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财經(ID:rancaijing)原創
作者 | 黎明
編輯 | 阿倫
前段時間,“北京SKP商場禁止外賣員進入”的消息上了熱搜,引發大衆對于外賣員這個群體的關注。
外賣員是随着互聯網興起而出現的職業,類似的人群數量已經極其龐大。事實上,互聯網正在變成一個越來越“勞動密集型”的産業。
京東管理着幾萬名配送員,美團外賣平台上活躍着近400萬騎手,滴滴招募了上千萬網約車司機;就連以智能著稱的AI産業,也養着大量的數據标注工和内容審核員。
嚴格意義上,這些人不算正式的“互聯網人”,因為他們提供的是跟技術不搭邊的體力勞動,他們也從來沒有站到過舞台中央。最高光的一次,應該是兩年前美團IPO,王興邀請了一個外賣小哥一同去香港敲鐘。
但這些人不可或缺,而且有人竟然圍着他們發展出一門生意。7月10日,一家叫做“趣活”的公司,帶着4萬外賣騎手,頂着國内最大外賣配送包工頭的頭銜,在美國上市了,市值5億美元。
這家公司的業務模型很簡單,就是招來一大幫人(外賣員、網約車司機、共享單車運維員等),以勞務工的形式輸送給美團、餓了麼、滴滴等公司,跟巨頭做生意。本質上,這是一家由“藍領”兄弟撐起來的公司。
事實上,當今的互聯網,已經無法離開這些基層體力勞動者。尤其是對于美團餓了麼、滴滴、京東等平台型企業,這個群體已經變成水電一樣的存在。
很多時候我們談論互聯網,總是将目光放在高大上的技術、牛氣的程序員、光鮮的辦公室白領身上,而忽略了這些為互聯網添磚加瓦的人。更何況,“添磚加瓦”竟然也變成了一門生意,還上市了。
互聯網越來越“勞動密集型”“十年前創業,隻需要一台電腦一根網線,現在創業,你可以沒有電腦,但不能沒有人。”一位連續創業者說。
他上一次創業,做了一個類似滴滴的打車平台,隻不過用戶打的不是乘用車,而是貨車。本來以為軟件上線,坐收漁利,但結果硬生生給做成了一個勞動密集型項目。他當時的最大困難是:招不到司機,管不了司機。
這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現象:互聯網的起點可以是技術和代碼,但落地要靠人力。
這一點在前幾年大火的O2O創業,以及共享經濟創業大潮中,尤其明顯。
最典型的是外賣和電商。外賣員和配送員的成本,分别是美團和京東最大的成本項之一。2019年,美團全年收入是975億元,但支付給騎手的費用是410億元,占了總收入的接近一半。
即便是以技術著稱的人工智能行業,也存在“給人工智能打工”的戲說。比如數據标注的崗位,AI需要大量的人工标注,通過不斷機械重複,來訓練人工智能的算法。
商務部數據顯示,滴滴平台上,51.5%是農民工、12%是退役軍人、6.7%是貧困人員;2019年在美團平台就業的外賣騎手共有398.7萬人,其中貧困人口占比約6%。
這些大型互聯網公司,已經成為基層人民群衆重要的就業地。跟赴美上市、千億市值、技術驅動等光鮮詞彙相比,它們也有接地氣的一面。
當然,這是平台經濟的特性使然。如果我們将範圍擴大,會發現其實近幾年興起的很多消費互聯網公司,都會有這個特點。它們要麼成為勞動密集型公司,要麼依靠勞動密集型平台開展業務。
京東龐大的配送隊伍、每日優鮮的送菜員、貨拉拉的貨車司機、閃送的送貨員、美團的跑腿員、58同城的家政保潔、e代駕的代駕司機……這些職業是伴随這些互聯網公司出現的,他們依靠平台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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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互聯網可以做得很輕,但現在太輕就很容易沒有壁壘。遊戲、資訊、社交等輕資産的創業賽道,在十多年前就已經被巨頭占據,于是後起的小巨頭,隻能将目光放在更接地氣、模式更重的方向。
技術是越來越發達了,信息也越來越通暢,但人卻越來越懶。
有觀點認為,互聯網最本質的功能,是解決了人類“懶”的需求。現在,吃飯有人給你送到門口,打車不用路邊招手,洗衣有人洗好給你送上門,開車可以找代駕,就連買包煙都不用下樓,直接叫個跑腿,買菜可以買半成品菜,加熱即食。
某種意義上,技術釋放了部分人的體力勞動,轉移給了另外一部分人。這些人被裹挾進互聯網的世界,也讓勞動越來越密集。
于是2020年,那些籠絡了這個特殊人群的創業公司,開始跟上巨頭的腳步,去上市變現。
巨頭吃肉,包工頭喝湯今年去美股上市的中國互聯網公司中,跟巨頭的生意關系最密切,或者說是依附巨頭而生存的公司有兩個,一是達達集團,二是趣活。
達達集團在2016年4月由衆包物流平台達達與京東旗下京東到家合并而來,京東成為控股股東,達達目前的主營業務是即時配送和即時零售,2019年二者的營收是六四開。達達做的事情其實就是,你在網上下單,附近一公裡左右的商鋪,會通過達達把東西送到你手裡。
這聽起來就是一個體力活。截至2020年3月31日,達達平台年活躍騎手有63萬人,這是它最核心的資源,這些騎手在全國700多個城市,一年能配送訂單8億單。
當然,要養活這麼多騎手不容易。2017年到2019年,達達的年收入分别是12億元、19億元、31億元,但支付給騎手的費用分别是15億元、19億元、27億元,同期對騎手的獎勵分别為1.27億元、2.24億元和1.92億元。公司持續虧損。
體力活果然是個低毛利的生意。
