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大惠
央視版
《紅樓夢》
《三國演義》
《水浒傳》
制片人
也被稱作
“中國電視劇第一制片人”
前輩不理解的“當下” 【現在好多劇花錢冤!生氣!】
任大惠見證了中國電視劇的黃金時代,但是如今,他說自己不愛看電視劇。“我一看就生氣,因為太糙了,特别不負責任,破綻百出,我們過去這鏡頭根本就不能上的這種。《甄嬛傳》什麼的拍得比較好的我看,因為老伴看,我也跟着看。好的還是有,就是少。好多(電視劇)就是莫名其妙的,這錢花得多冤啊。”
【看不慣如今助理都要求住單間】
當年《紅樓夢》的拍攝現狀就是,資金有限,演員大多是新人,缺乏表演經驗。劇組拍攝時,三四個人住一個房間,年輕人又多,在一起相處起來就像過大學集體生活。當時規定隻允許星期六回家,星期日下午要點名。“大家很純真、很平和,而且《紅樓夢》當時也沒有什麼大牌,”任大惠說起多年後某個劇組曾有個大明星的助理要求住單間,被他斷然拒絕了。
“第一制片人”任大惠 在央視版《紅樓夢》《三國演義》《水浒傳》背後,有一個共同的名字——任大惠。他是中央電視台中國電視劇中心制作人,被稱作“中國第一制片人”。
中國電視劇中心對于國産劇的拍攝有着引領作用,在任大惠看來,因為“天時地利人和都碰到一塊了”,“就像用電視劇的方式拍四大名著,王扶林帶了個頭,這是非常重要的。沒人提也就沒人提了。一旦上馬了,影響是非常大的。”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趕上王扶林、楊潔這些導演正是壯年,最想做事的時候。
王扶林那時候50 歲,任大惠40 多歲,拍《紅樓夢》的時候,人已經成熟了,正好那時候趕上了。
那時候大家名也不知道,利也不知道。
至今任大惠依然記得非常清楚,那時他每天騎自行車上下班,覺得過得挺好,開開心心的。“那時候還是大家比較單純,所以比較努力來做這些事。”
任大惠說,他最高興的是騎自行車回家,聽見兩邊的窗戶裡傳出來的都是《紅樓夢》主題歌《枉凝眉》,“那是我這輩子最高興的時刻,家家都在看。”
讓任大惠覺得感情最深的《紅樓夢》劇組
《紅樓夢》片酬也就,占百分之十幾 說起央視開拍“四大名著”的初衷,任大惠回憶,王扶林曾去了一趟英國訪問,發現電影、電視劇都可以拍攝名著,這給了他很大啟發。
從客觀原因上看,任大惠說,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剛開始有電視劇的時候,電視機還很少,所以當時電影拍出來以後先在電視上放,目的是做廣告宣傳。
後來電視機越來越多了,發現電影在電視上播完後票賣不出去了,所以電影局就做了個決定,新片半年以後再給電視放。這也使得電視的觀衆就少了,因為沒什麼節目可看,于是就“逼着”電視台要想辦法增加娛樂性的節目。
“所以就開始醞釀說要不咱們也拍拍大戲,因為都拍三集、六集的小戲,那個時候電視劇還非常不成熟,”任大惠說,恰恰在這個時候,王扶林說:“要不咱們拍《紅樓夢》。”
王扶林這一吆喝,得到任大惠在内很多人的支持,“在那個年代,總覺得應該幹點什麼,至少我是有這種想法的。”但是實際拍攝時卻遇到了很多困難。
上世紀80 年代初,電視機剛剛進入大衆視野,電視劇也畢竟是一個新生的藝術形式,甚至連《紅樓夢》服化道這些人全都是從電影系統過來的,當時大家對電視劇該怎麼拍都沒有明确的概念。
另一個困難更實際也更迫切——沒錢。
當年拍《紅樓夢》
作為制片人的任大惠,最重要的任務之一就是“找錢”。
當時的電視劇市場遠不像今天這般紅火和開放,資金的來源更是單一。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任大惠操心的就是籌錢和省錢。
除了修建大觀園外,拍攝地點還包括香山植物園幹休所、山東蓬萊、浙江杭州等地,花費不菲。“當初的資金隻有500 萬元,是廣電部特批的,不夠,實際一共花了690 萬元,那将近兩百萬元是山東一個公司投資的。”
任大惠說,《紅樓夢》片酬也就百分之十幾,大部分的錢用在了制景、做服裝、做道具上面。拍了一段時間,錢就不夠了。當時山東一個公司主動找上門。最後商定的條件,在《紅樓夢》最後打出感謝該公司的字幕,作為回報。
拍《紅樓夢》最終的成本一集是168000 元。現在賺了多少錢呢?
