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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填寫遺體捐獻書

圖文 更新时间:2024-12-23 05:46:59

“傳遞生命的美意!我是第14539**名中國人體器官捐獻志願登記者,一起來吧!”

24歲這一年,身體健康的陳芳把自己的身後事兒安排了。她通過微信小程序“中國人體器官捐獻”登記了器官捐贈,捐出了自己的器官、組織和眼角膜,然後發出了上述那條朋友圈。

之前某一天,某社交平台上“你願意選擇在去世後捐獻器官嗎?”的宣傳吸引了陳芳,通過查閱相關資料,她發現,在中國每年需要進行器官移植的患者約30萬例,并且數字還在逐年增加,而能夠得到移植的病例卻隻有2萬例左右。

年輕人填寫遺體捐獻書(我選擇遺體捐獻)1

在陳芳的朋友圈,她是第12個關注器官捐獻公衆号的人。在她轉發這條朋友圈之後,她發現,共同關注的好友越來越多,并且有好友告訴陳芳,自己也進行了器官捐獻,就是因為看到了陳芳這條朋友圈。

器官捐獻,指的是當一個人不幸離世,根據本人和家屬意願,将其功能良好的器官捐獻給因器官功能衰竭急需器官移植的患者,挽救他人生命。器官移植,是将某個健康的器官通過手術或其他方法放置到一個患有嚴重疾病、危在旦夕的人身體上,讓這個器官繼續發揮功能,從而使接受捐贈者獲得新生。

2015年1月16日,年僅33歲的歌手姚貝娜離開人世。在病床上,姚貝娜提出,離世後就把眼角膜捐獻出去。在紀錄片《姚貝娜角膜捐獻全記錄》中,姚貝娜去世當晚,她的一個角膜被成功移植到一個年僅26歲的男子身上。而另一個角膜則移植到成都一位來自涼山的23歲患者的身上。

兩者的關系,正如移植界常說的那句話:沒有捐獻就沒有器官移植,就沒有新生命的誕生。

根據中國人體器官捐獻管理中心的登記數據,截至2021年7月17日,全國捐獻志願登記人數為3557022人。截至2021年6月30日,實現捐獻35030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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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2015年之前,在移植手術中,中國的器官捐獻與死囚無法分割。而2015年開始,中國全面停止死囚器官使用,公民自願捐獻成為器官移植唯一的合法來源。除了中國人體器官捐獻管理中心的官方網站,支付寶和微信也都開通了器官捐獻登記的頻道和入口。

“18歲生日,我把自己給捐了。”

18歲的朝陽,選擇在18歲生日這一天做出這個決定,在器官捐獻中選擇了“遺體捐獻”,并把這一捐獻看成是送給自己的“成人禮”。“我選擇在我生日這一天捐獻,就是因為我已經是個成年人,我可以為自己負責,我選擇捐出自己的器官,這是生命的延續,也是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

在器官捐獻選擇中,一共有四項可以被選擇:器官、組織、眼角膜和遺體。而在其中,遺體捐贈指的是将遺體捐獻,用于醫學研究和醫學教育。而出于對這些逝者的尊重,醫學教育機構将他們稱為“大體老師”,也稱“無語良師”。

朝陽在某社交平台曬出了來自中國人體器官捐獻管理中心的感謝信和實體卡,并且寫上了自己的捐獻感言,引來衆多網友點贊,網友紛紛贊歎其勇敢并且追随,“我還有幾天就要十八周歲了,我想在成年的時候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現在我有了目标,等我十八周歲那天,我就去申請”、“我送給自己18周歲的生日禮物,就是這張卡”......

但是,器官捐獻不僅是一個醫學問題,更涉及到了情感倫理。而在中國傳統文化裡,倫理和傳統觀念使得器官捐獻成為一個比較敏感的話題,“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死要全屍”、“入土為安”等等傳統觀念至今仍然影響深遠。

在捐獻器官登記告知的時候,有一項要求是:請将捐獻意願告知家人,獲得家人的理解和支持。陳芳和朝陽都沒有在簽約的時候告知家人,反而是在拿到實體卡之後,才告知家人,不可避免地,他們都與家人就此事發生了争執。

随着思想意識的開放和器官捐獻程序的簡單化,和陳芳、朝陽一樣選擇“去世後捐獻自己的器官”的年輕人越來越多,并把這種行為看成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

那麼這些選擇捐贈器官的年輕人,他們是怎麼想的?直面派和四位選擇捐贈器官的年輕人聊了聊,以下是他們的口述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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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田 24歲