如果說達達還是巨頭孵化或延伸出來的項目,那趣活就是直接跟巨頭做生意的獨立第三方。
很多人沒聽說過這家公司,業内稱它為“包工頭”。它的業務有點類似于勞務派遣公司,或者稱之為“靈活用工”。截至2019年底,趣活旗下有4萬勞動者,這些人都是典型的藍領階層,其中3.99萬人為外賣騎手,剩下一部分是網約車司機、共享單車運維員、家政保潔員等。
跟達達一樣,趣活為巨頭服務,它的客戶包括美團、餓了麼、滴滴等。巨頭把那些勞動密集型的模塊分拆,外包給了趣活這類第三方公司,從而實現“瘦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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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賣行業,配送成本向來是平台的最大開支項。2017年到2019年,美團僅給騎手支付的成本,分别達到183億元、305億元、410億元。高額的騎手成本,也是美團外賣過去長期虧損的重要原因。
外賣平台實際上早就已經開始将物流改為代理或衆包模式。一位外賣行業業内人士對燃财經表示,美團和餓了麼在早期都建立過自營全職配送團隊,但後來慢慢轉變為衆包模式,将這部分重資産業務交給了第三方外包人力公司。美團直營隻有運營團隊和業務團隊是總部的,騎手基本都是衆包的。而且美團還在不斷減少直營模式,把直營不斷劃分給一些優勢代理商。
美團和餓了麼是趣活的主要客戶,為它提供了96%的營收。2019年,趣活靠給巨頭提供藍領勞動力,營收20.56億元,淨虧損1345萬元,毛利率7.9%。它向騎手支付的配送費用高達16.4億元,占總成本的79.8%。
一位投資人稱,以外賣配送為代表的靈活用工公司,吃的是互聯網平台經濟的紅利,但賺的是巨頭賺剩下的辛苦錢。平台是強勢方,随着規模擴大能夠降低邊際成本,但重資産的騎手成本和管理風險,則被轉移給外包公司。
巨頭吃肉,包工頭喝湯。随着巨頭成長為超級巨頭,包工頭終于也有了做大的底氣。
讓平台榨幹每一分鐘山東臨沂的一位網約車司機,習慣在多個平台之間“斡旋”,就像當年網約車剛出現時,他同時用滴滴和快的接單一樣,如今他同時用滴滴和花小豬接單,為的是“避免跑空車”。
這并非個例,他身邊幾乎所有的網約車司機都是這樣。
在美團平台,很多外賣員都有兩部甚至三部手機,外賣一部,跑腿一部,做生鮮一部。外賣高峰期,他們送外賣,閑暇時間,他們搖身一變去跑腿,順便還送個菜。在滴滴平台,很多代駕司機,在疫情期間做起了跑腿業務。
過去,互聯網将幾百上千萬藍領工人搬到了互聯網平台上,如今,技術的進步、業務的重合,将他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鎖定在了平台上。
就像打車的計費單上顯示的一樣,在這裡,他們的每一分鐘時間、每一公裡裡程,都會被充分定價——跑的越多、送的貨越多,賺的錢越多。
互聯網平台創造了一種“登錄即可工作”的場景,将工人變成了臨時工,并以秒為單位來使用他們。手機App的軟件頁面,隻是這套複雜系統的入口而已。在英國,這種用工模式被稱為“零時間合同”。
考拉基金合夥人丁柏然向燃财經表示,靈活用工能幫助企業管理大量基層員工的社保等五險一金,由于一些地方存在稅收窪地,還有一些針對靈活用工的特殊政策,所以還能起到節稅的作用。對于巨頭而言,可以把部分成本轉移,起到節省成本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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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平台型互聯網公司正在成為藍領工人就業的重要陣地,這個數量龐大的人群,也成為了中國互聯網經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但長期來看人工費用一定會漲,用機器取代人工的呼聲也越來越高,這個因互聯網而産生的特殊群體,未來會以什麼形式存在?
世界經濟論壇發布的《2018年未來就業報告》顯示,到2022年,機器将覆蓋全球42%的工作任務,這一數字遠高于當前的29%。而在2025年,機器所占份額還将進一步增長至52%。
在今年7月10日的2020世界人工智能大會上,美團首席科學家夏華夏稱,在至少50年到100年後,可能機器的确會替代人類現在很多的重複勞動。人工智能就像過往的每一次工業革命一樣,都會極大提升社會的生産力,但也會催生新的工作,比如騎手可轉為服務無人車和無人機,為之維修、保養、充電等。
今年2月,美團已經投放了幾輛無人配送車在北京順義區常态化運營。除此之外,美團還耗資過億投資了一家室内配送機器人公司。
圍繞平台型互聯網公司的用工問題,未來或許還會延伸出更多的商業模式和生意,達達和趣活的上市,才隻是一個開始。
而随着技術的升級叠代,互聯網平台本身可能也會發生變化。但無論如何,支撐整個平台的基層服務人群,不可能被完全取代。你可以不在意他們,甚至可以忽略他們,但互聯網需要他們。
*題圖來源于Pex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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