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淫”一詞出自《紅樓夢》,是一個非常美好的褒義詞。原指賈寶玉對女兒美和天地一切美好聖潔事物的普遍無私的關愛和贊美,是一種美化心靈、美化生活的實踐理念。警幻仙姑道:“如爾則天分中生成一段癡情,吾輩推之為‘意淫’。‘意淫’二字,惟心會而不可口傳,可神通而不可語達。汝今獨得此二字,在閨閣中,固可為良友。”賈寶玉獨得此二字,可謂實至名歸。“意淫”在賈寶玉的人設裡,是一種去除功利化的精神層面的純美心性。
這個詞在使用過程中發生了兩次“變異”,第一次是貶義化。網絡時代到來後,“意淫”一詞泛濫網絡,但突破了它的狹義範疇,即指一個人的性幻想,擴大了詞義範圍,泛指一個人言論不切實際,充滿個人幻想,極具否定諷刺意味。
第二次變性是變成了中性詞。一般指不切實際的幻想,虛妄的想象。侮辱性明顯弱化,甚至趨向中性,語氣也變得和緩。
費那麼多口水解釋“意淫”,其實就是想說人類思維中有一種惰性:自以為是的想象。想象是浪漫主義的傳家寶,可在實證主義看來是大壞其事的。做學問搞科研尤其需要實證。
全國統編高中語文教材選文《屈原列傳》有一則注釋就是“意淫”。
“及見賈生吊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遊諸侯,何國不容,而自令若是!讀《服鳥賦》,同死生,輕去就,又爽然自失矣。”(普通高中教科書《語文》選擇性必修中冊P85)課文下面注釋⒃[爽然自失]:茫然若有所失。
很顯然,這個解釋是長期以來“意淫”的結果。不少網絡字典在解釋“爽然”時都是“茫然”。“爽然”究竟有沒有“茫然”的意思?鄙人不才,故大膽推論沒有這個“意項”,是後人“意淫”出來的。原因有二:
其一,“爽”,按《說文解字》說法:“爽,明也。”是“明朗”的意思,“爽”作形容詞時的其他意項基本都是這個意義的引申,毫無例外。“爽然”這個詞語中的“爽”是形容詞,應該是“明朗,開悟”的意思。“爽”作動詞時是“差錯”的意思,如“毫厘不爽”“女也不爽”“無毫發爽”等等都是動詞的用法。從詞性的角度看,“爽然”不可能是“茫然”的意思。
其二。從上下文看,“爽然”是“明白”、“開悟”的意思。司馬遷在品評人物時往往褒貶分明,而屈原在他心中是“神”一樣的存在,為他立傳,最終沒有搞清屈原的人品,讓他陷入“茫然若是”的境地,這跟他立傳的本意豈不違背?第二從文脈來看,上半句是惜其才,“又怪”是責怪中飽含可惜,這句話顯然是不贊同屈原選擇沉江的做法。下半句從信念的角度理解了屈原的生死觀和去就觀,司馬遷明白了屈原是一個大寫的人,舍身為國,視死如歸,緊接着一句話“又爽然自失矣”,頓時明白了自己上面對屈原的責怪是錯誤的。
鄙人不才,這樣解釋“爽然”,對諸多的字詞典,對千年以來的學者有不敬之意,特别是對語文學科專家委員會的專家和學者有大不敬之意。如果我錯了,我虛心接受大家的批評。
這一檔子事兒先放下,因為學問中的“意淫”并非比比皆是,但人際關系中的“意淫”卻是“俯拾皆是”。領導、同事、親友在相處過程中,常常有一種“定勢思維”,我認為你是什麼,你就是什麼。至于這個“什麼”是從哪裡來的,肯定不是考證或實證來的,大多是聽來的。大家都這麼說,于是你就成了大家心中的那個“什麼”了。扪心自問,我們在判斷一個人或一件事時,有多少成分是考證過了的,有多少成分是臆想。不僅如此,人類都是靠臆想活着的。國與國、族與族基本是靠“意淫”相處的。每個人、每個國都是按照自己的思維習慣和文化觀念來看待他人、他國,“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人類的隔閡是天生的,有“意淫”存在,必然有“意淫”文化,有“意淫”文化必然有理解的鴻溝。所以“文化互鑒”“文化互通”是人類必須面對的永久課題。12月2日,2021年“讀懂中國”國際會議在廣州開幕,這是一個極好的開端。
2021.11.30
2021.12.4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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