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然入夏,悠然入秋。盼到了秋天,廣場上聚起人來,是在放風筝,他們嬉戲為歡,狀乃至樂。風筝客裡,有位帶小兒的中年人,扯隻蝴蝶風筝在拼命奔跑,跑能生風,拽扯中風筝還真就起高了,企穩後,才把線繩交與小兒。小兒歡呼雀躍,中年人則放松了從容去到一旁唱歌,唱的《風筝與風》,歌詞中有這麼幾句:當風筝遇上風,即使快樂的痛,你能乘着狂風,天空中愛得英勇。
風筝來自地攤,地攤擺在廣場一角,品種不多,隻三五種。我問中年人:何不自己動手來紮?回答:說容易,動手卻難。都能動手,這風筝咋賣?說得也是,想想早年自己也算紮過風筝,累加起來也有一堆,但許多飛不起來,能飛好的寥若晨星。
這麼想着,也就信手買隻來玩。黃昏的風很輕,卻能送風筝扶搖而起。天空明淨,風筝斑斓,漂亮如畫,充滿靈動。賣風筝的漢子見我不像生手,說一看你就玩過。我說:兒時玩過,相隔多年,手生了。邊聊天,邊把風筝放起來,無意中順便也觀察一下周邊的風筝人群,一看,除孩子就是老人,中青年人不多。
玩風筝的老人,手藝多是打小學的,想起梁實秋《人生,沒有太晚》裡的話:如果年屆不惑,再學習溜冰踢毽子放風筝,“偷閑學少年”,那自然有如秋行春令,有點勉強。半老徐娘,留着“劉海”,躲在茅房裡穿高跟鞋當作踩高跷般練習走路,那也是慘事。便覺得梁實秋看事還是準的。
小風筝,大乾坤。據說曹雪芹也曾迷戀過風筝,《南鹞北鸢考工志》上就記錄過他的風筝制作與放飛;戲曲家李漁在《風筝誤》裡寫的儋氏兩女,一美而才,一拙而陋,也是因的風筝題詩各就的姻緣。
風筝始于春秋,《武林舊事》裡記述過宋代風筝;五代北朝齊宣帝曾用風筝載過人,載人的風筝最遠一回跑出了五裡地。
上世紀50年代,中法合拍過一部叫《風筝》的電影,彩色的,兒童片,片子好看,我連看了三遍。表現世界、兒童與民族文化間溝通與理解的主題,載體是隻風筝,那風筝在閑雲野鶴的自然色中飛啊飛,飛得讓我着迷。
春天,放風筝的多,春季有風的天多,風力也相對大。行家說春天的風向上揚,冬天的風向下壓。立春後,地表回暖快,但高空還維持着較冷狀态,上冷下暖容易産生對流,上升的氣流會把風筝輕而易舉地送到天上。
我把這道理說與中年人聽,旁邊一戴草帽的老夫人聽了不服,說熱天咋就不能放呢?風筝之上無時節,有風就該能放的。這才發現她手裡也扯了盤墨綠色的風筝線。“莫說眼下秋到了,就是大熱的三伏天,高興了我也來放風筝。”老夫人說自己都是一早一晚的來,這時的陽光弱,好有風,心事拴在風筝放出去,會感到人舒服,心涼快。
老夫人是個當老師的,說風筝是老伴紮的,老伴八十歲了。老伴會畫畫,還會手工活,能恰到好處地把握風筝結構與平衡。用的竹條,編個“三角”,用火烤過,骨架上抹糨糊,把畫了明快顔色的紙面粘上,尾部再拴根布條當尾巴。
是個微風天,老夫人說:風小隻放得小風筝,風要上了三四級,大風筝才能放起來。老夫人感慨:淺秋風筝知涼薄,風筝之上樂趣多,熱天不覺熱,秋來涼先至,是妙不可言的消暑玩具。
夏末秋初,見過許多城市街頭的風筝,西安印象最深。地點鐘樓前廣場,是個初秋之夜,夜空裡竟然飄滿了風筝,都是數米長的風筝,造型有蜈蚣、蝙蝠,還有龍、鳳、魚、羊,都在寓意吉祥嘉瑞。與衆不同的是風筝上裝了五顔六色的LED燈,一串串的亮就燦然挂在了天上。
那天,鐘樓下與位風筝老人聊天,聊開心了,老人的“風筝話”就細了,告訴我為什麼要選在晚上放風筝,因為晚上的風平和,而清晨和晌午的氣流亂,風筝爬高是很費勁的。老人說這大美的秋光,風筝都能看得到,一隻風筝能傳遞天地間的美好。看着手邊大卷的線送完,老人就把風筝的線拴到個石墩上,然後坐上石階抽煙,旁邊還有些風筝人在喝茶。
我常會想,“風筝人”真了不起,能把人間煙火與傳世故事都細密精緻地紮進了風筝,再奇妙地将它拿去天際演繹幻化,讓人心頭明淨,寄望高處懷想。據說還有人在風筝上裝過弦、笛一類東西,風吹有聲,音色其絕,在空中響過,生出别樣意韻。(劉海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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