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麗娜和小蔣東窗事發，被小蔣的老婆抓到。

得知這件事後，牛愛國的腦袋是蒙的，過去也懷疑過龐麗娜和小蔣有事，但都查無實據，牛愛國按照杜青海出的主意，甯信其無，不信其有。

現在一下被挑明了，牛愛國倒有些不知所措，蒙不是蒙這件事本身，而是這件事證明，自己這些年所做的一切，給龐麗娜說好話，給她做魚，都是錯的。

錯的如何改成正的，牛愛國一時沒了主意，也不知跟誰商量。

三天之後，龐麗娜從娘家回來了，人瘦了一圈，龐麗娜坐在牛愛國對面說：

“事情你都知道了，咱離婚吧。”

牛愛國這時想起同學李克智的話，又覺得李克智的話有道理，這時說：“不離。”

這話出乎龐麗娜的意料，龐麗娜：“為啥？”

牛愛國：“夫妻一場，我得對你負責。”

龐麗娜又愣一下：“咋負責？”

牛愛國：“小蔣既然辦出這事，就得對你有個說法，你去給他說，讓他先離，答應娶你，我就離。”

龐麗娜：“你不用管他。”

牛愛國：“得管，沒離之前，我還是你丈夫。”

這時龐麗娜大放悲聲：“我剛才去找了他，也說讓他離婚，可他不敢，原以為他是個男人，我才跟他好，誰知他是個窩囊廢，趙欣婷一瓶農藥，就把他吓住了。”

又哭：“算我看走了眼。”

兩人自結婚以來，沒這麼知心過。

牛愛國于是說：“那更不能這麼便宜了他，你得天天逼他。”

這時，龐麗娜看穿了牛愛國的心思：“牛愛國，原來你想讓我們魚死網破呀。”

兩人未談妥，龐麗娜開始說狠話：“你想拖着我，你就拖着我，你不怕，我也不怕，咱也魚死網破。”

牛愛國：“既然都不怕，那就往前走呗。”

龐麗娜站起身：“牛愛國，算你毒，跟你過了這麼多年，我不認識你。”

說完，龐麗娜轉身走了，牛愛國笑了，多少年來，沒笑得這麼暢快。

從此，龐麗娜又不回家，牛愛國也将此事按下不提，該怎麼出車拉貨，還怎麼出車拉貨。

又三天之後，牛愛國去長治送一車雞，去時想着隻是送貨，到了長治，突然想起龐麗娜和小蔣是在長治出的事，心裡頓時窩囊起來。

回到沁源，牛愛國停下車，也沒吃飯，一個人走出縣城，去散自己的煩悶。

牛愛國一開始沒在意，等上到廢城牆往下看，才看到小蔣一家三口正在散步，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按說龐麗娜看到這情形才該窩火，現在牛愛國看到，怒氣卻一下填滿了胸。

牛愛國走下廢城牆，來到南關一個飯館，喝上了悶酒，本來就是空肚子，幾盅酒下肚，人就醉了。

喝到半夜，煩悶就不是他和龐麗娜的事，三十五年所有的煩悶，千頭萬緒，如千軍萬馬，在胸中奔騰。

又一日，牛愛國在開車回沁源的路上，胡思亂想，出了車禍，把頭撞了個窟窿，那一刻，他看着山腳下萬家燈火的沁源縣城，突然就對這個地方傷了心。

他感覺自己要離開這裡。在離開沁源之前，牛愛國并不知道要去哪裡，他先回了一趟牛家莊，這些年，牛愛國和龐麗娜各忙各的，顧不上女兒百慧，百慧從小是媽曹青娥養大的。

牛愛國臨走之前，跟媽曹青娥打了個招呼，離開沁源是因為龐麗娜出了事，他對沁源傷了心，但他什麼都沒說，便編了一個謊，說他要去北京，幫人去建築工地開車。

曹青娥知道龐麗娜出了事，也知道牛愛國傷心，開始說自己：

“我活了七十歲，明白一個道理，世上别的東西都能挑，就是日子沒法挑。”

“我還看穿一件事，過日子是過以後，不是過從前。”

