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中國電影界發生了一件大事兒,八一廠和北影廠因為同一題材的電影,而擺起了擂台。并且誰也不讓誰,跟“賭氣”似的,都争着拍。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且聽雅清慢慢道來。
話說1979年,《紅岩》雜志上發表了一部長篇小說,那就是由四川作家周克芹創作于1978年的《許茂和他的女兒們》。該小說先是在内江的《沱江文藝》上發表了第一章,結果讀者的反響很好,于是周克芹再接再厲,一氣呵成寫完了整部作品,在《紅岩》雜志上發表後,引起巨大反響。
時間到了1980年9月,八一電影制片廠的文學編輯王影讀到了該小說,愛不釋手,便推薦給了同廠導演李俊。而李俊看到後,也同樣十分激動,認為很适合拍成電影。李俊一向對農村題材的電影情有獨鐘,在這之前他所執導的《回民支隊》、《農奴》、《閃閃的紅星》、《歸心似箭》等,都深受廣大觀衆的好評。他非常希望通過《許茂和他的女兒們》這部電影,在自己的藝術創作履曆上,再增添華麗的一筆。
上報到八一廠後,廠領導也很重視,并且還專門把小說原作者周克芹也請來參與劇本的改編。由此可見,八一廠是想把這部電影打造成一部精品的。
而正當八一廠的編導們摩拳擦掌的時候,卻不料近在咫尺的北影廠也看中了這部小說,而且還是廠長汪洋親自看中的。汪洋以敏銳的眼光感覺到這是一部非常好的題材,拍成電影必定會引起巨大反響。而在這之前,北影廠已有過許多将文學作品改編成電影的成功案例,如《祝福》、《林家鋪子》、《早春二月》、《紅旗譜》等,所以這一次,汪洋廠長同樣成竹在胸。
汪洋找到了執導過《奇襲白虎團》、《從奴隸到将軍》的王炎,希望他能将《許茂和他的女兒們》搬上銀幕。王炎讀過小說後,也非常喜歡,并親自進行了劇本的創作。
在最初的時候,兩家電影廠籌拍《許茂和他的女兒們》都是悄悄進行的,彼此都并不知道對方也在做着同樣的事情。但兩家廠挨得那麼近,并且雙方工作人員來往又那麼頻繁,所以怎能不透露風聲呢?因此很快八一廠就聽到了消息。他們認為最先是自己看中這部小說,而且原著作者也參與了創作,所以該片理所當然就該由八一廠來拍攝。
可是北影廠的汪洋廠長實在太愛這個題材,又怎會輕易放手呢?并且這時王炎的劇本都已經寫好,箭在弦上,又豈能棄弓箭于地?所以北影廠也不肯放棄。結果兩家廠為同一部題材的電影打起來官司,甚至直接告到了文化部。當時的文化部分管電影的局長是陳播,他曾經在八一廠擔任過廠長,可他也并沒有完全向着八一廠,而是着力在其中進行協調。可是協調來協調去,兩家廠的主創人員都各不相讓,并且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這事讓陳播感到很頭疼。
而北影廠這時采取了“先下手為強”的策略。1981年初春,他們就悄沒聲地把攝制組拉到四川簡陽開始拍攝了。八一廠的李俊聽到後,非常生氣,說“他們要拍就拍吧,我不幹了。”準備撂挑子去選其他的題材。可是八一廠的領導卻不肯放下這部好電影,并認為:咱們先看中的題材,為什麼不拍?于是也迅速組織起了精兵強将,拉起一支隊伍準備投入拍攝。
而電影局面對此事也有點無可奈何,實際上也有點“默許”這次“打擂台”的意思。于是北影廠和八一廠的PK大戰正式開啟。北影廠的攝制組在簡陽,而八一廠便将隊伍拉到了距離簡陽不遠的内江。兩個攝制組相隔很近,在往常都會相互走動。但這一次卻不相往來,就跟小孩鬧矛盾似的,彼此見了面也不打招呼,臨了,還翻個白眼給對方。
不過,雖然這是電影界鮮有的題材“撞車”事件,但實際上卻是利大于弊的好事情。因為一旦擺開擂台,那麼打擂雙方都必定不會有半點懈怠,而是卯足了勁兒,正面應對,很有點兩大武林高手“一決高下”的意思。
