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觀娛象限
在瘋狂的購買與長久的收藏中,那些對娃娃懷着深切熱愛的娃娘們,開始嘗試自己為娃娃做飾品、甚至是修改娃娃。從玩娃到改娃,這幾乎是一種無師自通的進階。
對娃圈的不少人而言,虎年新春不隻是冰墩墩的狂歡。
根據最近的種種劇情,有網友調侃,冬奧吉祥物冰墩墩好像是拿了玲娜貝兒的同款劇本,熱搜、斷貨、塌房......頂流娃娃是非多。但對于消費者而言,最多、最相近的關鍵詞,或許還是“搶不到”這三個字。
玲娜貝兒難搶,虎年限定款玲娜貝兒更難搶,哦,還有她的朋友們。在公仔玩偶的世界裡,流水的吉祥物,鐵打的迪士尼。
從1月27日,迪士尼虎年達菲系列線上抽簽公告發布伊始,數不清的迪士尼娃娃愛好者們就飛速報道,踴躍報名。
官方規定,每名遊客憑微信賬号和有效身份證僅限報名一次,不可重複報名。之後将從遊客中随機抽取23000位中簽遊客,中簽者在指定日期前往迪士尼小鎮購買。報名在2月7日零點結束,當日晚八點公布結果。
據稱,該系列商品除了達菲和朋友們虎年主題毛絨玩具和鑰匙圈外,還包含服裝配飾,家具用品等。成功中簽的遊客可以在現場确保購買到一件虎年玲娜貝兒毛絨玩具,以及一件虎年星黛露。
哨聲吹響,競争開始。
在小紅書等社交平台上,不少迪士尼粉絲叫上親戚和網友等一百餘号人一起報名。當然,網友是有償幫忙,如果有中了,可得到一筆費用。
更多人則早早在網上找黃牛預定,叫價八千多到一萬收全套的不少。但黃牛是不穩定的,信譽也參差不齊,随時可為了更高價而跑單,沒到手之前娃娃的歸處始終難料,焦慮進一步蔓延。
當最後公布不過三天的時候,粉絲們的入手底線放得更低:8000多元收6個娃娃,不包含最貴的玲娜貝兒。畢竟“川沙妲己”玲娜貝兒僅玩偶加挂件,可能就要三四千了。
小希也報了名,但盡量開導自己不要焦慮,她是在去年剛剛入坑迪士尼的星黛露。起初隻買一些不那麼“緊俏”的周邊,但後來也開始嘗試搶購限量版的星黛露。入圈不到兩個月時,已經買了幾十隻星黛露娃娃,幾乎每天都能拿到快遞。
小希收藏的部分星黛露
這次的虎年款,她在落簽之後決定不再出高價入手。據她觀察,在500人的交流群裡,寥寥幾個人中簽。這種幸運概率太低,競争又太過激烈,在新年的另一場頂流娃娃争奪賽中,她倒是搶了幾個冰墩墩,也開心不已。
而另一位更資深的星黛露粉絲,唐糖雖然同樣沒成為那23000的中簽者之一,但她以8500元的價格“接”到了全套的虎年系列,7位成員到齊。
唐糖自從三年前畢業後,就喜歡逛迪士尼,買星黛露。這隻紫色的絨毛兔大概有魔力,從入手第一隻星黛露開始,家中的玩偶越放越多,堆疊了滿滿一角落。
“我對包包、香水不感興趣,就是喜歡買娃娃。”同樣酷愛買娃娃的喵子直言,她買迪士尼達菲系列、也買其他的高人氣可愛娃娃。她今年30歲,直到2018年才實現了“買娃”自由,“目前單是人偶類就已經有幾十胎,毛娃娃更是一大堆,都快沒地方放。”
而在愛好娃娃的購買者身份之外,唐糖和喵子都還有其他的附加技能——為娃娃改變形象。那些“千辛萬苦”搶回來的迪士尼娃娃,她們不滿足于僅僅隻是囤積和展示它們,而是自己動手,将手中的娃娃變得與衆不同,獨此一份。
在瘋狂的購買與長久的收藏中,那些對娃娃懷着深切熱愛的娃娘們,開始嘗試自己為娃娃做飾品、甚至是修改娃娃。從玩娃到改娃,這幾乎是一種無師自通的進階。
娃娃、布料和手作材料,幾大箱的東西,跟着喵子從北到南,從北京又回到廣州。
