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麥郎“瘋了”。
他的身邊人都不奇怪,包括父母,父母說幾年前就感覺兒子的精神不太正常。
年前,父親就把龐麥郎送到醫院住了幾天,龐麥郎跑了回來,去南方做直播,到大年三十才回家。
回家後的龐麥郎狀态愈發失控,動手摔東西,甚至會傷及父母。
父母送他去醫院,他堅決不從,強調自己沒有病。父母隻能求助村支書,最後在派出所幫助下,把龐麥郎送到精神病院。
從草根歌手到精神病人,龐麥郎被一部分人稱為“瘋子”,也被另一部分人稱為“天才”。
天才和瘋子,難道真的隻有一牆之隔?
01
龐麥郎原名龐明濤,是陝西省漢中市甯強縣代家壩鎮南沙河村人。
父母都是土裡刨食的農民,為了貼補家用,父親會時常打零工,維持一家人的生活。
日子雖然不是很富裕,父母卻很寵他,不遺餘力地支持他讀書。
龐明濤先讀技校, 半年就退學了,他認為學校承載不了他的夢想。
不想在家務農,龐明濤跑去廣東打工,錢花完了工作沒有着落,又回了漢中。
體力活幹不了,技術活幹不來,龐明濤去了KTV,在裡面切果盤。
KTV最大的樂趣就是聽歌和唱歌,龐明濤最開始時喜歡劉德華,後來聽到邁克爾·傑克遜的歌,一下子被震撼了。
同事說:“人家是國際大歌星,一首歌能賣好幾十萬呢!”
龐明濤動了心,立志要成為國際化歌星。
此後幾年,龐明濤醉心于寫歌,一寫就是幾年。
《我的滑闆鞋》,靈感來源于邁克爾·傑克遜的太空舞步,也是那個時期所寫。
沒有一個朋友,面對同事不解和嘲諷,龐明濤絲毫不在意,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02
2013年5月,龐明濤攢了厚厚一本自己創作的歌曲,帶着父親給的6000元錢,踏上了去北京的火車。
坐了18個小時的硬座,下了火車的龐明濤直沖網吧,開始搜索“錄音棚、錄專輯”等字眼,并記下地址,挨個去尋求機會。
他長時間住在網吧,床單裹住頭就能睡着,直到當年7月份,他連住網吧的錢都沒有了,家人不停催促他回故鄉。
曾經因為丢了20元錢,龐明濤大鬧派出所,執意要民警找回,民警隻能撥打他的手機聯系人勸他回去。
2013年9月,龐明濤的機會來了。
北京華數唱片公司舉辦選秀,龐明濤用一句“這輩子不做什麼都行,但不做音樂不行”打動了公司的音樂總監嘉霖,公司也相中了他的草根身份,決定試一下捧紅他。
用了各種營銷手段,花費不斐,《我的滑闆鞋》和龐明濤如願火了。
03
龐明濤給自己改名為約瑟翰·龐麥郎,不僅如此,他還順口胡謅稱自己的家鄉是台灣,不承認父母的身份。
這讓經紀人大為頭疼,不斷去幫他圓謊,維持他的形象。
公司接了大量通告,龐麥郎從開始的欣喜變成驚恐,怕形象不好被嘲笑,又生氣公司二八分成不公平。
發現華數是傳媒文化公司而不是唱片公司後,龐麥郎有種受騙的感覺,關上手機就跑到了上海。
龐麥郎住在上海的旅館裡,他不停接商演,卻不肯上電視台。
他嫌棄北京電視台是地方衛視,要求東方衛視單獨為他開演唱會,央視《開講啦》也被他拒絕,原因是鄧紫棋比他小卻是主講人 。
不久後,上海墨潤風華文化公司的李達将《我的滑闆鞋》拍成了MV,又掀起了另一波熱潮。
04
走紅之後的龐麥郎,行為開始迷失,對音樂的癡迷卻刻在骨子裡。
他抗拒着農村窮小子的身份,抗拒着土裡土氣的父母,也抗拒着公司、商務合作者和經紀人,覺得所有人都在利用他。
龐麥郎有着自己的執念:如果我說我是個農民,在農村喂豬,還會有人找我做演出嗎?
