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書(《紅樓夢》)所寫,雖不外悲喜之情,聚散之迹,而人物事故,則擺脫俗套,與在先之人情小說甚不同,叙述皆存真,聞見悉親曆。正因寫實,轉成新鮮。
——魯迅《中國小說史略》
乾隆四年(1739年)十二月,“弘晳逆案”即發生了。
在《紅樓夢》中以馮紫英、衛若蘭等為代表的“月派”人物,曹雪芹筆間即暗暗的穿插了此事(零星幾筆,故事主要在後四十回,不得知曉詳情),在書第31回,脂批寫道——
後數十回若蘭在射圃所配之麒麟,提綱伏于此回中。惜衛若蘭射圃文字迷失無稿,歎歎。
不過,曹雪芹仍是兩事混一寫之(慣用章法),既影射了康熙朝胤礽的“帳殿夜警”事件,以及“八爺黨”那些事兒,又将弘晳逆案一筆帶過。
在書第76回,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曹雪芹借黛玉與湘雲凹晶館聯詩,寫得真切——
藥經靈兔搗,人向廣寒奔。犯鬥邀牛女,乘磋待帝孫。
總之,埋下了一個大伏筆,伏賈(曹)家之徹底敗亡的根源,即一再的卷入政治鬥争。妄圖可以永保富貴,不惜“押寶”,可惜從胤礽到弘皙,皆非成事之主。
在曹家家史中是怎樣的呢?這一點子事,也還是要從胤礽說起。
早在康熙十四年,康熙就早早的就立了胤礽為太子,但是庶長子叫胤褆,此人是第一個不待見太子的,也最壞。數十年後,當時,曹家已經預感到康熙天不假年,必須要找一個靠山,也是,在位三十多年的太子胤礽無疑是上上之選,但是就是因為胤褆使壞,加之“九子奪嫡”導緻了胤礽兩立兩廢,最終失去了權勢。
實際上,在康熙五次南巡的過程中,幾次随行的太子胤礽不知道從曹家搜刮了多少,這倒不是什麼太惡劣的事,曹家本就是皇家包衣,兒子來拿老子放在曹家的錢,曹家有什麼理由不給?再說,曹家還巴望着将來胤礽坐上皇帝的寶座,那我們也可以繼續抱有榮華,這落下的一點虧空又算的了什麼?
當然,這可能僅僅是曹頫的想法,沒想到,雍正繼位之後,曹家就被抄家了。
雍正上台以後,我前文中也說了,除了對李家(李煦,曹家姻親。後“一損俱損”的杭州織造孫家也被免職,此謂“三織造”,對應小說中的賈家、史家、王家)夠狠,曹家實際上還并未遭大難。隻是被懲戒,要求逐年歸還虧空。胤礽也于雍正三年去世,長子弘皙襲爵為郡王。
但是這個人仍然為雍正所忌憚,因他“心胸不凡”,當然也包括胤祀、胤禟和胤祯(後被改名允禵,以諱篡改“傳位胤祯”的遺诏事,因祯、禛二字,音形俱似)及其宗室後人。雍正費盡心機的軟硬兼施,但坐了十二年皇位就拜拜了,弘曆即位,就千方百計收拾人心了,但是乾隆也并不是善茬,隻不過比他老子懷柔一些。
而宗族表面上也都很溫順、配合乾隆的“親親睦族”,但是暗地裡卻在風起雲湧,那就是兩朝老賬一起算,大家對雍正的深仇大恨,要在他這個四兒子身上找回來。
諸王後裔,以弘皙為首,連成一氣,組成了“新政府”,一朝得勢,就打算将乾隆推翻。
在這一夥人之中,還有一個莊親王胤祿。而他們的小動作也很快被乾隆發現,至乾隆五年、六年,此事才被“撲滅”。
王府級主犯,有莊親王已經是很大勢力了,竟還有怡親王胤祥之子弘昌(此人後來特别着迷《紅樓夢》)。莊、怡兩府之人都參加了“謀反事”,這是為什麼?
胤祿是康熙第十六子,如果說胤禛是篡位的話,那麼胤祿是知曉的,因為康熙臨終之時他在場聆聽遺诏。那麼在雍正上台之後,胤祿就被封為“世襲罔替”的莊親王,這很明顯就是一種政治交換了(看看其他諸王的下場便知)。
至于胤祥則是“賢王”一枚,也是雍正外以示人寬容的一塊“軟招牌”。說到底,莊、怡兩府可謂是“忠順王”級别的代表,但是他們的内心都并無實心向着雍正,也是表面上的佯服。且不說雍正,即使是“親親睦族”的乾隆又是怎樣對待弘晝的呢?所以,皇族(政治)鬥争從來都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樣的。
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前文已提及,曹頫抄家上京以後,就是由怡親王看管,而莊親王則是多年的内務府總管大臣(也就是曹家的頂頭上司),故而,曹家也是想不卷入都不行啊!
《紅樓夢》第十五回秦可卿大喪中,“北靜王”路祭一節,重點叙述——
“小王”家與賈府祖上是“相與之情,同難同榮”,現下小王年未弱冠襲爵,因年當日兩家“不以異姓相視”,故今日亦“不以王位自居”......
這所隐之内涵還不明确嗎?即弘昌原型是也(一說為慎郡王胤禧之孫永瑢)!書中賈政回答:賴藩郡餘祯!......可大膽!我猜想曹雪芹寫這一段時,好像就是回憶着曹頫是在某一天如何與弘昌、弘皙密謀時,他們的實際談話内容啊!
都是“黑話”!意思就是當年要是胤祯繼承了皇位,那麼我們現在都繼續吃香的、喝辣的!須知,十四阿哥胤祯雖然和雍正是一母所生的親兄弟,但是胤祯卻是“八爺黨”的人,換言之,曹家與之都是“一家人”啊!
而胤祯最後被雍正發配去看守皇陵,形同軟禁。
此次,又是“壞了事”,這當是在後四十回之中曹雪芹還要更加明确叙述的篇章,然而,我們已經知道,乾隆朝的文字獄是很厲害的,最終雖然《紅樓夢》刊印發行了,但是已經被改得“親親睦族”(篡改)了,我們也不可能看到(《紅樓夢》)乾隆(朝)的“真面目”了。
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生前心已碎,死後性空靈。
家富人甯,終有個,家亡人散各奔騰。
一場歡喜忽悲辛。歎人世,終難定!
——《紅樓夢·聰明累》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張鋒編撰 己亥夏寫于啟東翠彧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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