而世間凡事,有競争才會出精品。
自從擂台擺開之後,兩個攝制組都不敢有半分大意,對各個細節都精益求精,力求完美。八一廠選擇将許茂作為主線人物,将許茂在特定環境下的性格和複雜心理刻畫得入木三分。而北影廠相對來說更加忠于原著,以四姑娘許秀雲為主線,體現了人物的性格和命運。
因為北影廠電影先開拍,所以也先上映,給了觀衆一種“先入為主”的感覺。後來,有觀衆說北影廠的版本比八一廠要好一些。對此我并不完全認同。因為實際上,很多觀衆并沒有看過後來才上映的八一廠版。我覺得,八一廠的版本,包括在音樂、錄音、攝影以及演員的表演上,都有許多可取之處。隻是北影廠的版本搶占了一個先機而已。
在1982年的金雞獎評選活動中,兩版《許茂和他的女兒們》同時參選,結果,北影廠的李秀明因出演女主角許秀雲而奪得金雞獎影後稱号,鄒積勳獲得最佳攝影獎。而八一廠則隻有甄明哲獲得最佳錄音獎的提名。看起來似乎八一廠的版本在這次“打擂”中敗下陣來,但果真如此嗎?
八一廠導演李俊說:把一切都留給時間吧。是的,時間是最好的試金石。幾十年後,我們再看八一廠版的《許茂和他的女兒們》,會驚異地發現我們之前并沒十分在意的出彩之處。
相對來說,我個人更喜歡八一廠版的攝影風格,唯美而浪漫,每一個鏡頭都很講究,這一點,與李俊之前拍過的《農奴》、《閃閃的紅星》、《歸心似箭》等有異曲同工之妙。另外它的音樂創作包括現場收音都很出色。所以1984年,在第8屆香港國際電影節上,八一廠拍攝的《許茂和他的女兒們》便作為經典影片向各國專家進行了展示,并獲得了高度評價。
對于廣大影迷來說,可能更在意的是兩個版本中演員的表現和對比。
兩版《許茂和他的女兒們》中的演員陣容都十分強大。當時北影廠版因為彙聚了80年代影響力頗大的“北影三花”而更加引人注目。但幾十年後再看,我卻發現八一廠版本中演員們的表演,卻更加耐人尋味。
下面,我們不妨将兩個版本的演員,來做一個對比吧。
李緯、賈六分别扮演許茂
北影廠在選擇許茂的扮演者時,頗費了一些周折。王炎最先看中的演員就是上影廠的老戲骨李緯,但汪洋廠長不同意,認為“李緯演壞人太多,怕觀衆不接受”。後來又看了好些演員,最終還是覺得李緯最佳,便定下李緯。
八一廠則選擇了曾在《回民支隊》中扮演過郭政委的賈六。兩位老演員都在各自的影片中呈現了精湛演技,最突出的是他們的眼神功夫都十分了得。相比之下,賈六版的許茂,無論是清瘦的外形,還是氣質都更符合人們對四川老農的想象。而李緯在外形上還是有點“兇”。
李秀明、王馥荔分别扮演四姑娘許秀雲
李秀明在《許茂和他的女兒們》中的确呈現了精彩表演,天生的“苦相”也正好符合劇中人設。而王馥荔的表演,分寸感掌握得恰到好處,内心戲的展現也層次分明,并不遜色于李秀明。隻是李秀明版許秀雲搶先一步進入觀衆視線,所以給大家一種先入為主的感覺。但就我個人而言,我更欣賞王馥荔清新淡雅的表演,與我心中的許秀雲更加貼近一些。
張金玲、斯琴高娃分别扮演三辣子許秋雲
三辣子許秋雲是個非常有個性色彩的人物。北影版由演慣了賢妻良母的張金玲來扮演,表演上有很大突破,尤其是與鄭百香打架那場戲,她所設計的搓麻繩動作,非常符合人物性格,又為劇情的發展起到了推動作用。
而斯琴高娃版的許秋雲,人物造型滿分,細節處理也到位,把三辣子的潑辣與善良,都體現得很到位。也許是之前她在《駱駝祥子》中所扮演的虎妞太過深入人心,所以大家并沒特别留意到她的這次表演。其實我覺得她演得非常有色彩,人物造型也是加分項。
劉曉慶、周宏分别扮演七姑娘許貞