任大惠給記者算了一筆賬,以1996年拍《水浒傳》時的廣告算,《水浒傳》最好的廣告時段價格是一秒鐘一萬元,《紅樓夢》按播了1000 遍算,已經創造了2000 億元的廣告費。任大惠有一次跟台長“算賬”,台長笑笑:“你們這一代人做了了不起的事情,但是你們那時候沒掙到錢,你們退了以後人家掙到錢了。”
回憶起這段,任大惠說:“笑笑就完了,這事兒就過去了。”
當年演員一起住,像大學生活
87版《紅樓夢》的年輕演員們
能拍《紅樓夢》不容易,演員和劇組人員都很珍惜。雖然當時演員的片酬和現在相比,像是天方夜譚,但在任大惠看來,“《紅樓夢》待遇很低”這句話得加引号,在當時待遇不算低。
因為當時一個人的工資一個月才十幾、幾十元,拍一集給50 元已經很高了,任大惠、王扶林、“寶黛钗鳳”一集拿70元,“十二钗的就是60 元,最小的丫鬟不說話的、小劇務20 元一集。”
任大惠說,自己當時一個月工資才掙55 元。那些演員到劇組還管吃管住,每天還給床闆費,給加班費,很多人都覺得很好,好到什麼程度?“我們有個規定,凡是半個月沒戲的,劇務給買票回家,因為床位不夠,丫鬟算上都100 多人呢,床位是要花錢的。副導演還有一個任務,告訴我誰一個月沒戲了,必須要讓他走,劇務給買車票回家。那個時候不少人待在劇組都不願意走。”
年輕演員們
當年《紅樓夢》演員大多是新人,缺乏表演經驗,因此,劇組花了大量時間來進行培訓。“大觀園”裡的年輕人攻讀原著,練功撫琴,苦背台詞,一招一式,都是靠花時間和經曆慢慢磨練出來的。
《紅樓夢》為人津津樂道的就是,不僅十二钗選得好,劇中每個演員都恰如其分。任大惠說,“我們在選演員的時候,不要大牌。”劇組選用演員也是不拘一格,比如劇中演劉姥姥的演員沙玉華以前是鐵路文工團的演員,老了改成幹道具,來到《紅樓夢》劇組開始就是“道具師”。有人提議說既然她也是演員不如試試戲,現在都承認沙玉華演的劉姥姥演的比誰都好。
87版“劉姥姥”
《紅樓夢》平均,一個月拍一集半 在播出初期,《紅樓夢》還是受到了不少争議。任大惠回憶,那段時間的報紙上常有對《紅樓夢》的批評和質疑。
“有些文章給我們挑毛病,說某個細節不合适、某個動作不到位,也有說林黛玉長得不夠美的。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也算是業務探讨吧。”
面對《紅樓夢》拍出來以後的争議,當時劇中心領導頂着壓力。一年以後,電影版《紅樓夢》上映,好多觀衆開始倒向電視劇版。後來,《紅樓夢》開始在全國各個頻道反複播放,漸漸獲得如潮好評。
20 年之後,在新版《紅樓夢》播出後,87 版被觀衆奉為“經典”。“我們沒那麼大的口氣說要成為經典,也不敢說要拍經典,好不好全靠觀衆評價。當時隻是想把這順利拍下來,把這個任務完成。”
任大惠說,“我們就是認真,《紅樓夢》開始是一個月拍一集,後來快了一點。這是什麼概念?現在大陸電視劇是三天拍一集,台灣電視劇是一天半拍一集,美國、日本大概是五六天拍一集。我們拍《紅樓夢》36 集用了22 個月,平均下來也是一個月拍一集半。”
任大惠還特别感謝當時的化妝師楊樹雲和服裝設計師史燕芹,讓這些小姐丫頭們和角色更貼近了,“每個主角的扮相都精心設計,光鳳姐一個人的衣服就有60 套。”
《紅樓夢》對于國産電視劇的意義還在于,它得到一個結論,用電視連續劇的形式拍古典名著是最好的選擇,因為它篇幅大,可以一集一回這麼拍。在任大惠看來,《紅樓夢》開創了拍古典名著的一個先河,“我們自己增強信心了,觀衆也認為電視連續劇表現古典名著是接受的,而且評價很高。”所以,才有了後來繼續翻拍《三國演義》和《水浒傳》。
最經典的《紅樓夢》
以前演員擺譜的很少,現在的,惹不起 由于《紅樓夢》的成功,到《三國演義》的時候經費情況好了很多,花了7950 萬元,但是《三國演義》有80 多集。
那時候開會,任大惠說40 萬元一集,别人沒說話,然後總會計師站起來了,說任大惠你每集都得給我做預算。“我說那怎麼做啊,每集怎麼做預算?我還幹别的不幹?”
