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3日，一個普通的周三，中午12點，戀愛綜藝《半熟戀人》在騰訊視頻播出最後一期，芒果台的戀綜《春日遲遲再出發》同點首播。這個周三看上去就像私下約定的好日子，“好姐妹，我下了，你跟上。”

一周後的3月2日，也是中午12點，《沒談過戀愛的我》在優酷首播；4月6日（不能再說這是一個普通的周三了），同樣在中午12點，愛奇藝《喜歡你我也是3》播出。一個月前後，優愛騰芒完成了“戀綜接力”。

戀綜為啥都紮堆周三中午12點上架？業内人士表示，其實，這并不是一個算法算出來的戀綜黃金時間段。别深究，問就是不知道，神仙打架也沒這麼成（熱）心（鬧）。

同時追着多檔戀愛綜藝是種什麼體驗？這不過是95後“戀綜控”光子（化名）的日常忙。

問她，戀綜是追了，但戀愛呢？她發來一長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哪個戀愛的人有空追戀綜啊，戀綜的屬性不就是代餐嗎，（單身）“狗糧”啊。

聽着有點道理，又好像哪裡不對。

一

卷的是綜藝還是戀愛？

“忙于追戀綜，沒空談戀愛”的光子早就整理好了2022年台網最全的戀綜片單。

芒果TV全年26檔綜藝節目裡，其中3檔是戀綜，其他四個平台戀綜/綜藝的占比如下：優酷6/31檔，騰訊視頻3/25檔，愛奇藝3/22檔，B站1/10檔，江蘇衛視2/20。也就是說，2022年共有18檔戀綜輪番播出。這個數字在2021年和2020年分别是15和6。

2021的賽道已然很擠，為何2022年還有更多戀綜入局？一組數據告訴你答案——2021年的15檔戀綜裡，有5檔播放量過億，且《心動的信号4》正片有效播放量高達4.7億（數據來源：雲合數據）。

2月23日完結的《半熟戀人》承擔了2022年的戀綜開門紅，一度包攬藝恩、骨朵、雲合、貓眼、燈塔、VLinkage六大平台的數據第一名。

18檔綜藝又該如何神仙打架，才能搶分蛋糕？

在2021戀綜大年的基礎上，對年齡細分再細分，對情感狀态深化再深化，是2022年戀綜的唯一選擇。

從初戀到合租戀愛再到好友結伴戀愛，從結婚到分居再到離婚後尋愛，不同人生狀況下的婚戀價值觀都被這18部戀綜盤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也有一個簡單的事實是，18檔戀綜，無論如何細分，哄搶的還是同一撥觀衆，尤其是周三12點的觀衆。

與戀綜節目制作組的用情太深、糖分太高相反，“戀愛市場”着實有點冷清。

來自極光大數據《2021年當代青年婚戀狀态研究報告》顯示：20-40歲的适婚年齡人群中，有55.5%的人目前為單身狀态，其中34.6%的人從未談過戀愛。已經在“過三奔四”路上的90後，有46.4%的人目前仍為單身狀态，且有19.0%的“母胎solo”占比。2021年央視财經《經濟信息聯播》報道的我國已超2億的單身人數，在南都民調的一份《年輕人婚戀觀調查報告》中，有近半數人“迫切脫單”。

2022年戀愛綜藝賽道如此之滿，是節目制作方的“一廂情願用情太深”，還是婚戀與單身市場的剛需？意願“迫切脫單”的這1億人距離脫單成功，差的是18部戀愛綜藝的距離嗎？紅海市場的戀綜如何指導藍海市場的單身汪脫單，恐怕這是個玄學。

二

戀綜3.0，更好的時代？

不管如何，屬于戀綜的時代是來了。對于戀綜來說，這是一個更好的時代嗎？還是更壞？得從頭捋起。

1988年改革開放十周年之際，山西電視台推出《電視紅娘》為單身男女青年牽線搭橋，節目宣傳三個月才收到一個報名，節目形式也甚為簡單：自我介紹 遊戲環節，無疑在當時尚還保守的社會扔下一顆流彈，社會轟動可想而知。但相親的社會土壤并不成熟，《電視紅娘》開播沒多久遭停播。不過這一切實驗性的嘗試都讓它成為相親節目的鼻祖。