劉曉慶是大家非常熟悉的電影明星,但她在《許茂和他的女兒們》中扮演的許貞,表演卻有些流于表面化。而八一廠版本中,扮演許貞的演員,名叫周宏,并不出名的演員,但同樣漂亮,且充滿朝氣,表演也生動自然,樸素大方,相對來說,我更喜歡這個版本的許貞。
李鳳緒、趙娜分别扮演九姑娘許琴
據說在北影廠的演員選擇中,九姑娘許琴的扮演者,最初定下的是陳沖。汪洋也許想推出“北影三花”加陳沖這個超強的“姐妹花”陣容,但因為陳沖一心想出國,所以隻好作罷,改由西影廠的年青演員李鳳緒來擔任。九姑娘在其中的戲份不多,李鳳緒給人的印象不深。
相對來說,八一廠的版本中,趙娜扮演的許琴,無論是造型還是表演,都更加令人難忘。趙娜天生麗質,身材又好,造型師給她設計了兩條大辮子,更加符合人們對許琴這個美麗女孩的想象。而且她的表演也樸實大方,尤其是粲然一笑的時候,感覺整個環境都亮了起來。
楊在葆、馮恩鶴分别扮演金東水
楊在葆和馮恩鶴,都是“硬漢小生”。相對來說,楊在葆更加出名一些,而馮恩鶴也是在許多年後,才憑借《潛伏》中老謀深算的吳站長,而引起人們的注意。兩個演員在各自的影片中都有出色表現。但相比較而言,我個人更喜歡馮恩鶴版的金東水,外形和年齡都更加接近原著。
張連文、徐光明扮演鄭百如
張連文在這之前一向都是扮演正面角色的,如《豔陽天》中的蕭長春、《創業》中的周挺杉等,給觀衆的印象實在太深了,所以當他出現在《許茂和他的女兒們》中扮演反派鄭百如時,許多觀衆都不肯接受。而徐光明,是大家并不十分熟悉的八一廠演員,這反而使他所扮演的角色,能在第一時間被觀衆所認同。而且他在影片中的表演,細微眼神的運用十分到位,令人難忘。
盧桂蘭、田華扮演顔少春
顔少春是《許茂和他的女兒們》中非常重要的一個人物,北影廠和八一廠都選擇了在觀衆中頗具影響力的老戲骨來扮演。北影廠版中是盧桂蘭,這位曾主演過《冰上姐妹》、《特快列車》、《女交通員》、《報童》的女演員,形象和氣質都非常符合顔少春的人設,所以演起來得心應手。
相對來說,田華在塑造顔少春這個角色時,年齡稍大了一些,但她的表演卻十分生動,尤其是給許茂老人過生日那場戲,她的那一大段台詞,曾令我熱淚盈眶。所以說一個演員,外形不重要,年齡更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用真心真情來打動觀衆。雖然出演這個角色田華沒得獎,但誰也無法否認這是她演藝生涯中的又一個經典銀幕形象。
有些電影作品,回頭再看,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比如1981年的兩版《許茂和他的女兒們》,當時很多觀衆都更喜歡北影版,我想其中幾位當時最紅的電影明星的加盟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我個人覺得八一廠的賈六、田華、馮恩鶴、趙娜等都呈現了更加驚豔的演出,我個人更加喜歡。
想當年,八一廠和北影廠擺起擂台同拍《許茂和他的女兒們》,曾鬧得沸沸揚揚,有人甚至評價說是“勞民傷财”,但我覺得通過競争,觀衆看到了兩部制作精良的好電影,這,才是我們最大的收獲吧?
在這裡,我給大家推薦八一廠版的《許茂和他的女兒們》,相信大家都會喜歡。
卻不知時隔39年,大家還記得兩個版本的《許茂和他的女兒們》嗎?當年各位更喜歡的是哪個版本呢?對于兩版中的演員,大家又認為誰是最難忘的呢?歡迎大家通過留言區,與更多影迷進行互動吧。我是雅清,再次感謝大家的關注、點贊和分享,這是對我最大的鼓勵。咱們明天同一時間,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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