最後《三國演義》花了79 萬元一集。後來在制片協會開會的時候,任大惠一說花了7900 多萬以後,各電視台台長都跟他說,我們沒法跟您比,你們中央電視台誰也比不了。“
從那時候開始,‘中國第一制片人’就這麼叫起來。說任大惠是中國第一制片人,沒人敢像他那樣花那麼多錢。”
《三國演義》
到了《水浒傳》,一集就100 多萬元了,43 集五六千萬元。即使每一集的預算增加了,相比現在的“拍攝神速”,《三國演義》和《水浒傳》的拍攝也還是“慢工出細活”。
《三國演義》平均十六天半拍一集,《水浒傳》是平均十一天半拍一集。
“拍攝《三國演義》的時候有個很大的問題,就是同時開拍,調度比較繁瑣。因為集數太長了,分了兩個組五個導演。”
任大惠說,拍《三國演義》時,他最大的功勞是處理好調度。“如果導演一幫人、制片一幫人在勾心鬥角,就挺讨厭的。我和王扶林都是事業型的,大家都能互相容忍、互相幫襯。”
那個時候演員的薪酬也很低,甚至“有的時候也過低了”。任大惠回憶,拍《水浒傳》的時候李雪健是5000元一集,王思懿是台灣請來的10000 元一集,其他人都是兩三千元一集。《三國演義》的時候,唐國強、鮑國安都算是一等的,也就225 元一集。“我覺得我幹這幾部戲,為錢上發愁的基本沒有,演員片酬占的比例就20%左右,到不了30%。因為錢、因為演員擺大譜的矛盾也不能說沒有,是很少很少。”
任大惠說,當年他的這幾個戲都不許演員軋戲。曾有演員說給劇組一個月時間拍完二十集,任大惠甯願找其他演員。“有的演員偷着軋戲,吓得跟貓似的。有個女演員偷着軋一個戲,後來差點開除她。這就是我們劇組的風氣。現在的演員牛着呢,誰敢惹,惹不起。”
《水浒傳》,圖片來自豆瓣《水浒傳》劇照相冊,po主 好漁郎
而最後談到感情最深的劇組,任大惠說隻有《紅樓夢》。
《紅樓夢》劇組裡的人感情都很好。拍完《紅樓夢》之後,任大惠還制片過好幾部電視劇,他卻覺得“越往後錢越多,但是大家的距離越來越遠。”
任大惠說前幾年陳曉旭去世的時候,劇組連續的聚,一個月聚一兩次,大概聚了有七八次,大家心情都很不好,聚了以後就一起去唱歌。有一次張國立(《紅樓夢》王熙鳳扮演者鄧婕的丈夫),說了一段話讓任大惠印象深刻:
“我算是拍了一輩子戲了,劇組三十年以後還能這樣的,隻有你們《紅樓夢》”。
直到今天,《紅樓夢》劇組還有一個大群,一說吃飯吆喝一下,起碼有十幾二十個人能來。“所以有人問我,你這身體好,我說托《紅樓夢》的福。這話細想起來有道理,因為它給我了很多愉快的回憶。”
不敢說要拍‘經典’,我們就是認真。——任大惠
本文采寫:新京報劉玮 實習生陳卓
人物攝影:新京報郭延冰
新媒體編輯:田偲妮
本文圖片除人物攝影外均來自豆瓣電視劇頁和影人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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