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西作家群衆素有“三駕馬車”的說法,即路遙、陳忠實和賈平凹。在“三駕馬車”中,路遙的年齡不算最大,卻最早拿出成名作《人生》。1982年中篇小說《人生》發表後,路遙俨然成為陝西文壇的靈魂人物。
有人問陳忠實,整天寫文章,為啥整不出一部《人生》來?
陳忠實
發表文學作品比路遙還早,還拿過全國短篇小說獎的陳忠實,聽了這話一點脾氣都沒有。從那時候起,陳忠實就産生了寫一部有分量的長篇小說的想法。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我要給我死的時候,做一部墊棺作枕的書”。
在上世紀80年代初,陳忠實做過西安市灞橋區的文化局副局長、文化館副館長。有一年,區領導安排他到灞河邊上的一個公社,給農民分土地和牲口。一天晚上,陳忠實幹完活騎着自行車往住地趕,走在渭河邊一個鄉村土路上時,突然想起了柳青和他的《創業史》。
柳青
柳青是陝西當代著名作家,1952年以陝西省長安縣副書記的身份,直接參與剛剛興起的農業合作化運動。第二年,柳青住在長安縣皇甫村的一個破廟裡,以這場轟轟烈烈的農業合作化運動為背景,寫作了出當代文學史上極具影響的煌煌巨著《創業史》。
陳忠實意識到,30年前柳青參與的農業合作化運動,是說服農民把土地歸攏到一塊建合作社,現在他到農村基層是把合作社的土地分給農民。30年間,中國廣大鄉村經曆了什麼?
1988年清明節前後,陳忠實離開居住在城裡的妻兒,獨自回到了鄉下的租屋,關在屋裡開始了《白鹿原》的創作。4月1日,農曆二月十五,陳忠實在草稿本上寫下了《白鹿原》的第一行字:“白嘉軒後來引以豪壯的是一生裡娶過七房女人……”
白鹿原劇照
接下來的4年裡,陳忠實足不出戶,幾乎保持着與世隔絕的狀态。每隔一段時間,妻子都會帶着食物來看望他,順便帶走他的換洗衣服。妻子看到他日漸消瘦,非常擔心。
直到有一天,陳忠實對來看他的妻子說:“等你這次送的馍馍吃完了,這本小說大約也該劃上句号了。”妻子這才放心下來。
1992年1月29日,正是農曆臘月二十五,春節的氣息已經撲面而來,陳忠實寫完《白鹿原》書稿的最後一行文字并劃上最後一個标點符号。事後,陳忠實回憶了當時的心情:“那是一個難忘到有點刻骨銘心意味的冬天的下午。在我劃完最後一個标點符号——省略号的六個圓點的時候,兩隻眼睛突然發生一片黑暗,腦子裡一片空白,陷入一種無知覺狀态。”
白鹿原劇照
接下來,陳忠實給自己煮了一碗面條:“這是我幾年來吃得最從容的一碗面條。我隻能找到從容這個詞表述吃着面條時的心态。我做完了一件事情。這是我在寫作上做的前所未有的耗時費勁和用心的一件大事,做完以後的輕松和從容,我在火爐旁吃着面條的這個寒冬的深夜,充分地享受到了。”
然而,《白鹿原》寫出來後,能不能順利出版,也是一件事。陳忠實對此忐忑不安。1992年3月25日,人民文學出版社一編室副主任高賢均和《當代》編輯洪清波來到西安,找陳忠實拿走《白鹿原》手稿。不久,高賢均回複陳忠實,盛贊了《白鹿原》是“我幾年來讀過的最好的一部長篇”,比《太陽照在桑幹河上》更豐富更博大更生動,總體思想藝術價值不弱于《古船》,某些方面甚至比《古船》更高。《當代》也回複,确定删掉約10萬字後分兩期連載,每期約發20萬字。
白鹿原劇照
出版的事情敲定,讓陳忠實非常高興。《文藝報》老編輯閻鋼回憶了這樣一件趣事,說當初陳忠實回鄉下寫作時,曾經給妻子說:“我回老家去,這事弄不成,咱養雞去。”高賢均給陳忠實回信後,陳忠實趴到沙發上半天沒起來。妻子慌了,問他出了什麼事。陳忠實回答:“咱不養雞了。”
《白鹿原》問世後,轟動文壇,給陳忠實帶來極高的榮譽,讓陳忠實成為中國文壇頂尖級的作家之列。1993年,陳忠實任職陝西省作協主席。
陳忠實
由于在《白鹿原》裡頃注了太多的心力,陳忠實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沒有提筆寫作,也沒有新作問世。在一次會議上,一位省裡的官員以居高臨下的态度對陳忠實說:“陳主席啊,《白鹿原》之後你咋不寫啦?要體驗生活深入群衆嘛……”
陳忠實沒好氣地回答道:“你懂個錘子。”
“夏蟲不可以語冰,井蛙不可語海。”有時候,官員和作家雖然面對面坐着,但他們的話語體系是完全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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