。
李偉打了四個骨釘,醫生要求他至少靜養3個月。但為趕工期,李偉在床上躺了兩個月就去上班了。
綠化荒山、涵養水源不光靠護林員,也依賴淅川縣政府的政策引領。在造林中,淅川創新造林機制,采取市場化運作、合同化造林模式,與企業和造林大戶簽訂造林合同,按成活率兌付造林資金,大大提高了造林成活率。統計數據顯示,近年來,淅川實行合同化造林治理荒山53.2萬畝,封山育林21萬畝,森林覆蓋率由8年前的32.8%增加到現在的45.3%。
三代人的接力
位于丹江口水庫南沿的香花鎮太子山林場,是南水北調中線水源最重要的生态屏障。
太子山林場始建于1975年,當時還是數萬畝的荒山秃嶺,五六十名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背着帳篷、拿着鐵鍬就駐紮了進來。
“剛來的時候打地鋪,男的在這邊睡一片,女的在那邊睡一片,做飯就是在外邊,石頭一堆鍋一支,生個火就在這做飯。”太子山林場護林員陳洪亮回憶,當時條件很艱苦,水都是一挑一挑從丹江河裡挑上來,生活物資則通過不定期下山到湖北丹江口市采購。
他們與萬畝荒山的較量,異常艱巨。
丹江岸邊的太子山林場。
太子山林場場長陳人範介紹,現在林場裡,無論橫着看還是豎着看,都是一排排的樹,就是當年林場人點播橡子種下的栎樹。“現在,林場一萬多畝林地,有五千多畝都是人工種植完成,森林覆蓋率已提升到92%。随着林場的樹慢慢長大,工作重點也轉變了。”
太子山林場總土地面積17000多畝,林地11120畝,六個工區,處于兩省四縣的交界地帶,山路崎岖,溝壑縱橫。
基本每天清晨,陳人範都會帶着護林員巡山,有路的地方就騎摩托,騎不了摩托車就拿柴刀鋸子開路步行。距離遠的工區,大夥就乘船拿望遠鏡觀察,望遠鏡看不清的地方,就到岸上步行巡護。
造林護林,也會遇到阻力。曾經,有人向陳人範提出想伐點柏樹,陳人範氣得不輕:“你先給我臉扇扇,扇罷了你再說。”
其實不光柏樹,山上各種樹木都是村民緻富所需。
柏樹是做桌椅、棺材的好材料,而栎樹打成的鋸末,可以用來種蘑菇。64歲的護林員陳洪亮介紹,十多年前,當地幾乎家家戶戶種香菇,一晚上能打幾萬斤鋸末,但種蘑菇毀林,而且影響水質,何況不能随意砍伐栎樹。“靠山不能吃山。”不少淅川人因此外出務工,為南水北調作出貢獻。
巡山路上介紹橡子的陳洪亮。
陳洪亮說,林場剛好後,現在丹江水水質已經達到二級以上。
巡山路上,看到一株株樹木,陳洪亮都如數家珍。這個是花栎樹,那個是松樹,這個是野柿子樹。言語間,難以抑制的自豪。
47年來, 三代林場人接力守護太子山。巍峨太子山,也見證了22對林場佳偶的幸福。他們将自己的命運與這一片青山,一池碧水深度綁定,将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化作了生命中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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