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湖南省長沙市宜坪村,一棟低矮的小平房裡。
一位頭發稀薄、長須花白的老人家和一位約莫三十來歲的農婦正在哄着小孩吃飯。愣誰看,這都是一幅三代同堂、合家歡樂的溫馨畫面。
然而,令人大跌眼鏡的是,農婦張鳳竟笑臉盈盈地向記者介紹:“他叫文長林,是我的先生。”
文長林一家三口
據悉,張鳳與文長林相差45歲,是名副其實的“爺孫戀”,兩人于2012年8月喜結連理。那一年,張鳳25歲,而文長林已經邁入古稀之年。
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了“老夫少妻”的局面發生?如今的他們過得怎樣呢?
悲慘童年“我在我的原生家庭從沒享受過親情,除了我父親給我的言語關懷外,其他什麼都沒有。”
鏡頭前,張鳳鼻頭發酸,眼圈微紅,哽咽道。
張鳳,1987年生人,家境貧寒,父母皆為最底層的農民。
張鳳
“我上頭有哥哥和姐姐,我的出生是意外與僥幸,我母親知道懷孕後,第一時間去打胎了。可她後來才知道,她懷的是雙胞胎,打了一個,我是被留下來的那一個。”張鳳回憶道。
出生就不被祝福的孩子,似乎從一開始就奠定了悲劇的基調,可憐,又不幸運。
出生沒幾天,張鳳突然發燒,連續多日。母親并未過分上心關注,隻用土方法草草治療,以至于張鳳從此落下了病根子。
由于身體差,張鳳小學一畢業,立即回歸家庭,操持家務,為父母減輕負擔。
然而,她将要面對的又是一陣腥風血雨。
“誰像你這樣好吃懶做,不出去打工賺錢,天天賴在家裡,指望别人養你嗎?将來你生病了,我看誰會理你!你要繼續吃老本的話,就給我滾出去!”哥哥不分青紅皂白,噼裡啪啦對張鳳怒斥一通。
張鳳低着頭,身體忍不住顫抖,淚水在眼眶裡打圈。當下,她才頓悟,所謂的血緣親情原來可以如此蒼白冷漠,甚至不及毫無關系的陌生人。
文長林和張鳳
早期,張鳳母親因車禍而落下腿疾,常年卧病在床,故家中負擔全部落在了父親肩上。
父親是家裡唯一對張鳳和顔悅色的親人,時常鼓勵、寬慰與包容她。
每當張鳳遇到哥哥對自己惡言相向時,總還有個肩膀可以依靠。
然而,上天似乎不愛眷顧可憐人,不但将張鳳置于狂風暴雨中,還要奪走她手中唯一的傘。
2000年,因長期過度勞累,張鳳父親中風癱瘓,從此離不開床,再也不能給張鳳庇護。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張家舉步維艱,所有人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久病床前無孝子,張鳳的大哥與姐姐一開始輪流侍奉,可時間愈長,内心的不耐煩就愈明顯。
此時,大哥已經結婚生子,而父母的病也成為了他離家的契機。
張家父母不願拖累兒子,不但同意他搬走,甚至将治病的錢勻了一部分出去。
姐姐張英才剛訂婚,不久後便拿剩餘的錢出嫁,從此鮮少回家。
自此,張家父母的病榻前隻剩下13歲的張鳳,任勞任怨地照顧他們,外加耕地與做家務。
初次邂逅2002年,張家彈盡糧絕,家徒四壁。
持續兩年夜以繼日的勞作,令張鳳先天不足的身體越來越差。
與此同時,張家父母久病不起,再無閑錢醫治。
就在張鳳走投無路時,村裡人向她建議:“去找赤腳醫生文長林吧!”
