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确定的日子越來越近，一種幸福來臨的感覺充斥着我的每一個細胞。許多人在焦慮，在擔心，在面對不确定，在我看來，結果是一定确定了的，隻是我不知道這确定的東西是什麼模樣。

前途似錦

高考加油

那時候的條件不能說艱苦，但是确實可以說簡陋，我照鏡子的機會都非常少，我不知道自己的容顔是什麼樣子的。我猜想，我的胡子起碼有一厘米長，頭發一定也不短。

就在那個日期的三天前，我去理發館理了發，刮了臉，全身的衣服都洗了一遍，包括鞋子。我确信我當時是洗了澡的，不過現在想不起來在哪裡洗的。總之，我全身上下，從裡到外，煥然一新。

我内心從容，自信，充滿力量，走向1992年7月的那三天，7，8，9号，沒有一絲忐忑，沒有一絲擔心，就如同我在去取一個很早就約定好的東西一樣，我走進了我的高考。

日夜兼程

堅持很美

人的一生，要推開無數扇或輕或重的門，每一扇門都是一個選擇。但是，沒有一扇門能夠像高考一樣能夠改變一個人一生的方向，沒有一扇門像高考一樣需要你用十幾年積攢的力量才能打開，也沒有一扇門像高考一樣公平對待面對他的每一個人。

早在上高一，至遲在高二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扇門對我是敞開的，我确信它是敞開的。因為我每天都在打磨打開它的鑰匙。

高考的過程就如同平常的模拟考試一樣平淡，但是平淡的隻是表面，隻是過程。平靜的水面下，那種巨大的幸福不斷撞擊着我的心。

三天，考七門課。考試的過程中，每天早晚和中午，我都會把下一門要考科目的課本打開，從頭至尾浏覽一遍。有沒有作用我不知道，也許是一種儀式化的動作，也許能夠給自己再增加一點自信，總之，考試的三天裡我都是這麼做的。

有兩個小插曲值得一說。考化學前，我仔細看了看元素周期表，把自己認為要考的原子量記了一遍，結果考試題目後面提供了所用的數據，好像我做了無用功。

考政治前，我浏覽了一下政治課本和時事政治的小冊子，覺得有一道題很有意思，也許會考到。我用紙筆做了一個小抄。我再一次做了無用功，小抄沒用上。考試題目中果然有那道題，但是小抄不用往出拿了，原因是我寫了一遍，全記住了。

考試，是令人愉悅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喜歡上了考試。每逢考試，我便神清氣爽，考試的過程也是我享受的過程。

關于喜歡考試的話題，我和無數的人，我的學生，同學，朋友，等等等等都說過，到今天為止，還沒有碰到一個和我志同道合，喜歡考試、享受考試的人。

站在今天來分析我為什麼會喜歡考試，我想應該是我知道隻有通過考試，我每天努力學到的知識，我讀過的書，我吃過的每一點苦，才能把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

同樣的，有多少人視學習為畏途，我卻甘之如饴，因為我知道，我在為考試做準備，而考試，是我所喜歡的，我所享受的。所以，學習，當然是甜蜜的事情。

永不停息

超越極限

其實，縱觀每一個人的一生，我們再也找不到比學習更容易的事情，也找不到比學習更劃算的生意。

一個人，一支筆，一本書，外加一張紙，生意就可以開張了。不用誰批準，不用誰同意，書本也不會反對，你把它攤開，它就乖乖地在那裡等你來讀，等你來寫。沒有勾心鬥角，沒有虛委，一切都是明亮的，公開的。

你投入的不過是一點安心，一點耐心，一些時間。這些時間，你學習，他會走過，你不學習，他也會走過。而你得到的，卻是用任何東西也換不來的眼界、視野、知識和能力，這些東西，會把你變成另外一個人，一個更優秀的人。

