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8月,默音以新人作者身份在雜志《鯉》刊發短篇小說《人字旁》,講述了發生在潘海生、沈婷和雙性人潘小魚三人間的糾葛故事,其中雙性人小魚在成長過程中面臨的身份認同困境令人印象深刻。同年12月,《最小說·三周年特刊》出版,收入林培源短篇小說《黑暗之光》,故事圍繞潤生、兆桢和性别不明的“狼孩”淩生展開。
在收到部分讀者反饋後,《人字旁》作者默音于2010年初在《鯉》小組公開發布《作者聲明:被山寨了》,文章指出林培源的《黑暗之光》“山寨”了她此前曾發表的小說。收錄方《鯉》編輯部在當時的聲明下表示已就此事嘗試與林培源聯系,但未有後續進展。此後事件一度沉寂,前不久又重新進入公衆視野。
3月17日,默音重新轉發了12年前的聲明,稱起因是“最近被抄襲的豆瓣友鄰接連不斷”,聯想到自己此前的經曆覺得“感同身受”,并附上了《人字旁》的全文鍊接。有讀者自發找出《黑暗之光》原文進行比對,此事随即在互聯網上發酵,也引起不同觀點的碰撞。3月20日,當事人默音再次針對此事發表聲明文章《為什麼我要對一場十多年前的抄襲舊事重提?》,對整個事件做了梳理。當晚,青年作家林培源對此事做出回應,發布聲明《林培源:一封遲來的道歉信》,文章内容再次引發讀者讨論,其中不乏有質疑之聲。
默音短篇小說《人字旁》與林培源短篇小說《黑暗之光》故事情節對比圖。圖片出自默音發布于個人公衆号的文章《為什麼我要對一場十多年前的抄襲舊事重提?》。
針對此事,新京報記者嘗試連線事件雙方。默音稱道歉信中的表态似乎并非就抄襲一事本身,且林培源方面尚未就此事與她取得進一步聯系。同時,她也在采訪中表示更希望大衆就事論事,關注事件本身,避免情緒轉嫁。她也不認為一個人抄襲過一次就會一直抄襲。當被問及希望得到怎樣的回應時,默音談道:“誠懇的道歉是僅僅就具體的這次抄襲進行道歉,這樣就可以了,其實不需要太多。”
接受完新京報記者采訪後, 3月21日晚,默音已公開在豆瓣回應稱:“請大家理解我不再繼續談論此事。” 3月21日,新京報記者就此事也連線了林培源。林培源表示自己目前因為這件事身心疲憊,連帶家人也受到了網絡暴力,且已經公開發表過聲明,不便再作回應。以下是記者與默音的采訪實錄。
采寫|申璐
新京報:你如何看待3月20日林培源發表的道歉信?
默音:确實整個内容很長,不需要多說,大家都看得到。我隻談我讀後的一個感受吧,全文中好像隻有一個對不起——“我想再次對默音老師說:這麼多年我沒有就此事公開回應和表态,對不起!請您原諒我!”看完這句話之後,我就往上翻了翻,發現前面并沒有“對不起”,不太明白為什麼要用“再次”。以及,這個對不起的核心内容是“這麼多年沒有就此事公開回應和表态”,而不是“抄襲”。
新京報:對方在道歉信中提到,除了公開道歉,也會私下和你取得聯系争取原諒。請問林培源方面是否就此事和你有進一步的溝通呢?
默音:目前還沒有。
新京報:2010年你曾在聲明中提及希望林培源就抄襲一事公開道歉,當時的聲明沒有收到什麼回複,這件事後來不了了之,對你之後的創作産生了什麼影響?
默音:我覺得很奇怪的一件事情是,一個被抄襲的人,其實會懷有一種奇怪的恥感、一種所謂的“羞恥感”。後來其實我也一直在堅持寫作,無論去文學論壇也好,筆會也罷,會忍不住先要看一下名單,看他在不在。我會很怕碰到他,感覺非常尴尬,因為我不知道我該怎樣面對這個人,就是在他從未承認這件事的情況下,如何去面對他。
當然現在因為我這一次把這件事情坦誠地說出來,也有許多人,認識的,更多是不認識的陌生人,他們看到了,像是得到了一個社會上的認可吧。我現在覺得我不怕面對他了,但是現在想來也仍然覺得很奇怪,一個被抄襲的人竟然會生出一種恥感。
新京報:你在自我陳述裡也提到,“回頭看,内心并非沒有疑懼,如果中途放棄寫作,不就輸給了那道陰影嗎?”當時的“疑懼”還有印象嗎?以及這道“陰影”指的是什麼?除了“憤怒”,“喪失”的又是什麼?
默音:我覺得我現在能夠特别坦然地發聲,也是因為逐漸意識到我們其實是站在一個非常平等的地位上的。盡管我并不知道我們的書的銷量具體是怎樣的,但是彼此都出過幾本書,而且都是有一定的社會認可度的作者。
但是當時來看,因為我那時是一個沒有人知道的作者,而他已經擁有一定量的“粉絲”,我在那時出來說這樣的話,就顯得非常微弱。2010年我發完那個聲明後,他的讀者來留言說,他們相信他是不會抄襲的。處于那樣一種不是完全對等的情況下去對話,其實非常無力。
默音發布于豆瓣的漫畫。
至于“喪失”的内容其實很難表達清楚。前不久在豆瓣上連續看到兩名友鄰被抄襲,我轉發了他們的聲明,然後畫了這幅小畫,也是想到了我自己的經曆。抄襲者不是像人們以為的那樣,單是給自己挂一張和原創者相似的面具,其實他們是拿走了你的臉。直到底下有人回複說互聯網是有記憶的,我就突然想起來,我其實早就在互聯網上說出了整個事情,但是互聯網似乎并沒有記憶。
新京報:有觀點認為很多文學創作起源于模仿,包括此前木心涉嫌抄襲事件引發的關于“文本再生”的相關讨論,你覺得“模仿”和“抄襲”之間的邊界要如何去界定?
默音:林培源在道歉信中反複提到過,說自己隻是用了我故事的内核。但是我在微博裡貼過一張“調色盤”,讀者仔細去看就會發現,它其實不僅是内核,而是很多的情節都和我(故事)的走向完全一樣。寫雙性的故事沒問題,很多人都在寫,但是如果連情節都是一樣的,那就有點太明顯了。
不否認,一個人在年輕的時候可能會受到喜歡的作家的影響,但我肯定不是他喜歡的作家啊,他隻是偶然看到我的小說而已。
新京報:整件事發展到現在,你還有什麼補充想說的嗎?
默音:我再補充聲明下我的觀點吧,我不認為一個人抄襲過就會一直抄襲,也有可能一個人抄襲過以後,他非常認真地寫作,這是完全有可能的。然後,我認為誠懇的道歉是僅僅就具體的這次抄襲進行道歉,這樣就可以了,其實不需要太多。
最後想對你們平台的讀者說,創作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請每個人都按自己的想法去自由地創作。
題圖出自電影《影子寫手》劇照。
采寫 | 申璐
編輯 | 走走、青青子、羅東
校對 | 柳寶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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