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瞪着眼,直勾勾地看着‘三胡子’,為了看得真切,又往櫃子跟前挪了兩步。
‘徐瘋子’見母親神情異樣,以為是覺得自家孩子太髒了,讪讪地說:“幾個活土匪,一天天把自個兒霍霍的跟煙囪塞子似的,也懶得經管他們洗臉,就算喊破嗓子,也不聽你的。”
“哦……哦,淘小子嘛!都這樣。”母親心不在焉地應付着,馬上收回目光,用手把盆子裡的玉米面壓實,摘下頭巾蓋在上面、以免被風吹散。
然後快速向門外走去,任憑‘徐瘋子’在後面攆着說話:“秀蘭,缺啥少啥吱聲,别抹不開,有空來家,帶上娃們……”
母親像沒聽見一樣,逃也似地離開了徐家。
走進家門,把面盆放到鍋台上,顧不得氣喘心慌的樣子會吓到秋丫,見秋生正在炕上仰面躺着,雙手扳着腳丫‘嗚嗚、哇哇’自己玩得高興,撲上去扳過秋生的臉仔細端詳起來……
虎頭虎腦的秋生,看起來憨憨的,母親總覺得哪裡跟‘三胡子’有些相像,可又說不上來,幾個月大的娃娃,面部肌肉還沒發育定型,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秋生是單眼皮,可‘三胡子’分明是雙眼皮,是自己當時惦記家裡的孩子,把‘三胡子’看成了秋生?也或許秋生這大大的腦殼跟‘三胡子’有點相似?母親拍了拍自己的前額,搖了兩下頭,讓自己清醒一下,努力否定着。
秋生就是自己的兒子,以後就應該随自己,‘男孩像娘,女孩像爹’這句話不會錯。
該死,自己是昏了頭了,怎麼會把秋生跟‘三胡子’聯系在一起?這不等于說風雪夜的那個畜生是徐長貴,怎麼可能?徐長貴萬萬是不會做出那種豬狗不如的事來。
長貴一表人才,還有文化,娶了那樣的媳婦,按理說一點不般配。
長貴的父親徐才,原本是城裡教書的,頭些年被打成了右派,一家老小被下放到了這裡,徐才在生産隊放羊。好在孩子們都有文化,平反之後兩個兒子被安排到鎮上工作,徐才一家也就紮根在了這裡。
當年兒子們受其連累,沒有人肯把閨女嫁給他們,隻能胡亂地找一個就行,隻要不嫌棄他的家庭。
長貴娶了個鄰村家族有潛在遺傳精神病的老婆。他的哥哥長富娶了本村秋丫的大姑,當時大姑自己相中了長富,說啥都要嫁給他。
而最小的妹妹——就是那個把孩子生到茅坑裡的玉蓉,因為不想将就,如今還待字閨中,成了‘老姑娘’。
玉蓉挺中意知青點那個從沈陽來的‘瘦猴子’,畢竟文化水平都差不多,能談到一起,而且曾經都是城裡人,有着相同的境界,從外貌上看,玉蓉配他還真有點可惜。
可人家似乎沒有真心娶她的意思,不想為以後回城弄個累贅,因為玉蓉家已經在村子裡安家落戶,是個地道的農民了。‘瘦猴子’偷偷摸摸的搞大了玉蓉的肚子,隻不過是一種不負責任的放縱,為了打發這種枯燥乏味的農耕生活。
母親一會兒過來盯着秋生看上一陣子,搖搖頭否定了之後,六神無主地東一耙子、西一掃帚的,盡量找些家務活來幹,讓自己不再胡思亂想。
可是過一會兒,忍不住又站在炕沿邊上端詳秋生,就這樣反反複複,像丢了魂似的,人變得颠三倒四的。
直到秋生‘啊……啊’大哭,母親才察覺自己光顧着尋思事兒,都忘了喂奶。上炕抱過秋生,撩起前襟,看着秋生貪婪地吸吮着奶水,心裡釋然了不少。不管怎麼說,兒子是自己的,怎麼看都稀罕,這點對自己是最大的慰藉。
秋丫悄無聲息地挪到母親身邊,倚在母親的身上,每次母親這種失魂落魄的樣子,都會讓秋丫依稀想起那個風雪夜。雖然不明白母親在想什麼?但能感覺到母親是不開心的,所以小心翼翼,生怕再增加母親的煩惱。
母親側過頭看了看秋丫,女兒清秀的臉蛋有些蒼白,嘴唇幹裂的皺皺巴巴,看向自己的眼光怯怯的。
母親的心抽動了一下,女兒好讓人心疼,跟自己一路走來,小小年紀承受了太多,心中自責,不覺眼眶濕潤,眼淚馬上就要溢出來了。
想想自己的情緒直接左右女兒的喜怒哀樂,不能讓她看到自己的脆弱,為了掩飾,仰起頭緊着眨了幾下眼睛,讓淚水快速風幹,也害怕一旦用手觸碰,眼淚會止不住嘩嘩流下來。
然後調整了一下表情,騰出一隻手,撫摸着秋丫的頭,微笑着輕聲問到:“乖寶餓了吧?”
“嗯……娘,秋丫好餓!”秋丫見母親又恢複了以往寵溺自己的樣子,心情也開朗起來。并伸出雙手摟住母親的脖子,跟母親撒着嬌。
這時候母親才意識到太陽已經偏西了,早晨跟秋丫隻喝了點玉米面糊糊,早該做飯了。
秋生也已經喝飽了奶,在母親懷裡開始玩上了,母親親了口秋生,把他放到炕上,又摟過秋丫親了兩口,換上輕松愉快的語氣:“娘的兩個乖蛋蛋,自己玩昂,娘去給你們做好吃的喽。”
然後看着秋生,說給秋丫聽:“小壞蛋,你倒吃飽了,姐姐還在餓肚肚,乖乖聽姐姐話。”
到竈房轉悠了一圈,母親要給秋丫琢磨點好吃的,打打牙祭。
翻了半天,看到了壇子裡還有幾個鹹鴨蛋,本來是想等秋丫父親回來再吃的,不管了,給女兒煮上一個。然後又抓上一把蔥葉鹹菜,舀上兩碗玉米面拌上,用開水燙了一下,這次不做貼餅子,要來點奢侈的。
把鍋裡放上一點豬油,把面團放進去,用手攤薄,做煎餅子吃。
待母親做好,端到炕上,秋丫高興的手舞足蹈:“娘,這是什麼?聞着就香。”
“嗯……娘也說不出叫什麼……就叫‘鹹油餅’吧!”母親慈愛地看着秋丫,挑了一個油最大的遞給她,又把鹹鴨蛋剝開。
秋丫咬了一口餅子:“娘,真好吃!又鹹又香!娘真棒,做了這麼好吃的餅餅。”
母親鼻子一酸,無限寵愛地看着女兒,自己都忘了吃飯。
秋丫拿起鹹鴨蛋,在手上把玩了一會兒,有點舍不得吃,遞到母親跟前:“娘……你吃。”
“娘不愛吃,秋丫吃了,娘看着高興。”
“娘愛吃,快吃,娘不吃秋丫也不吃。”秋丫扭動着身體,執意讓母親先吃。
“好……好,娘吃,娘吃。”母親拿起筷子,剜了一口,假意放到了嘴裡,誇張地咀嚼着,然後夾起來放到秋丫嘴裡,看着女兒吧唧着小嘴,細細品味着,再看看趴在那裡貪婪地看着姐姐吃的秋生,母親暫時把所有的委屈都抛到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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