考試結束，等待成績，也乏善可陳。

放榜的那一天，我和宏喜、二狗同學去學校看成績。名單上，我的姓名後面有一個對鈎。我心說，成了！也沒有多少欣喜，轉身就往家裡趕。

在路上，餓了，到離家十裡的姑姑家去讨飯吃。我告訴姑姑，我考上大學了，姑姑高興壞了，嘴上卻說：你木不愣騰的，咋樣考上人家大學的！

回家有點晚，聽到好消息，母親嗔我，為什麼不早點直接回家，告訴她消息呢。

這就是我的高考，非常簡單。但是，高考前和高考後的幾個鏡頭值得一說。

笃學不倦

學而不厭

鏡頭一：夏天，午後，繁華的街道，林蔭路上，我拖鞋、短褲、黑襯衫，脖子上挂着一個黃挎包，手拿課本，構成了一個我的世界。身邊的車水馬龍，喧嚣熱鬧，對我沒有一點影響，我念念有詞，背單詞，讀課文。

有時候我覺得生不逢時，錯過了一個當網紅的機會。若是在今天，那臨近精神病的境界一定會給我在抖音、快手和微信朋友圈上争取一席之地。我猜想，也一定有許多小朋友對我恨之入骨，因為我，他們挨了狠心父母的不少胖揍。

鏡頭二：雨，學校食堂，饅頭，煎豆腐，屋檐下。我狼吞虎咽，下課五分鐘後，我已經解決了午餐，坐在教室裡了。我的碗筷就在教室的課桌裡，下課後直奔食堂，吃完後直線到教室。

鏡頭三：學校大門，操場，橋，教室，還有一個我。站在這頭，N多次我恨不得一步跨過那遙遠的三四百米，走進教室，捧起久違的書本。

鏡頭四：考場，監考老師，二十五個考生，其中一個左顧右盼，監考老師警惕的看着他。這時候，我就是那個左顧右盼的。監考老師以為我在找機會照抄别人的，所以緊盯不放。隻是他們不知道我的壞心思：我在看戲！周圍抓耳撓腮的，暈頭暈腦的，提心吊膽的，都非常有看頭。

還有兩位可憐的監考老師，他們緊張的神情，嚴厲的目光，也是我故意惡作劇的作品：我的試卷早答完了！

鏡頭五：夢境。同樣N多次，我夢見自己坐在高考的考場，沒有一次能夠成功完成試卷，要麼沒筆，要麼找不到試卷，有時候試卷看不清，有時候時間到了我還沒有寫一個字。總之，考試是不成功的。

現在看來，我對三十年前的那場考試還是有點不滿意的，所以才會一次又一次希望再考一次。

前一段時間，夢境終于發生了翻轉：高考考場，語文試卷，考試結束前一小時，作文題目，以茶為話題。我檢查了一下，還有一道現代文閱讀題。老習慣，先寫作文再完成那一道題，時間足夠。我從喝熱水到喝茶，說明中華文明的先進性，從茶葉作為外貿的主要貨物說明文化的和平性，洋洋灑灑一大篇，有高度，有深度。

醒來後，仍然興奮不已。慢慢回想，三十年的經曆和沉澱，過去的一切都已經接受，已經和解，已經釋懷，一點小小的遺憾，終于被時光沖淡。

鏡頭六：大學課堂，學生，外教。問題：你怎樣看待高考？我們的答案出奇的一緻——沒有高考，我可能是耕作在某一塊田地裡的傻小子。

站在時光的這一頭，回望高考，我仍然覺得那是一扇門，一扇充滿機會、充滿希望的大門。走過這扇門，世界給我打開了一個新的視角，讓我知道了什麼是光明，什麼是黑暗，什麼是智慧，什麼是愚鈍，我的人生從此變得不再一樣。

三十年來，每當高考來臨，我都會說，高考，哦，高考了，真好!

如果還有什麼要說，我想應該是：

感謝高考！

來源｜“洛川作協”微信公衆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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