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順着他的目光望去,隻見他身後的四名侍衛護着一輛雖不大卻精緻無比的馬車,馬車旁立着一位約摸十六七歲的侍女,馬車門楹上方挂了一個小木牌,上附“玄”字,想來正是玄王府的人無疑。
“既是玄王爺之意,雪衣自當服從。”她淡笑着應了一聲,又轉向司顔佩輕聲道:“妹妹要到玄王府去一趟,姐姐先行回府,告知爹娘莫要記挂擔心。”
從看到這個迎人的陣勢,司顔佩的臉色就不好看,心中難免嫉妒雪衣,不管這個玄王爺是不是個病鬼,可他這二皇子的身份畢竟是不容小觑的。
饒是如此,她還是勉強擠出笑容,“妹妹放心,姐姐知道該怎麼做。”
雪衣又輕輕拍了拍斂秋的手,“你跟着二小姐先回去,記住,别忘了給我娘送藥去。”
斂秋雖然不放心她一人,可一想到夫人的藥,還是乖乖點了點頭。
那侍女小心翼翼地将雪衣扶上了馬車,秦鐘舸隻對着司顔佩點頭示意,便領着一隊人馬朝着玄王府的方向去了。
司顔佩心中不由惱火這秦鐘舸對她和對雪衣的态度竟如此不同,卻又不便表露,沒好氣地吩咐了車夫回府。
馬車并沒有走正門,車夫駕着車直接從側門進了去。
一路上,雪衣一直靜坐不語,目不斜視,惹得她身旁的侍女時不時地投來一記怪異的目光。
她挑起窗簾看了看,正院就在不遠處了,終于忍不住道:“三小姐,您認識我家王爺嗎?”
雪衣點點頭,複又搖頭,“認識,又不認識。”
前一世是認識的,不過這一世,還沒有見到過。
侍女更加莫名其妙,想要再問些什麼,突然隻聽得一聲“停”,随後聽秦鐘舸道:“三小姐,我們到了。”
聞言,侍女連忙挑起車簾下了馬車,又将雪衣扶了下來,兩人将雪衣送到了院門口,便不再往裡走,而是另一名身着一襲黑色勁裝的年輕男子上前來接替了二人。
與他四目相對,雪衣心下微微一凜,這人她認識,他是夜青玄的親随之一,離洛。
雖然前一世她并沒有與他正面交鋒過,卻時常聽她的兄長司仲卿和夜明瀾提起此人,皆道是個不可多得的用劍高手,司仲卿更坦言,若論劍法,自己難在他手下走過百招。
離洛并沒有領着她進正堂,而是繞過正堂,直奔着後面的院子而去,一路上離洛沉默不語,隻時不時地出聲提醒:“三小姐小心腳下。”
如此走了一炷香的時間,終于在一座高閣前停下,離洛上前推開了大門,對着雪衣道:“三小姐,請。”
雪衣擡頭看了一眼,這閣樓至少有四五層高,卻靜谧無聲,聽不到一絲一毫的動靜,看來裡面沒什麼人。
饒是如此,她還是毅然擡腳跟着離洛走了進去,饒了一圈,走到裡屋,離洛對着重重簾幕後的那道身影俯身道:“王爺,三小姐到了。”
“嗯。”簾後那人輕輕應了一聲,揮了揮手,離洛便識相地退了下去,從外面關上了門。
雪衣壓下心頭的不安,福了福身,“雪衣見過玄王殿下。”
“司雪衣……”簾後那人将她的名字反複念叨了兩遍,突然厲聲問道:“就是你要嫁本王為妻?”
這前後情緒的突然變化,雪衣心中并不奇怪,在她的記憶中,夜青玄本就算得上是個陰鸷難纏的主,心思深不可測,不過,那些都是在他們相識以前。
自從雪衣與他在北郡相識、為他治好了頑疾之後,他便如同變了一個人,對待别人依舊冷酷無情,手段狠戾,待她卻明顯不同……
“怎麼不說話?”
冷硬的聲音将雪衣拉回神,她理了理情緒,淺淺一笑,上前道:“王爺不願嗎?”
短短一言,竟是将問題又抛給了夜青玄,聞言,夜青玄短暫的沉默之後,突然輕呵一聲,“本王的情況你可明了?”
“明了。”雪衣回答得幹脆,“雪衣是醫門之後,隻要王爺願意配合,治好王爺的病,并不難。”
“誰讓你這麼做的?”
“我自己。”
“有何目的?”
“報恩。”
“報恩?何恩?”
雪衣不由得猶豫了一下,明裡說來,自然是報皇恩,可是,隻有她自己心裡明白,她要報的,究竟是哪一份恩。
她是恩怨分明的人,該報的仇她一絲一毫都不會忘,可是該念的恩,她也會銘記于心。
“你又猶豫了。”簾後的身影微微動了動,雪衣頓覺一陣冷風從臉頰上吹過,涼涼的,帶着陰沉的殺意。
雪衣心裡明白,雖然夜青玄重病在身,可是他的身手絕對不在離洛之下,他想要殺她,隻是擡手翻掌間的事兒。
“有些事,不是我說了怎樣就怎樣,...