1990年北京電視台《今晚我們相識》，1998年上海電視台《相約星期六》、湖南《玫瑰之約》、河北電視台《心心廣場》、河南電視台《誰讓你心動》，1999年海南電視台《男女當婚》、湖北電視台《今夜情緣》相繼入場。其中《玫瑰之約》是當之無愧的收視王牌——但這個階段的節目設計和話題設置，都沒有讓情感綜藝成為全社會聯動的社會議題。

新鮮感退卻後，市場開始不再買賬。戀綜1.0——相親時代結束。

2010年，江蘇衛視《非誠勿擾》播出。雖然還是棚内錄播，但其強烈的話題性，成為中國戀愛綜藝的裡程碑。以第三期節目為例，女嘉賓馬諾的一句“甯可在寶馬車裡哭，也不在自行車上笑”，颠覆了當時看破不說破的婚戀觀，節目制作方也開始體會到流量大法好。

已經有政策出台“各平台、每季度可上線的戀綜數量有所限制”，具體就是“單網絡平台一年隻能有2個，單季度同時上檔的戀綜也需要控制”。3.0的戀綜，盡管賽道擁擠，精細化受衆、垂直定制内容的差異化競争，2022年還能打，2023年呢？

跟随《非誠勿擾》誕生的還有《我們約會吧》《緣來是你》《非常完美》《稱心如意》《愛情來敲門》《百裡挑一》在多家衛視競相厮殺。話題性越來越誇張的年輕人們刷新一代人的三觀，也在同質化的競争中透支了觀衆與嘉賓。

戀綜2.0時代——話題時代以這些同質戀綜相繼消失而在2013年結束，但王者《非誠勿擾》至今長存。

2014年，湖北衛視推出的《如果愛》主打“中國首檔明星戀愛真人秀”，和《如果愛》“明星 實境”設計相似的有《我們相愛吧》等。流量時代，明星戀綜取代素人戀綜，迎來三赢，一面助普羅大衆窺探明星生活裡的喜怒哀樂，另一面助明星盆缽滿罐，節目組跟在後面偷着樂。

隻不過觀衆對明星的熱愛延續到對節目的要求就多了“售後”一項，最具人氣的“石榴CP”“宇宙CP”“無尾熊CP”在觀衆投入諸多情感後并沒有開花結果，觀衆空付真心，熱情瓦解。

2018年韓國戀綜《Heart Signal2》因為真實又狗血的“三角戀”爆火，騰訊迅速買進版權做成國内第一檔素人戀愛觀察《心動的信号》，完整複刻韓版 “素人真人秀 明星觀察團”的設計。

《心動的信号》揭開了中國戀綜3.0——真人秀時代的序幕。《我們戀愛吧》、《女兒們的戀愛》、《遇見你真好》、《喜歡你我也是》等等跟進，戀愛綜藝迎來了自己最鼎盛的時代。

四年以來，戀綜誕生了諸多CP，懸疑推理一般的CP養成記，意味着長線持續的話題流量以及利益，CP們走出戀綜後或分手，或持續營業，一舉一動都承包着觀衆們的注意力經濟。

還是韓國的戀綜《我們離婚了》，在國内衍生了《怦然再心動》《再見愛人》《春日遲遲再出發》等戀綜，不僅成就了王子文 吳承恩、鐘麗缇 張倫碩，陳喬恩 艾倫等，也讓戀綜從“明星劇本”過度到“素人真實”，再到“明星真實”階段，最直接的效果就是對觀衆一輪勝過一輪的加強刺激。據貓眼數據顯示，《再見愛人》的累計播放量已經突破了14億。

