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9，剛剛下班的我接到了鐵瓷老王的電話。

老王說趕緊來xxx電競主題酒店，我已經開好了情侶房，你來陪我一起體驗生活。

我問他是你飄了還是老闆提不動刀了，明天不用上班的麼？轉頭一想，老王早已經告别了用頭發換代碼的生活，從版本之子程序員變成了一名編劇老師。

想到又将迎來一個不眠的夜晚，在去賓館的車上，我往保溫杯了多加了一把黑枸杞。

枸杞的笑容，溫暖純真

“喲，阿瓜，幾天不見腦門又亮了不少啊！”一進門，老王就對我緻以親切的問候。

所謂近朱者赤，進互聯網者秃。一棟棟寫字樓裡有多少打工人來自山川湖海，卻又囿于格子間裡的咖啡和KPI。

而老王早已跳出996外，不在通勤之中，成為了一位不用坐班獨居兩室一廳寫了一些不知名影視作品本子的編劇老師。不過就像男人通常不能正視“不行”的事實，老王從來不承認本子爛是因為自己不行，他說那些都是甲方逼出來的。

“甲方那些XXXX，哔————！#￥……&……%*&&！”

我說王編劇你消消氣，你再這樣化身祖安戰士瘋狂輸出，我這稿子可就過不了審了。我還是陪您暢遊召喚師峽谷吧，體驗一下EDG奪冠時的心情。

老王說大半夜我找你來就是因為單排上不去？膚淺，我找你是來模拟環境，為劇本創作做沉浸式體驗啊。

說着他點了根煙，眼圈泛紅：“你都不知道，我們這種有生活的編劇，需要多努力。”

我說您老就别請我喝凡爾賽雞尾酒了，你這也不用坐班，不用忍受通勤的擁擠和遲到扣工資；不用做幾十頁的PPT，也不用擔心臨下班被領導叫去開會；居家可以自己鼓搗美食免受不健康外賣的腐蝕，空氣中充滿着自由的香甜。

老王擺擺手，所以才有那麼多腦殘劇，編劇才總被人罵啊。你能指望一群天天窩在家裡的死宅，用本不富裕的腦洞，把自己生活的影子帶入到作品中，寫出令人稱贊的故事？那寫出來的都是滿滿的生活bug！

“憑什麼剛剛月入過萬的都市白領就能在市中心自己住loft，約朋友吃飯就是在有格調的西餐廳，有錢的老總總是給員工搭便車的機會，難道是炒股玩膩了去兼職網約車司機？”

“還有那些寫刑偵、偵探、推理類的，覺得看過600多集柯南就掌握真相了，柯南·道爾的作品都沒讀過。搞得法醫都看不下去了，自己動手來寫。”

“我自己住兩室一廳，那是在燕郊，去趟北京都出省了。自己做飯除了健康，更重要的是比點外賣便宜啊，就算出去談項目......”

我打斷了老王，說談項目這個我熟，咖啡廳裡點一杯喝一下午，嘴裡幾個億的氣氛組就是你們。

老王說你不要誤會，那些都是投資人，我們編劇比較務實，一般都是在漢堡店點個套餐，吃飽的功夫就把事兒給聊了。

當然，爛劇也不全是編劇的錯，這個鍋甲方跑不了。現在什麼最受甲方爸爸的青睐？是IP影視化。

小說以文字為依托，一些抽象的概念可以靠讀者的想象力去呈現。劇本是以一幀幀鏡頭展現内容，屏幕上看到啥就是啥，沒有延展性。對于展現不了的内容，簡單的做法就是砍掉，原著黨對此會表示改編不行。

從工作效果而言，IP影視化和程序員修改代碼中的bug并沒有什麼不同，而保留那些不符合常識的内容，充斥着脫離現實的狗血。

就算編劇撰寫的劇本在線，在開機拍攝和觀衆見面之前，仍要受到重重考驗。

“每次和甲方開項目會，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雖然我不是編劇，但是關于劇本我想講兩句’。”體育主題的青春熱血劇一定要加感情線，電競主題不融合商戰元素沒有爆點......最搞笑的是甲方之間負責審核劇本的人有時候還會意見不統一。

我問老王，那你就讓這些外行随意糟蹋你的作品？老王翻了翻白眼。

“親愛的達瓦裡氏，理想主義害死人啊。隻要甲方不欠錢不耍賴不白嫖，那爸爸可以揮舞着鈔票肆意糟蹋我，不，我的作品。但這并不妨礙我在背後罵娘。”

老王說現在網劇一集的劇本在3-5w，而且還是良心價。但是你别看單價比打工的月薪高不少，關鍵是這錢你不一定拿得到。

現在是劇多編劇更多，半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和古董行差不多。就算拿到了項目，在提供劇本大綱、人物小傳、試寫劇本後，才會拿到一小部分的定金。然後就會在甲方意見和不限次修改中反複橫跳。幸運的話，直到項目殺青才會經過漫長的回款周期拿到尾款。

“但最坑爹的是，一但一部劇火了，再拍第二季的時候，最先被砍預算的就是編劇團隊。而整個編劇的花費，還不如主角們片酬的一個零頭。”

如果你發現第二季主角們沒有更替，别高興太早。開播後發現質量下滑，去看看署名的編劇名單，八成都換了團隊。

“就算外部環境差成這樣，編劇圈内部還存在鄙視鍊。”

電影編劇看不起電視劇編劇，電視劇的又看不上網劇，網劇覺得自己還有機會火但網大撲街很徹底，寫網大的覺得轉行做綜藝的已經算是退圈了，搞綜藝的表示我們有錢但是劇本殺編劇隻能算是邊緣人。

不管是什麼方向的編劇，努力活下去并且有朝一日一飛沖天才是多數人的目标。

“其實，哪有什麼你争我奪的江湖，混的都是人情世故。”去影視學院報個高級培訓班，和導師進行親切友好的交流并獲得認可，得到穩定資源的幾率比互相内卷可靠的多。

憑借本事單打獨鬥早已成為過去式，合作才能走向共赢。

成立工作室，是個人編劇事業上升的一大步，至少去接甲方的大項目時，頂着工作室而非個人的名頭顯得更有底氣。在近期的影視寒冬，多數人會選擇在一起抱團取暖。

我問老王，從這個時代的版本之子——互聯網程序員，轉行到編劇，到底是怎麼想的？

老王表示高薪自己也拿過了，健康也透支過了，現在經曆的困難是自己能接受的，至少還保留了相對的自由。

“我現在是手藝人，隻要腦子沒壞就能一直幹下去，35歲之後也一樣。而且，随着作品的積累，我相信以後的路越走越寬。”

作者丨甜瓜

責任編輯丨周周&二水

排版編輯丨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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