他堅信是自己的才華打動了聽衆,而不是公司的大力推廣。
白曉接手龐麥郎經紀人工作時,很多朋友勸阻他:龐麥郎很土,唱歌跑調,為人又偏執。
白曉還是決定和龐麥郎搭夥,他認為還有機會。
很快,白曉就嘗到了苦頭。
最好的時候,龐麥郎的銀行卡裡有200萬現金,那是龐麥郎的鼎盛時期。
龐麥郎有首歌叫《金發女郎》,演出這首歌,他要求必須有外國模特;票售出少于50張,就要取消演出,用巨額賠償金的壓力才能讓他打消念頭。
頻繁拒絕演出,龐麥郎熱度很快褪去,加之他的倔強固執,到2016年下半年,巡演開始難以為繼,即便有觀衆也越來越少。
出場費從上萬下降到幾千,出行也由飛機降到火車硬卧的檔次。
2017年中期,白曉和龐麥郎去北京演出,淩晨出發坐16小時卧鋪,為了找一家低于400元的旅店,在高溫的北京整整走了5個小時。
坐摩的時,白曉為省兩元錢和師傅讨價還價,龐麥郎坐在一邊面無表情,維護着一個“歌星”的尊嚴。
最後,那場演出賺了600元錢,龐麥郎賭氣地把錢扔到了地上。
縱然如此窘迫,面對綜藝節目的邀約,龐麥郎依然拒絕,他還想着專場演出。
短視頻平台邀請他們入駐做直播,白曉跟對方都談好了,快開拍時他龐麥郎說不來了。
白曉開始用支付寶花呗支付賬單,為龐麥郎買演出服也需要用花呗。
白曉和龐麥郎經常一出去就是兩個月,女朋友越來越無法忍受,生氣地說:你幹脆和龐麥郎在一起吧。
于是,白曉和女朋友分手了。
收入慘淡,被臨時取消的巡演也越來越多,要顧及龐麥郎難以理解的情緒又要賠錢,白曉崩潰了。
有一場演出,日期臨近龐麥郎突然消失。
白曉給他打了十幾個電話沒人接,微信也不回。
白曉試着把場地方的聯系方式發給龐麥郎,他才回複:“OK”。
白曉猜龐麥郎是是想獨自去演出,不想跟他平攤原本就不多的收入。
白曉想要通過做直播、拍短視頻等賺錢,結果有文章将他描繪成一個唯利是圖、精于算計的人,就想利用龐麥郎賺錢。
白曉心灰意冷,感覺自己就是東郭先生,搭救了一頭怎麼也喂不飽的狼。他嘗試用水果刀了結自己,疼痛感襲來,才如夢初醒般停止動作。
白曉說:每次被龐麥郎的偏執、自我、出爾反爾氣到,以及花呗還款日臨近時,我都覺得自己像一個傻x。
05
萬般無奈之下,白曉公開龐麥郎患上精神疾病的消息。
龐麥郎父母勤勞樸實,她們說兒子康複後隻要健康快樂就好,會繼續支持他唱歌,希望他早日結婚生子。
記者問到村支書是否以龐麥郎為榮,村支書嚴辭否認:覺得他丢人!
雖然白曉跟着龐麥郎吃苦受累,還遭遇了非常多的質疑和誤解,卻依然力挺龐麥郎,認定他是一心做音樂的癡人,稱他為中國梵高。
龐麥郎心中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寫歌唱歌。
他的音樂像呐喊,也像獨白,用力尋找他的滑闆鞋,也尋求生命的意義。
導演賈樟柯曾為《我的滑闆鞋》哭泣,說這首歌有一種準确的孤獨。
“有些事我都已忘記,但我現在還記得
在一個晚上,我的母親問我
今天怎麼不開心
我說在我的想象中,有一雙滑闆鞋
與衆不同最時尚,跳舞肯定棒
整個城市找遍所有的街,都沒有
她說将來會找到的
時間,時間,會給我答案
月光下我看到自己的身影
有時很遠有時很近
感到一種力量驅使我的腳步
有了滑闆鞋,天黑都不怕
摩擦,摩擦,我給自己打着節拍
這是我生命中美好的時刻
我要完成我最喜歡的舞蹈
在這美麗的月光下,在這美麗的街道上
我告訴自己這是真的 這不是夢”
抛開歌聲,龐麥郎的歌詞真的很棒,如果他隻是作詞作曲,未必不是一個天才。
這麼多年承受網絡暴力,卻依舊建設着自己的王國,龐麥郎莽撞地沖擊階層和命運,卻被人們當成笑話圍觀嘲諷,這種孤獨寒徹入骨,承受不住的他陷入精神的絕望。
天才與瘋子,往往隻是一步之遙。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