喵子從小熱愛手工,從收到人生中第一台縫紉機至今,已經快有12年了,她做過布藝、滴膠首飾等手作品。在面對昂貴的娃娃配飾時,自然而然的嘗試了自己制作。自制娃衣的口子一開,喵子腦海中的創意就停不下來,腳下的縫紉機也開始日夜輪轉。
憑借豐富的手作經驗,喵子的作品大受歡迎。Lolita、哥特風、校園風……不到兩年,她已經設計了近60款風格各異的娃衣,她給星黛露制作的小裙子色彩明麗、細節精緻,很多人找她預約定制。
霓裳華服固然加分,而針對娃娃本體大刀闊斧的改革,則是令娃娘們更加“上頭”的改造方法。一般需要将一隻娃娃開膛破肚,類似操作一台大型手術,場面看上去甚至有些“殘忍”。
這分為兩種情況:一是娃娃本身有“硬傷”,從而進行改正修複;二是對其進行“整容”,使之更“甜”。
“這是一個歪娃娃。”唐糖舉例。
唐糖收到的一些“歪娃娃”
圖片上是達菲家族中的“餅餅”可琦安,餅餅的形象是一隻黃色的垂耳狗,頭戴一頂廚師帽。盡管是正版,但這隻餅餅長得顯然不夠甜美可愛:頭部歪斜、雙眼和嘴巴不對稱,臉型也不飽滿圓潤。
這并非孤例。在采訪中,不少娃娘們表示,即使是官方正規渠道出品的娃娃,品相也不能得到保證,不少娃娃外觀都有“硬傷”,比較嚴重的是五官不對稱或者大小不一。
在這種前提下,改造娃娃成了一件理所當然的事。因為家住上海,離迪士尼近,唐糖通常會直接去現場挑選購買,能夠認臉,少有翻車。
但一個多月前,唐糖在網上下單了一個星黛露的窗簾扣,拿到手後大失所望,“五官各長各的,太醜了。”她忍不住吐槽。
唐糖決定自己動手進行修改。關于娃娃修改的教程不少,唐糖在初步了解後進行了修改:修剪雜亂的絨毛、擺正腦袋、換了嘴型、還換了内部嵌着星星的眼珠……一系列的修改很成功,她把照片曬到群裡,獲得了同好們一緻的稱贊。
唐糖改的第一個窗簾扣
事實上,窗簾扣是最易改造的周邊之一。價格相對實惠,改造起來也相對簡單。在窗簾扣原本的設計中,許多娃娃的腦袋是側着的,為了讓娃娃更甜美,娃娘們會請人把腦袋擺正,以此顯得更乖巧可愛。
小試牛刀之後,唐糖很快對手邊的十幾隻娃娃進行了修改。進步是飛快的,在短短的一個月内,唐糖已經學會如何給娃娃做出完美臉型。其實對于改娃而言,雖然手把手教程和攻略很多,但“腦”比“手”更重要,需要設計,美觀又創新,不能跟别人重複。
唐糖将身上的技能點歸因為大學所學的獸醫專業,獸醫專業中包含了「寵物美容」的内容。她了解動物的體态,也知道小動物們擺出什麼樣子才最具萌态。
Coco也是因為自己玩娃娃繼而才跌入改娃娃的坑,雖然她一點也不覺得這是「坑」,“是可愛的深淵”。Coco的改娃之路也是從迪士尼的星黛露開始的,但不是因為它不好看,而是想讓它更好看。
Coco給星黛露裝扮的時候希望把它變得更加活潑一點,立體一點,于是就自己動手試了試,裝了骨架,改了個開嘴,效果還不錯,然後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Coco把她改的星黛露po到社交平台上和大家分享,關注她的人越來越多。
第一次收到大規模的表白是因為改了一隻“小羊星黛露”,Coco給露露的腦袋上加了兩個粉色的小羊角,羊角的比例和位置恰到好處,又換了兩顆大眼睛,底部有水汪汪的氣泡,看起來十分甜美無辜。好多喜歡的聲音湧進她的留言區和私信,“好乖”“太可愛了”“我心都化了”。
