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每至黃昏,便心生惶恐。見人群紛紛走上歸途,羨慕與期盼,便一同在心底翻湧。此時,無論以怎樣的方式想博取自己一笑,都是那麼牽強,那麼怅然。長久流浪,心生出許多寂寥之疾。無藥可治,隻有那一劑對症的心藥,方可不治而愈。
半載人生,風塵仆仆。生存與夢想,是無可逃避的局。作為局中人,茫然追逐,刻苦鑽研,秉燭苦讀,奮力拼搏,甚至蠅營狗苟。為了争得一席之地,也曾含淚折損一身傲骨。轉瞬間,年華漸老,歲月斑駁,滿面塵土,濃濃滄桑。生命,在寂寂無名中付出了一切代價後,赢得了一份尊重、榮耀和不必再颠沛流離的處所。卻在夜深人靜時,一份孤寂悄然爬上心頭,從此,無眠相伴長夜,黑夜翹首曉月。
初回滬上,萬般陌生。雖是故鄉,不過是父親的故鄉,甚至語言都是那麼僵硬與生疏,江漢平原生長的我,承襲了母親的一切習慣,包括飲食習慣。生命仿佛重新開始,我是一張打着生長之地烙印的白紙,必須盡快适應一切、接納一切、融入一切。自謀職業,從私營個體企業到集體企業,再到國營企業,處處不适。年輕的自己,将過去的自己推翻,重塑。工作、讀書、考試、面試,仿佛陀螺一般,不停運轉。及至初步穩定,母親電話間接提醒年紀。
于我,年紀總是處于被遺忘的角落。塵緣有路,卻未必是靈魂的歸處。若僅為栖身,任憑一處屋檐皆可。人世間姹紫嫣紅無數,寒冬日暖卻難尋。好在有文字作伴,雖經年彳亍獨行,亦不算光陰蹉跎。況,心底仿佛總有一個聲音在呼喚:等我,在前方某個站頭!
十年呼喚,十年等候。那條路來了去,去了又來。相約、相依、相送、相守。良辰美景,佳期如夢,人生缱绻,真情相許。這條路,風雨泥濘,溝溝坎坎,荊棘密布,卻,夾岸桃花灼灼。
在水一方,掩映于碧綠深處,那爬滿青藤的小屋,那些鋪天蓋地的字畫,那潛藏我半世尋覓的夢境,讓把半世所有的疲憊放下,萬般樂意加入字畫的隊伍,心甘情願做一枚那紙上的印章,日夜嗅着歲月的墨香,随山水一同流淌,任季節帶去芳華。這次,我已告别仆仆風塵,帶着一顆素白的塵心,度過苦厄,放下塵世那些無邊的追逐,隻想安靜地投身你,做一個靈魂的新嫁娘,不帶胭脂嫁妝,隻帶一腔詩書,那裡面深藏有我心裡的萬水千山。
又見黃昏,靜坐窗前,一邊聽煮茶的聲音,細品香茗,一邊看窗外都市流光飛舞,霓彩溫柔。此刻,把時光交付心裡的一份甯靜,守着内心的這份從容,不急不緩,任回憶穿過仆仆風塵,安然等候那回家的腳步……
2020年12月22日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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