14億，這個數字對2022年進入戀綜賽道的這18檔節目來說，恐怕天花闆的現實殘酷要大于對标超越的激勵意義。

三

戀綜是真實還是演戲？

2021年，姜振宇又參加了一檔戀綜《我們戀愛吧》，他向文娛春秋直言，也會磕cp，為大家的真誠而開心，為嘉賓的局促而尴尬，為她們偶爾的不得體而小生氣，“我磕得也是一個真。”

“真實性”是戀綜的魂？還是戀綜一定會有的bug？參加過三檔戀綜的姜振宇有足夠的發言權。

當觀衆因為嘉賓太出位而質疑《非誠勿擾》的真實性時，姜振宇認真了，“我敢保證，節目沒有劇本，嘉賓不用背台詞，不是所有人都是模特或演員，大部分還是普通青年男女，在講自己的價值觀，在尋找可能對的人。”當然，編導組再盡責，嘉賓裡也還是會有些目的不純的漏網之魚。曾經有一位高智商女嘉賓利用節目規則戲弄男嘉賓，增加自己的出鏡率，姜振宇在節目裡當場犀利指出這種行為，結果觀衆不理解，他自己被瘋狂網爆。他解釋，“那些少數在非誠舞台上凹人設的、編造假身份的、裝富裝酷裝文藝的……難道現實生活中就沒有嗎？他們站在台上，恰好是對生活的某種複刻還原。這些人的所作所為并不值得提倡，但如果出現在這個舞台上，也正好可以給看節目的觀衆提個醒。這也正是《非誠勿擾》12年依然常青的密碼之一。”

對于戀綜來說，真實不應該是“真善美”之真，不應該是男女嘉賓一心一意走到結婚證那一步才是真，而應該是“全方位多角度”展現的真。

擔任《心動的信号》第一季觀察團導師的姜振宇表示，“我喜歡研究人的行為，尤其是細微行為。素人在多鏡頭下的社交會呈現出什麼樣的狀态，我也很想去了解。”不出有“戀綜經驗”姜振宇的預判，《心動的信号》播出就遭到觀衆對其真實性的質疑魔咒。

姜振宇再次強調，“節目不要求素人嘉賓們按照劇本背台詞，都是他們的真實表現。”觀衆看到素人嘉賓們好像不太真誠，不是那麼認真“談戀愛”，究其原因，其一，戀愛不隻是月光小樹林這種私域空間的親密行為，更多還是在陽光下社會場景中的綜合行為；其二，現實生活中的我們也會如節目中的素人嘉賓一樣，考慮行為是否得體，在多個因素之間做取舍，在牽絆中表達感情，所以節目是“現實還原”的形式。

“表情豐富的背後是情緒的豐富，情緒豐富的背後是關系的親近，如果心裡沒有共振，是不會有這麼多的表情的。”姜振宇在《心動的信号1》裡對男一嘉賓周遊的準确評價赢得了觀察室明星嘉賓的驚呼，這也正是微反應理論之于戀綜的意義：捕捉行為，遵照學理，分析動機。

《我們戀愛吧2》裡喜歡女嘉賓岑哥的男嘉賓趙嘉祺中途退場後，岑哥翻了兩個大白眼，觀察室裡都已經沸騰了，這兩個大白眼事後也被全網放大讨論。伊能靜當時認為這是對“無感的人終于走了”不耐煩和厭惡的表示，但姜振宇認定這屬于女孩子的小炫耀和小傲嬌——因為男生給她留下了一封信。最終的事實證明，他判斷正确。

雖然戀綜是多鏡頭的拍攝，但最後成片是剪輯的效果。為了更強的看點，不乏打破時間線而産生的戲劇沖突，這些都成為鑒真磕真派的把柄。

從2.0的社會萬象式素人戀綜到3.0的明星 素人真人秀，姜振宇認為，“早期的素人可能還會有‘自己是演員’的誤會或顧慮，所以或多或少的表現更像是一個三八線以北的新聞播報員。到2018年後，見過世面的戀綜素人們，更加尊重自己的感受，更加傾向于表達真實的自我——無論喜歡與讨厭，無論得體與個性。”