牛愛國知道媽在安慰他，仍沒說話，待到了路上，又想起媽的話，想起媽說這話時歪着脖子，不禁流下淚來。

離開牛家莊，牛愛國碼算了一下自己在世上可以投奔的人，算來算去，無非是兩個，一個是杜青海，一個是李克智。

在泊頭，遇到了滄州做豆腐的崔立凡，陰差陽錯，兩人結識，牛愛國就留在了滄州開車。

牛愛國沒有接着去其他地方，不單是牛愛國适合開車，而是他進了泊頭地界，突然感到自己心不亂了。

泊頭離沁源一千多裡，牛愛國卻覺得沁源離這裡很遠。

心不亂了，牛愛國再仔細想，自己心亂之時，原來并不适合找熟人，還是跟不熟的人在一起自在些，這才跟了崔立凡。

轉眼夏去秋來，秋去冬至，牛愛國已在滄州待了半年，這半年，他結交下兩個朋友。

一個是崔立凡，他是個急性子，牛愛國與他說起話來，倒投脾氣。

第二個朋友是泊頭縣楊莊鎮一個路邊飯店的老闆，叫李昆，從滄州到德州送貨，必路過這個飯店。

李昆五十來歲，卻找了個二十四五歲的小媳婦，牛愛國與李昆混熟了才知道，李昆是泊頭人，他的小媳婦叫章楚紅，是張家口人。

李昆到張家口販皮毛，認識了章楚紅，李昆回來與老婆離了婚，與章楚紅結了婚。

李昆年齡比牛愛國大，所以牛愛國喊章楚紅“嫂子”，每次喊過“嫂子”，章楚紅看牛愛國一眼，都彎腰笑，章楚紅一笑，牛愛國也不好意思笑了。

這天，牛年國又到德州送豆腐，送完豆腐，回來的路上，卡車的水箱壞了，隻好開一段，停車加一次水，好不容易才開到了“老李美食城”。

這天李昆不在，到外地販皮毛去了，李昆的小媳婦在櫃台前坐着盤賬，屋裡有幾撥路過的客人在吃飯。

牛愛國準備一個人回滄州，把車丢在美食城，明天拎個新水箱再來。

和章楚紅打過招呼後，牛愛國轉身出了門，去路邊搭長途汽車，這時已是下午六點，平日還有一班去滄州的長途汽車。

但牛愛國等到晚上八點，長途汽車還沒過來，牛愛國知道，這班車要麼提前過去了，要麼還沒過去，壞在了路上，隻好又返回“老李美食城”。

等吃飯的客人一撥撥散去，牛愛國才進了飯店，章楚紅看他又進來，吃了一驚。

牛愛國将沒走的原委說過，章楚紅又笑了，她說：“我正好還沒吃飯，咱們一起喝酒吧。”

便讓廚子做了幾個菜，章楚紅盤完賬，鎖上抽屜，就過來跟牛愛國一起喝酒。

這時已是晚上十點，飯店的廚子、服務員都是鄰村的，沒了客人，他們也就下班回家了。

過去，牛愛國在這裡喝酒，李昆都在，和章楚紅單獨喝酒，這還是他們認識以來頭一回。

一開始兩人都感到别扭，但喝着說着，兩人竟能說到一起，從各自老家，到各自好友。

說到自己和李昆的事，章楚紅哭了，她說，她和李昆剛認識時，世上再沒有兩人說得着，誰知短短兩年過去，兩人就說不到一起，覺得不是那麼回事。

牛愛國見章楚紅說了心腹話，一時激動，也将他和龐麗娜的事，說了一遍，說完，牛愛國也哭了。

自離開沁源，牛愛國沒有說過這麼多話，說完，心裡痛快許多，在别人面前沒說，在章楚紅面前說了，還哭了。

兩人哭完，又覺得不好意思，這時章楚紅換了一個話題，說到為啥今天要和牛愛國喝酒時，她告訴牛愛國，今天是她的生日。

牛愛國吃了一驚，忙站起身說了句：“祝嫂子生日快樂。”

章楚紅啐了牛愛國一口，又用手胡噜了一下他的頭，牛愛國本來膽小，也是喝多了酒，酒壯着膽，竟一下抱住了章楚紅。

等兩人完了事，天已微明，這時牛愛國的酒醒了，心裡也開始後怕，本來就有個馬蜂窩，現在又多出一個，牛愛國心裡承受不起。

第二天回滄州，牛愛國決心與章楚紅斷了，但他還有一個卡車在美食城，半下午他就拎着新水箱到了地兒，但沒敢進去，他藏在公路旁的莊稼地裡，半夜才悄悄潛到美食城把車開走。

從此半個月，他沒敢再來泊頭，但正是因為這個躲，心裡就更想，自生下來，牛愛國沒這麼想念過一個人，半個月後，牛愛國終于憋不住，又來了一次，李昆又不在。

自此一發不可收拾，李昆隻要不在，牛愛國就留下過夜，在一起不單為了睡覺，也為兩人說得着。

一次，兩人在床上說話，章楚紅突然說：“你帶我離開這裡。”

牛愛國一愣：“去哪兒？”

章楚紅說：“去哪兒都成，隻要離開這裡。”

他與朋友的妻子章楚紅攪和到了一起，他們之間是真愛嗎？牛愛國會帶着章楚紅私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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