她在賭,賭注便是她前一世對他的了解。
果然,聽此一言,簾後那人沉默了半晌,就在雪衣一點一點慢慢攥緊拳頭的時候,突然隻覺眼前一道身形一閃,腰間一輕,尚未回神發生了什麼事,自己已經被輕輕放到了柔軟的明床上,繼而一道黑影欺身上前。
“你……”雪衣顯然沒料到會有這一變故,愕然地看着這張近在咫尺的臉。
面容清俊,輪廓分明,身形在月白色錦衣的映襯下依舊顯得清瘦,狹長眉眼中浮着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雪衣卻感覺不到他的笑,那笑容背後的冷魅與詭谲教人忍不住一陣心慌。
似是看出了雪衣的慌張,隻一瞬間,他眼下笑意盡散,隻留一抹清和淡然,伸手将雪衣額前的發絲輕輕撩開,盯着雪衣看了看,突然開口:“這麼有才有貌有膽有色的夫人,為何不娶?”
暖暖的氣流從耳際拂過,惹得雪衣心下一陣奇癢,饒是早有心理準備夜青玄不是那麼好惹的,此時依舊忍不住紅了臉,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
“王爺,請……請自重。”她動了動身子,怎知夜青玄看着清瘦,力氣卻大得很,她根本動彈不得。
夜青玄嘴角緩緩浮上一抹淺笑,“你的伶牙俐齒呢?”
聞言,雪衣心頭沒由來的一惱,她好心好意想要為他治病,他竟諷笑她!
被他禁锢在胸前的手微微動了動,突然以不及閃躲的速度點向夜青玄的天突穴和中府穴。
夜青玄隻覺頸處一滞,頓然側身一閃,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卻不想她立刻用騰出的另一隻手點向他的靈墟穴和紫宮穴。
認穴精準,速度奇快。
夜青玄見了她認真的神色,心底微微一動,竟是停下不動,任由她點中自己的穴道。
雪衣沒想到他不閃不避,指尖觸及他的穴道,暗叫一聲不好,想要借機将他推開,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别動!”突然她臉色一沉,将夜青玄的手腕握在手中仔細探了探腕脈,夜青玄便依她所言一動不動。
頓了頓,他出聲提醒道:“你當真以為,這樣把脈能有結果?”他說着垂眸瞥了瞥自己,又瞥了瞥雪衣。
雪衣會意,白了他一眼,推了他一把,“起來。”
待起了身,整理好衣發,雪衣立刻抓過他的手腕認真地号了脈,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夜青玄的神色也稍微沉斂,淡然道:“有什麼話,隻管說。”
“寸心。”雪衣輕輕吐氣,擰了眉,“你怎麼會中寸心的毒?”
夜青玄面無表情,“想要殺我的人,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同樣,我體内的毒,多一種不多,少一種也不少。”
雪衣明白他的心思,并不點破,正要收回手,卻被夜青玄一把抓住,他翻開她的手掌,看了看她掌心裡被指甲抓出的痕迹,眉角微微一動:“怎麼回事?”
雪衣巧妙地收回手,淡淡笑道:“方才在宴上,有些緊張了,也不知道是怎麼來的。”說着又換出一臉正色:“三天,三天過後,我會讓人把藥送來。”
不過轉瞬,夜青玄便又恢複了最初的冷魅神色,“三小姐自己不來嗎?”
雪衣怔了怔,順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方才她躺的明床,突然輕聲一笑,“不着急,以後多的是時間。”
說罷,她起身對着夜青玄盈盈福身,“王爺若沒有别的事,雪衣先退下了。”
夜青玄并不阻攔,微微點頭,“離洛,送三小姐。”
離洛應聲而入,領着雪衣一路出去,走到院門口時,那侍女和秦鐘舸都還在那候着,重新将雪衣扶上了馬車。
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離洛足尖輕點,幾個起落便落在閣樓前,走進去一看,那一抹俊挺的身影正負手立在窗前。
離洛拿起手邊架子上的玄色披風給他披上,低聲問道:“王爺真的相信那個司雪衣?”
“相信……”夜青玄輕呵一聲,微微搖頭,“就連你最親最近的人,都會對你暗下殺手,欲置你于死地,這世上還有何人可信?”
離洛心知自家主人心情不好,便不再多問,轉身欲走,不經意間撇過明床邊的地上,頓然停下腳步,“王爺,這好像是三小姐落下的。”
夜青玄轉身接過一看,隻見是一枚白色琉璃雕,形狀是一隻小狐狸,輕靈剔透,甚是可愛。
“呵!”夜青玄沒由來地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看着那小狐狸的眼神卻不再似方才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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