這也許不隻是戀綜的進步，更是社會寬容度的進步。戀綜真人秀的拟态環境，并沒有跳脫真實生活，所以可以滿足觀衆們的圍觀心理、窺私欲望。

這也是光子無斷檔追戀綜的另一個意義：“可以看到更多的不同的但真實的人，我喜歡這種每一面都有不同光芒的感覺。”

四

戀綜作業還能怎麼抄？

已經有政策出台“各平台、每季度可上線的戀綜數量有所限制”，具體就是“單網絡平台一年隻能有2個，單季度同時上檔的戀綜也需要控制”。3.0的戀綜，盡管賽道擁擠，精細化受衆、垂直定制内容的差異化競争，2022年還能打，2023年呢？

又如果，光子們“沒有時間戀愛，但有時間磕别人的戀愛”，那麼戀愛不隻是情感問題了。當戀愛不隻是情感問題，而是社會問題後，戀綜是否也應該如日韓歐美一樣，從目前的“真人生活劇”轉型“社會實驗劇”轉變呢？

以2021年Netflix推出的韓國戀綜《單身即地獄》為例，10位單身男女在地獄島上荒野生存，隻有牽手CP才能升級天堂島的豪華總統套。也就是這檔爆火的節極端情景戀綜被姜振宇願意點名批評一下，“開頭幾分鐘就能看到兩個字：做作。全員做作，一步一颦，舉手擡足皆做作。節目的設定除了滿足馬斯洛的底層需求刺激，對觀衆而言更多是消耗，隻有在節目中才郎情妾意，紙醉金迷，觀衆感覺被刺激得又過瘾又恍惚。離開屏幕一看，生活依舊，自己剛剛花掉的時間出了被灌注了憧憬和幻想的快感之外，對現實沒有任何意義。”

《單身即地獄》

在日前殘疾人登記結婚被拒的新聞後，有一檔所有參與嘉賓都是自閉症的戀綜《自閉也有愛》在澳大利亞誕生并火遍全網。這些“被關在透明盒子裡不得動彈”的邊緣人群，被看見也被尊重了。即使有溝通障礙，但她們也有愛有性有真情。

Netflix另一部戀綜《欲罷不能》則要求參與嘉賓絕對禁欲，來尋找真正的靈魂伴侶。性在一段親密關系中的占比幾何，精神連結能否超越肉體吸引，成為這檔戀綜的主題。

更早的2016年，德國戀綜《一吻定情》裡則做了相反的嘗試，嘉賓們最初的接觸是蒙上眼睛與15個陌生人接吻，随後可以選出兩個人共度良宵，最後再決定與其中一個人配對。

《2021年當代青年婚戀狀态研究》顯示，更多元的親密關系已經有了現實的土壤。14.5%的人接受對象與其他異性/同性保持較為親密的關系，從性的角度雙方不具有排他性；目前有五分之一的情侶僅維持着挂名關系。

不同于我們的戀綜裡，比如“綠茶”還會成為一種對女嘉賓的羞辱。日本《有點心機又如何》就把“綠茶”放在台面上聊，堪稱“直女戀愛手冊”。這部劇在獨播平台B站上有125.1多萬的追劇、1.1億的播放量和9.5的評分，用光子的話說，“因為節目做到了真正的從女性角度出發，了解并尊重女性。”

但不管是國内還是國外、明星抑或素人，戀綜總脫不開一個“秀”字；也不管節目真實還是炒作，參與者在鏡頭前必然有演戲心态，這無可置疑。

戀愛不隻是甜蜜遊戲，撕下戀綜的糖衣，情感背後的酸楚苦澀無力甚至厭棄要如何去化解治愈，是一個複雜漫長卻更有意義的過程。

多鏡頭下的戀愛不再是偶像劇，更沒有烏托邦。更真實自我的展現，更深層自我意識的覺醒，更多元的價值，更多元的關系，才是一個現代文明社會的标配。

意義的過程。

多鏡頭下的戀愛不再是偶像劇，更沒有烏托邦。更真實自我的展現，更深層自我意識的覺醒，更多元的價值，更多元的關系，才是一個現代文明社會的标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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