Coco并沒有什麼正兒八經的專業手作經驗,但是從小動手能力就強,喜歡拆這個、修那個,東編編、西弄弄的,她總結為“喜歡瞎搗鼓”。于是膽大心細又手巧的她,改出了許多奶乎乎的萌娃,從業餘的愛好慢慢走上了職業改娃的道路,也從自己嘗試改娃變成粉絲無數的大佬改娃師。
Coco的部分該娃展品
她覺得,圈子裡的改娃師應該都是這樣的吧,“喜歡娃娃嘛,自己改着改着也被更多人喜歡”。
最多客人找Coco改的項目就是“略略嘴”嘴型,古靈精怪地吐舌頭,Coco參照各種表情包,在原來的基礎上不斷修改調整,幾乎成為了她的招牌。她改過許多略略嘴玲娜貝兒,星黛露,還有達菲家族的餅餅和玫玫。
在迪士尼改娃的圈子裡,換嘴型是比較常見的美容項目,還有耳朵,鼻子、眼睛等五官均可調整,比如立耳變垂耳,比如流行的星空眼,會有blingbling的閃粉效果。而給娃娃植入可站立、可轉頭的骨架,更被視為注入靈魂的步驟,讓娃娃有了生命。
當然,無論是裝骨架,調五官,還是修毛染色,這些工序并非人人都能上手,于是改娃師就成了圈内緊俏的紅人,并且項目明碼标價,全套手術安排下來,至少三五百,口碑好的改娃師動辄上千,重點是還排不到,買不到。
“改的最多的其實還是星黛露。”Coco說,“玲娜貝兒現在最火,改的也多,但是買不到的人更多嘛。” 今年開工Coco手上剛接的新單子,又是幾隻紫兔子。
“迪士尼娃娃啥都好,就是太容易斷貨。”Coco攤手。
其實,早在“星黛露”和“玲娜貝兒”們被手作“美容院”精雕細琢之前,改娃,就已經是門傳統手藝了。這一潮流也在其他各種娃圈蔚然成風,近年來愈演愈烈。
甚至可以說,給娃娃改頭換面的原始沖動,寫在了玩偶的基因圖譜裡。
從第一隻黑白條紋的泳裝芭比娃娃亮相開始,這個“20世紀最受歡迎的玩偶之一”就以多變可塑的形象成就了商業傳奇,為芭比換衣服、妝發、配飾,改變其外在形象以及場景,是玩娃娃的樂趣與初心所在。
到現在,娃衣及其配飾,仍是各種娃娃的重要衍生物。但是給娃娃換裝隻是遊戲的初級階段,養娃人終究不滿足于這種被動的自娛自樂。1972年,一款英文名叫Blythe的洋娃娃誕生于美國,又叫小布娃娃,後來因為一場攝影展一舉成名,并受到成人的喜愛。
“小布”四肢短小,頭部和眼睛很大,後腦勺的拉環可以轉動眼珠,變換4種樣式,但是本身的表情和面容比較單調,皮膚過于光滑容易反光,也不利于拍照。慢慢地,富有創意的玩家發現,小布娃娃很适合改妝。經過一些玩家之手,動刀拆解改造一番,小布娃娃的表情可以更生動,微笑、流淚、嘟嘴生氣,呈現可愛的、憂郁的,或者魅惑的等各種妝容風格。
于是,改妝的職業改娃師應運而生。
娃圈内的娃娃種類很多,除了 Blythe 小布娃娃,比較知名的還有 BJD(球形關節人偶),OB11(日本obitsu公司的人偶素體)等,這兩者更不用說,由于最初接到手的大多隻是個“裸娃”,所以買娃隻是個開始,接下來的改娃、養娃才是重頭戲。
因此,改娃的“整容醫生”在娃圈是個标配職業,手作大佬門前排隊改娃的家屬絡繹不絕。
而近兩年流行的棉花娃娃和盲盒娃娃,也沒能例外,萬娃皆可改。
據統計,2021年棉花娃娃線上交易額已突破10億元,棉花娃娃正在從明星周邊擴大到年輕人的新消費。而這些填充物為棉花的絨布娃娃,雖然形象可愛,但是不能站立,不能轉動身體,因此購買骨架改造娃娃的人也越來越多,多款骨架銷量在各大平台遙遙領先,棉花娃娃改娃之風也逐漸興盛。
