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3·1 孔子謂季氏①，“八佾②舞于庭，是可忍③，孰不可忍也！”

【注釋】①季氏：魯國大夫季孫氏。②八佾：佾（yì義）舞列也。天子八佾，諸侯六，卿大夫四，士二。八人為列，八八六十四人，諸侯是四十八人，卿大夫三十二人，士十六人。季氏為大夫而超越禮樂之規，用天子禮樂舞于庭。③忍：是忍耐。

【譯文】孔子談到季氏時說：“季氏用天子的六十四人的八佾舞蹈隊，在自家的豪庭裡翩翩起舞，這簡直是亂了禮規。如果這樣子的事情都可以忍耐話，哪還有什麼事不能夠忍耐呢？”

【鑒賞】 季氏是魯國“三家”中的季孫氏，另外兩家是孟孫氏和叔孫氏。孔子生活的時代也正是三家亂政的時代。孔子把春秋時期歸結為四種特征：1、禮樂征伐自天子出。2、禮樂征伐自諸侯出。3、禮樂征伐自大夫出。4、陪臣執國命。孔子認為這些都是政治的腐敗，世道的衰落。他主張要恢複周禮，拚棄“禮崩樂壞的局面”，實現仁愛和諧的社會。

春秋後期的魯國，季孫氏的勢力愈來愈強大，他們先驅逐公孫歸父，然後又通過外交手段和晉國結盟。到了魯成公在位時，季氏已經掌握了魯國的軍政大權。季氏剛執政時民衆的口碑不錯，季文子去世，民衆評價他“妾不衣錦，馬不食粟，相三君而不積私。”可見季氏當時還是被國人認可的。季氏為了奪取魯國的軍權，在魯襄公11年，改革軍隊的編制，把原來魯國的兩軍增加一個中軍，擴大為三軍，季氏、孟孫氏、叔孫氏各統領一軍。這樣一來，季武子把魯國的軍事力量全部轉到“三家”的手中。同時“三家”又順勢把行政管轄區域納入自己的版圖，開始大規模增收稅賦。後來發生了魯昭公被驅逐的事件，魯昭公在晉國流亡了七年，雖然季平子對他不錯，但是昭公心知肚明自己的大權已經被季平子掌控，即便回去也是個被架空的國君。

昭公三十一年，晉國準備送昭公回國，季平子親自到晉國邊境迎接他，他對晉國的大夫荀礫說：“若得從君而歸，則固臣之願也，敢有疑心”。昭公不想回國的原因是想借齊、晉兩國的兵力殺回魯國，重新執掌國政。季氏想接他回國，不是想殺他，篡奪君位。而是讓昭公繼續做國君，保住他現有的地位，等到時機成熟時再奪取政權。魯國出現季氏越禮的事件，而且還堂而皇之地上演了“八佾舞于庭”一幕，按照周禮的規定是絕對不允許的。按理來說魯國是周公的後裔，可以按照周天子的禮儀行事，演奏天子的樂舞。

孔子為什麼譏諷和抨擊季氏呢？原因有二：一是揭露季氏急于篡權的野心；二是讓民衆知道季氏超越的“八佾”之舞對禮教規定的破壞，從周禮的角度證實當時魯國“禮崩樂壞”的局面。 在本篇中， 孔子深惡痛絕地批判了季氏家族破壞禮教和禍國殃民的醜惡行為，告誡魯國的民衆對季氏“陪臣執國命”，已經到了“是可忍，熟不可忍”地步。

【原文】3·2 三家①者以《雍》②徹。子曰：“相③維辟公④，天子穆穆⑤，奚取于三家之堂？”

【注釋】①三家：魯國大夫：孟孫、叔孫、季孫三家。②《雍》：《詩經· 周頌》中名篇。天子祭祀完畢，撤掉祭品，開始奏樂唱這首詩。③相，助也。④辟公，諸侯也。⑤穆穆：肅穆深遠之意。

【譯文】孟孫氏、叔孫氏、季孫氏三家在祭祖完畢撤去祭品後，也命樂工演奏《詩經.雍》這首詩。孔子說：“《雍》詩有兩句寫得輔助祭祀諸侯之禮，天子莊嚴肅穆地在那裡主持祭祀。怎麼能用三家的廟堂呢？”

【鑒賞】禮是什麼呢？孔子說：“禮就是對事物的治理和人的行為規範，一切制度都在乎禮，一切文飾都在乎禮，行禮在乎人。”禮是為了區别等級的差異，樂太過分了就會招緻放蕩，禮超越了就會産生隔閡。樂章相同，上下的感情就能交流，上下感情交流就會得到和睦。”孔子強調祭祖的等級制度，不允許超越其上。本來像季氏等三家，應該用季氏大夫的歌舞樂，但他們偏偏用《雍》這樣的歌舞樂。孔子嚴肅地批評了這種違反宗法制度的行徑，告訴他們什麼樣的官階，用什麼樣的禮儀，絕不可逾越。天子有天子之禮，諸侯有諸侯之禮，大夫有大夫之禮，各守其禮，天下才能和諧相處。

《詩經.周頌》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是說天子的宗廟主祭的是列國諸侯，主祭的是天子，三家助祭者隻不過是陪臣，何況還有天子來主持祭祀莊重肅穆的場面。而季氏卻敢越此禮，堂而歌之乎！按照當時的祭祀禮儀，大夫不得以諸侯的祭祀禮來祭祖，季氏把公廟設于私家，非禮也。三家以祭祀桓公而設立祖廟，所以用魯廟的禮樂超出了規定，實屬大逆不道。

孔子說：“你們三個人聽好了！禮畢貴賓出去，堂下演奏《雍》的樂章，撤下席上的餐具時，演奏《振羽》的樂章。由此可見，君子的一舉一動，沒有任何事情不在禮樂之内。主人陪同貴賓走進祭祀大廳的時候，鐘聲就莊重地響起，這是表示歡迎的意思。樂工歌唱《清廟》的樂章，是表示對國君功德而演奏的。演奏《象》、《舞》兩支舞曲，是表示崇敬文王、武王的功業。”由此可見，古代的君臣相見不必互相寒暄，隻要演奏樂章就可以表示情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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