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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江徐

記得在《神雕俠侶》中，赤練仙子李莫愁，手拈紅花淚冷落，她默默念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十多年過去，滿心由愛而生的恨。最終，葬身絕情谷火海，她依然念着：“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她一生為情所困，始終沒有讀懂這兩句詞。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這是金代詩人元好問的千古名句。

這破空而出的千古一問，引起紅塵多少癡男怨女的遙想與遐思。

或許，問題本身，就是答案。

中國古代文學史中多神童。砸缸救人的司馬光、五歲能寫文章的王勃、七歲詠頌“鵝鵝鵝”的駱賓王、另辟蹊徑稱象成功的曹沖……

元好問，也是神童隊伍中的一員。

公元11世紀末，元好問出生在山西忻州一個書香世家。這一時期，宋、金、元，三朝對峙，戰亂頻發。冥冥之中，這也為他後來著名的“喪亂詩”奠定了現實基礎。

從小受到的良好的教育環境，加上天資聰穎，元好問五歲能寫詩，十四歲熟讀經史子集，獲得“神童”之譽。

寒窗苦讀多年，十六歲開始，元好問踏上漫漫科考之路。

元好問雖然被鄉人誇為“神童”，可是他考運很差，從開始參加科考開始，屢試屢敗，一直到三十二歲，第五次參加科考，才終于進士及第。

命運捉弄多情人，好不容易考中了，卻因為考場糾紛被人誣陷。憤慨之下，元好問放棄了就職機會。

元好問後來擔任過多個地方的縣令，清廉公正，地方縣志中，對他留下“善政尤著”、“帥府令鎮撫，甚存威惠”的稱頌記載。

最輝煌的時候，元好問官至金朝翰林知制诰，風光無限，後來又跌入深淵，淪為元朝的囚徒。

人生就像走在路上，腳下的路起起伏伏，坎坎坷坷，從來難以預料。

十六歲那年，元好問長成翩翩少年，他意氣奮發，前往并州趕考。

在路上，遇見什麼人，聽聞什麼事，都是命中注定。

途中，他遇到一位獵人，向他講述打獵過程中發生的稀罕事：

他捕到一隻大雁，殺了，另一隻大雁已經掙脫了羁網，卻不肯離去，不斷悲鳴，最後投地而死。

這個故事深深觸動了少年敏感多情的心靈，他掏錢買下這對大雁，将它倆葬在汾水邊，堆疊石頭作為标識，取名為 “雁丘”，并且為它倆寫下一首詞，那便是他的代表作《摸魚兒·雁丘詞》：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别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莺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元好問覺得，世間極緻的愛情，就像這對大雁一樣，相濡以沫，至死不渝。他仿佛看到它倆之前相依相伴的情形，春來秋往，雙宿雙飛，一刻也不曾分離，一輩子癡情相伴。

他站到那隻殉情大雁的角度，設身處地地懸想着，失去伴侶之後，它一定在哀鳴：從今以後，“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令人又心痛又感動又憂傷！

汾水一帶，是漢武帝巡遊過的地方。遙想當年，這裡鼓樂喧天，熱鬧非凡，如今卻已是荒煙蔓草，異常冷清。

元好問願想着，江山易改，朝代嬗替，而大雁生死相許的深情，卻會在文人墨客的贊頌中長存。

大雁無言而深情，買雁、葬雁、寫雁、贊雁的人兒，更是一往情深。

很多年過去，曾經的少年已經而立，或者不惑，甚至更老，他無意間翻找到《雁囚詞》，重新讀它，發現不是很符音律，于是修定一番。于是，也就有了上面這首千古流傳的愛情詞。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沒有标準答案，世人永遠在探尋答案。

3.他的人生備受争議，最終成為“一代宗匠”

這世間，有多少人的履曆一幹二淨，沒有一絲一毫的污點？

時代動亂、朝政更替，元好問為降元官員寫歌功頌德的詩文、給元朝執政者寫信建議任用金朝儒士、遵奉忽必烈為“儒教大宗師”，這一系列些事件，讓他的個人氣節備受争議。

不過，一個人想在亂世生存下去，并且有所追求，豈能不沾染世俗大染缸的是是非非？

曾經執着考取功名的元好問，後來憑詩出名，執政者抛出橄榄枝的時候，他已不再心動，而是選擇回鄉隐居，編纂著書。

元好問是文學上的全才，在詩、詞、曲、小說、史學等不同領域都有建樹：

他的喪亂詩，讓他在中國古代文學史上獲得一席之地。元代文學家李冶将他譽為“二李（李白、李邕）後身”；近代曆史學家缪钺更是評他為金代“一代宗匠”；

他的詞，是金代之冠，以蘇轼和辛棄疾為榜樣，不但數量是金代最多，而且題材廣泛；

他的志怪小說，被“勸善戒惡不為無補”的效用；

他的散曲，具有開創性，獲得元散曲家趙孟頫的激賞；

他編撰的金代詩歌總集《中州集》，具有“以詩存史”的價值。

這些不同領域的文學成就，為元好問赢得了“元才子”、“北方文雄”、“一代文宗”的頭銜，但他自己最喜歡、最在乎的，卻是另一個單純又豐富的稱謂：詩人。

為此，他在臨終前向後人做了囑咐，到時墓碑上隻需題七個字：

詩人元好問之墓。

清代學者趙翼，寫過一首《題遺山詩》，其中也有一聯名句：“國家不幸詩家幸，賦到滄桑句便工。”

元好問一生便是這樣，路過曆史的興衰、個人的滄桑，不管經曆怎樣的是非與毀譽，始終心懷憐憫，在他人的故事裡，書寫自己的深情。

【作者簡介：江徐，80後女子，十點讀書簽約作者。煮字療饑，借筆畫心。已出版《李清照：酒意詩情誰與共》。點擊右上角“關注”，收看更多相關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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