文長林,60歲,為人熱心慷慨,富有憐憫之心,略通醫術,足以應對普通疾病。
就這樣,15歲的張鳳與花甲之年的文先生相遇了。
“我當時叫他文爺爺,第一次見面,我就對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特别親切。”張鳳感懷道。
文先生的出現如同一束光,照亮了張鳳孤苦無依的生活。
按照正常的醫患關系,文先生僅需負責看病、開藥方即可。
不過,看到張家如此艱難,善良的文先生于心不忍。考慮到張鳳年幼,不懂把握煎藥的火候與忌諱,為避免釀成難以挽回的後果,文先生直接住在了張家。
此時,文先生的發妻已逝去多年,兒子早已成家,因而文先生也常年獨居。
因張家條件過于拮據,沒有閑錢長期買藥吃。為此,文先生特地将部分中藥換成藥效相當、山上生長的草藥。
閑暇時,文先生會帶張鳳爬山采藥,教她識别草藥的名稱、外觀以及藥性。
每當張鳳被家中繁重的負擔壓得喘不過氣時,耐心的文先生總會及時鼓勵、安撫她,适時給予幫助。
發現了張鳳從娘胎裡帶出來的弱症後,文先生便給她也開了一張藥方,長期調理着。
于張鳳而言,文先生似乎是上天派來拯救她的英雄,穩重、成熟又靠譜。
張鳳從小被親人嫌棄,遭同學欺負,性格自卑且敏感。是文先生令她明白,原來每個女孩都有變得自信、美麗的權利。
更令張鳳驚喜的是,文先生是這世上唯一一個幫她慶祝生日的人。
2003年,張鳳16歲生日那天,收到了人生中第一個蛋糕。
“小時候看到别人過生日有蛋糕,很是羨慕,就讓爸爸媽媽給我買,但他們沒錢買。有一次聊天,跟文先生說起這件事,誰知道他記在心裡了。”張鳳滿臉洋溢着幸福,回憶道。
2006年,張父不慎摔倒,好不容易穩定的病情急轉而下,沒過多久便撒手人寰。
當下,張家隻剩孤兒寡母,而張鳳的心境可以用“絕望”來形容。
誰成想,正當她茫然無知時,文先生再次伸出援手,為她照亮通往希望的道路。
披麻戴孝數日,張鳳哭得聲音沙啞、眼睛紅腫。
文先生就像對待嬰兒般,輕拍她的肩膀:“别怕,都會過去的,我幫你。”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文先生二話不說,拿出了自己積攢多年的養老金,助張鳳一家渡過難關。
于張鳳而言,這是難以回報的恩情。與此同時,她的心間似乎有某種特殊情愫在萌芽,似崇拜,似感激,也似親情。
靈魂伴侶2009年,張鳳22歲,到了農村女子談婚論嫁的年紀。
熱心的村民主動為她介紹對象,許久未見的哥哥姐姐也輪番給她張羅親事。
那段時間,姐姐頻繁打電話叫張鳳去家裡拿東西。
幾乎每一次,張鳳都會看到一個年紀相仿的陌生男子,繼而開始尴尬的見面與交談。
然而,臨走時,對方總是露出失望的表情。一次,張鳳聽見了那男子對姐姐說:“你妹妹太土了,我不喜歡,換下一個吧。”
聽到這話,張鳳的心裡拔涼拔涼的,身上最後一層遮羞布也被無情揭開。
積壓多年的委屈與痛苦瞬間噴湧而出,張鳳鼓起勇氣,沖姐姐喊道:“别再給我介紹人了,他們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他們!”
說完,張鳳奪門而出。随後,她匆忙收拾行李,告别母親,外出打工,離開了這個令她感受不到一絲溫暖的家。
在外漂泊的生活并不好過,張鳳時常感覺孤獨與恐懼。
為了省錢,張鳳從不買衣服、化妝品,也不跟工友逛街,而是大多時間待在宿舍。
當時間被空虛占據時,張鳳總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個曾經給過她光的男人——文先生。
經過激烈的思想鬥争,張鳳小心翼翼地撥通了那個熟悉的電話。
“鳳妹?你最近怎麼樣,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吃得好,睡得好嗎?”