捐獻器官,就像在水滴籌捐100塊一樣簡單

我是在23歲的時候,在微信的中國人體器官捐獻申請了器官捐獻,除了遺體,其他三項我都選擇了捐獻,而器官捐獻隻是我熱心公益做的一件事情。

其實,從我成年開始,我就開始熱心公益活動,這主要和我小時候的遭遇有關。小時候,家裡有一個叔叔得了白血病,當時是急需要輸血的,但是輸血需要排隊,我們一家人都急得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我記得當時家裡有人說“要是我們有獻血證就好了”,家裡人一旦有獻血證那麼就可以優先得到輸血機會,但是,當時并沒有這張獻血證,不過,還好,最終還是等到了輸血機會。

雖然,那個時候的我并不能做什麼,但是種子已經埋下了。

所以,從我18歲成年開始,我每年都會去獻血。雖然剛開始的确是目的不純,想要一張獻血證給以備未來之需,但是随着我參加的公益活動越來越多,我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意義。在大學的時候,我會組織學弟學妹去參加公益活動,比如去敬老院,去貧困小學做志願者等等公益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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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田和學弟學妹們在敬老院做公益活動

除了公益活動,我還會在水滴籌上捐款。上大學的時候,我有一個同學身患重病,看到她的照片,我很難想象到那是平常和我們一起打排球的姑娘,沒有了笑容和活力,我在水滴籌上給她捐了300元,那是我當時一個月三分之一的生活費。

雖然不能說看淡了生死離别,但是我會盡我所能做一些自己能夠做的事情。所以當我看到可以捐獻器官的時候,我基本上毫不猶豫地就選擇了捐獻自己的器官,我也并沒有事先将捐獻意願告知家人,因為我覺得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對我來說,登記器官捐獻就像在水滴籌上捐了100塊錢一樣簡單。我離開之後,什麼都不知道了,我不覺得自己損失了什麼,唯一擔憂的就是家人能不能理解。

雖然在告知家人之後,我們發生了争吵,把我的實體卡給藏了起來,但是後來一年的時間,我給他們看各種紀錄片,給他們講相關故事,雖然沒有口頭上告知我他們同意我的決定,但是他們後來還是把實體卡還給我了。而我的朋友們也非常理解我,并且也有很多好朋友在聽了我的宣傳之後,也紛紛進行了捐獻,這種感覺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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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 18歲

十八歲成人這天,我把自己給“捐”了

十八歲成人這一天,我把捐獻器官作為自己的成人禮,送給了自己。

我并沒有發生什麼事情,也沒有什麼特殊的經曆,讓我産生了這個念頭,這就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其實早在很久之前,我就有捐獻器官的這個想法,我當時看了一部電視劇叫《心術》,裡面有這麼一個器官移植的片段,我當時有所感悟。但是那時候我還沒有成人,所以當我成人的時候,我很慶幸自己可以作為一個成年人做出這個決定,而這個時候我還堅定當時的信念。

截止2019年11月22日,官網上志願登記的人數隻有165萬多的人,當我看到這個數字的時候還挺訝異的。其實我真的希望能有更多的人能夠抛棄過去傳統的“死要留屍,入土為安”的舊思想,能夠試着去了解和接受器官捐獻,讓生命能夠以另一種方式延續下去何嘗不好呢?

而現在我是一個醫學生,這樣的事情就更是理所當然了。因為臨床真的有太多太多鮮活年輕的生命被病痛所折磨着,如果他們不得病,他們本該有很精彩美好的人生。而有些人去世往往就是因為匹配不到合适的腎源心髒等等,所以我希望我死後能夠去幫助到别人。

如果我死後,我的器官能被别人所用,即使我不能完整地離去,但能讓他們在“重生”之後做更多精彩而有意義的事,這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我有時會想,我死後該會被大家如何所用?是像高中時候看到的被泡在福爾馬林裡的大體老師那樣用于研究,還是會把我的眼角膜捐獻給失明的人呢?還是會把我的腎移植給腎衰竭的病人?