而盲盒改娃,則已經成為盲盒圈勢不可擋的趨勢。最初的盲盒改娃針對的幾乎都是抽到的“雷款”,于是有玩家将其回爐重造,“煮娃”破壞後進行再塗裝、修飾,使 “雷娃”符合大衆審美。但随着玩家對顔值與個性的追求,盲盒圈的改娃賽道越來越内卷,溢價也越來越高。在社交網絡平台,泡泡瑪特的許多當家 IP,如Molly、DIMOO,skullpanda等都成改娃的主流。
各種娃娃的工藝不盡相同,比如毛絨玩具和PVC盲盒就是兩種路子的手工品,因此改娃也是不同的“手工活”,但殊途同歸,都是一件很花費時間的事。從構思,到拆娃、打磨、雕刻、填充,上色等等,很多改娃師覺得,每次改娃就像是一個創造新生命的過程,并且這種創造是獨一無二的。
從玩娃到改娃,始終需要消耗的材料都是熱愛。當然了,也得先建立在錢之上。而另一個當然就是,既然改娃有利可圖,并且價格也越炒越貴,那麼勢必會發展出一些隻是為了賺錢的生意,而改娃相關産業鍊不可避免地觸及到一些灰色地帶,最直接的就是商業化侵權的風險。
如果隻是自己改娃,或者替别人改造收取一些手工費的純“手作娘”倒還好,如果涉及大量的二創商用,本身就是侵犯版權的行為,而若是将一款公仔或者盲盒擅自融入米奇等其他IP形象,或者加入Hermes、CHANEL等品牌元素再出售盈利,那更是“侵上加侵”。
但收益或風險,都需要改娃師自己承擔,尤其在迪士尼娃娃的圈子裡,地球人都知道米老鼠家版權狂魔的威名,所以大家也都格外忐忑與小心。而每一個創意和偶然的手工改娃成品幾乎也無法成為流水線的商品,并且考驗設計水平,所以大多數改娃師們仍是那些因為熱愛而堅持的人。
Coco和入坑後認識的幾個手作娘,形成了固定團隊,Coco負責改娃娃形體和面部形态,有一個專門做眼睛,還有一個縫制娃衣,她們手藝精良,在圈子裡口碑很好,排隊的單子總是“滴滴”個沒完。
但她們不會接很急的單子,也不會一下子排很多客人,給自己趕工的壓力,每一單都是一個特别的心願,都是一刀一筆,一針一線,耐心而細心地去完成,工期基本要一兩個月。Coco說,自己改的娃娃能讓客人感到驚喜與治愈,是她最有成就感的事。
有好多原本的客人都成了朋友,還有的也成了改娃師,“很厲害,大家都是自己琢磨出來的”。
不過,改娃雖然上瘾,也仍是娃圈少數人的狂歡,需要動手或消費門檻,而且任何“整容手術”也都存在風險。新手嘗試的車禍現場數不勝數,唐糖接過不少活,都是給主人改毀了的娃娃進行二改,即使是Coco這樣的成熟改娃師也經曆過染色失敗,後來經驗多了,才慢慢“穩了”。
所以熱衷于改娃的基本都是重度愛好者,或者玩娃多年的富婆,以及從玩到改、成為傳說的大佬們。
對于“改娃”而言,偶爾也有一些不理解的聲音。
有時候,人們似乎把一些容貌焦慮過分轉移到了娃身上,娃娃的整容項目越來越精細,要求越來越嚴苛,大多數改娃是為了變廢為寶,變普通為特别,讓可愛之物更可愛,但如果過分追求比例,在意瑕疵,或許就從“改娃”變成了“雞娃”。
小希就定位自己隻是個輕度愛好者,前段時間她也聯系圈子裡的改娃師改了一隻手裡的星黛露,不過初次嘗試之後好像也沒有下次了。
在把露露送去“美容院”改造的等待期裡,小希意識到,對她來說,收集就夠了。她還在繼續蹲新的娃娃,“但改娃,可能還是不太适合我。我根本沒有那麼多精力去給每一個露露都安排造型。”
她反問自己,自己喜歡的是星黛露,如果進行了過度的改造,那她喜歡的還是露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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