電話那頭,傳來厚實而親切的嗓音。
張鳳一時控制不住情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人在最脆弱的時候,往往會在親近的人面前情緒崩潰。
“别哭,好好說,是不是遇着什麼難事了?隻要我能幫的,我都幫你。”
短短一句話,給了張鳳極大的安全感,掃去了她内心的陰霾。
為了不令文先生擔心,張鳳忍住淚水,佯裝開玩笑,特地說了近期有趣的事情,兩人交談甚歡。
此後,張鳳總是找各種理由打電話給文先生,而文先生也總是不厭其煩地聽張鳳的念叨與牢騷。
兩人之間産生了深深的羁絆,醞釀出奇妙的化學反映,但真正的情感轉折點發生在2010年。
那年9月,張鳳的手機被偷走,來不及跟文先生報備。
文先生撥了無數次電話,但那頭傳來的都是空号。那一刻,他徹底慌了,當即買了張車票,不遠千裡,連夜趕往張鳳打工的城市。
發現張鳳安然無恙後,文先生終于松了口氣。
随後,他第一時間為張鳳添置了新手機,并囑咐她時常報備自己的狀況。
看到焦急趕來、滿頭大汗的文先生,張鳳的心觸動了一下,頓時明白了什麼。
原來,這些年,她對文先生的情感,除了親情、感恩與依賴,更孕育出了美好的愛情。
勇敢追愛“我想和你在一起,留下來照顧你,我們一起生活吧!”
說這句話時,張鳳23歲,文先生68歲。于文先生而言,這是他此生聽過的最動聽的情話。
“鳳妹,别開玩笑,你找誰都可以,别找我一個老頭子啊,我給不了你什麼,反而還會拖累你。”文先生滿臉震驚,當場拒絕了張鳳。
張鳳不輕易相信人,可一旦認準了一個人,說什麼也不會放棄。
“那段時間,我經常跑他家洗衣做飯,天天出現在他跟前,像個影子一樣,長在了他家裡。”張鳳笑着回憶道。
發現張鳳動真格後,文先生終于鼓起勇氣,接受了這段不被世俗所認同的愛情。
然而,兩人即将面對無窮無盡的嘲笑與諷刺。
“你瘋了吧,簡直亂來,他都可以當你爺爺了,你要敢跟他結婚,就再也别進家門!”母親怒斥道。
“你腦子抽筋了還是進水了?想讓我們全家成為全村的笑柄嗎?”哥哥姐姐反對道。
親人都如此,村裡其他人更是不留口德,每天的唾沫星子都快把張鳳淹死了。
不過,此刻的張鳳卻不覺得丢臉,而是一臉輕快,還先斬後奏,與文先生提前領了結婚證。
那一刻,她終于體會到,不懼流言、不被操控的人生是如此的自由與暢快!
由于生米煮成熟飯,張母雖氣憤,卻也不便再說什麼。
2012年8月,張鳳與文先生在村裡舉辦婚禮。2014年12月,張鳳誕下一個健康的男胎,取名為“璟天”。
這一年,張鳳27歲,文先生72歲。
2021年,爺孫戀的故事被廣為流傳,一家三口登上了《魯豫有約》這檔節目。
舞台上,文先生的兩封親筆信令人頗為動容。
其中一篇緻以他最愛的妻子張鳳:
“親愛的鳳妹賢妻,感謝你對我下半生的照料。你勤勞、善良、賢惠、樸實,不愛财,不逐利,擁有最優秀的傳統美德,我尊敬你,愛重你。你和璟天是我在這世上得到的最大幸福,我特别知足,希望你們能夠幸福美滿一生,自由自在地生活……”
另一篇則是寫給兒子璟天:
“親兒璟天,你一定要相信,爸爸與媽媽的結合是符合道德規範、法律法規的,切莫在意外界流言。或許有一天,爸爸不在你身邊,但你一定要愛媽媽,尊重媽媽,孝順媽媽,當媽媽身邊最可靠的小男子漢……”
兩封信讀完,現場觀衆熱淚盈眶,曾經質疑這段爺孫戀的人也感觸頗深。
2021年,張鳳34歲,文先生79歲。
據相關人士透露,張鳳打算将兒子暫時托給母親照顧。趁文先生還能走路,嚼得動東西,兩人決定外出旅遊,看看風景,珍惜彼此相愛的最後一段時光。
都言相愛不分年齡、國界、信仰與種族,可一旦發生在自己身邊,大多數人都難以接受。
愛情擁有多種多樣的形态,沒有标準答案。适齡夫妻有愛,老夫少妻之間也會碰撞出愛的結晶。
人的一生,須臾之間,能随心所欲,就不要束手束腳,能追逐所愛,就不要懼怕世俗。做了想做的事,不留遺憾,便是最大的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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