我把自己的經曆放到了社交平台上,第一次獲得了那麼多的點贊和評論,我看到有很多跟我一樣想法的朋友們,還有一些朋友們看到之後也紛紛響應,說自己也要去登記器官捐獻,或者說也準備在自己生日的時候,送給自己一份這樣的生日禮物,看到這些,我很欣慰。

我一開始沒有跟家人說,不過他們看到了我的實體卡,就問我為什麼要弄這個,我就把我的理由給他們說了,他們也挺開明的,沒有說我什麼,我很高興他們支持我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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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謙 30歲

我們家同樣有人在等待捐獻

其實關于器官捐獻我考慮了很久。

高三的時候,第一次看到介紹器官捐贈的介紹和案例,我就打算捐贈,可是這畢竟是一個重大的決定,我當時也确實沒有勇氣去實現它,而且高中自己還不成熟,感覺自己想法會多變。

後來在我成長過程中,我又陸陸續續了解了一些這方面的内容,我覺得我可以為自己負責了。去年疫情的時候,我堅定了自己的決心,進行了登記手續。然後去年12月,我就收到了捐贈中心寄出來的登記卡片,我也一直都沒有拆開,因為這是我不會改變的決定。

而就在之後,我發現我這個決定并沒有做錯。因為就是今年5月,我有家人被診斷出了腎衰竭,現在在等待器官移植,目前還在透析。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們希望幫助别人,别人也會幫助我們的,希望我們都能成為彼此生命中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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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有辦法對抗自然規律和天災人禍,如果我不在了,而那些老弱病殘的人,他們還有機會和希望繼續活在這個世界,那我能幫助他們,為什麼不呢?幫助他們延續生命,我的生命來這一趟也算有意義,換個角度,他們的繼續生存不也是我生命的延續嗎?

而且,現在器官捐贈已經很普遍了。我做這個決定也并沒有和家裡人商量,我也沒有告訴他們自己這個決定。因為我知道這是一個很傷人的決定,對于中國傳統觀念來說,他們可能現在還不能接受。

捐獻器官就是一個生命接力,生命以另外一種形式延續。成為人體捐獻志願者僅僅隻是一個志願表達,如果要實現捐獻,要等生命結束通過嚴格的醫療評估并且征求直系親屬的共同同意,如果直系親屬中有任何一個人不同意,就不能實施捐獻。

盡管沒有征求父母的同意,不過如果我沒有做這個決定,他們就不知道我有這個意願。我現在隻是遺留了這個可能性,萬一需要,我希望他們明白我的決定并尊重我的決定,我們家一向很民主,所以我想那一天到來,他們會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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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小柯 25歲

我把自己給捐了,未來是一名大體老師

25歲這一年,我在支付寶的施予受器官捐獻志願者服務網上把自己給捐了,選擇了“遺體”,這也是我25年來做的最有意義的一件事兒。

所以,當我把這個消息分享給朋友們的時候,雖然他們沒有和我一樣選擇捐贈,但是他們都說“佩服”我。

一直以來我都是性格比較懦弱的人,我是家裡的老二,上面有姐姐,下面有弟弟,所以我的成長可以說一直都是中規中矩的,也是一直被家裡忽略意見的一個人。所以無論是高考志願還是從事的工作,我都是按部就班地照着他們的規劃來進行的,包括現在在銀行從事工作。

所以當我看到“為了疫情,91個中國人捐獻遺體,點亮了這個世界”的新聞時,我大為震撼而且很感動,他們都好勇敢。然後我就去了解了器官捐獻的内容,并且翻出了幾年前看的一個紀錄片《人間世》。這部紀錄片我在2017年的時候看過,有一集講的就是人體器官捐獻,那一集的名字就叫“團圓”。但是,當時我不是很理解,也不知道名字為什麼是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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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世》截圖

直到我又重新看了一遍,我才明白了團圓的意義,讓捐獻的器官幫助到需要幫助的人,讓生命得到延續,讓可以團圓的人實現團圓。

看完之後,我心裡很難受,沒有猶豫,直接去支付寶上登記了器官捐獻,也并沒有告知家屬,因為我想要自己主動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我想要為自己做主。

因此,當我回家跟父母說這件事兒的時候,毫不意外發生了一次大爆發,我當時特别委屈,我嘗試跟他們解釋說我這不是賭氣,我也沒有發生任何不好的事情,我就是想要做這件事兒。但是他們始終不能理解我,把我罵得狗血淋頭,說我是“作死”。

為了這件事兒,我和他們已經冷戰了一個多月。我不想要服軟,因為這是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特别想要做成一件事,已經25歲了,我還沒有為自己争取過什麼,所以讓時間來治愈我們的關系吧。我希望在以後的日子裡,可以慢慢說服他們。

當我和朋友說這件事兒的時候,有一個朋友跟我說這種事情“不吉利”,這會“詛咒自己”吧,因為本來沒有得到身邊任何人的理解,我就有點難過,她直接跟我說“不吉利和詛咒”的話題,我就直接跟她杠起來了,我們兩個互相争吵,到現在,也沒有緩和。

其實,我也知道,他們為什麼不能理解我,畢竟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但是我到現在也不後悔自己這個決定,至少在我前25年,要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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