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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東坡臨終遺言大全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7-31 18:08:35

蘇東坡臨終遺言大全? 宋神宗元豐八年(1085)三月初五日,神宗駕崩,十歲的哲宗即位于靈前太皇太後高氏垂簾聽政,下面我們就來說一說關于蘇東坡臨終遺言大全?我們一起去了解并探讨一下這個問題吧!

蘇東坡臨終遺言大全(蘇東坡晚年所遇奇人異事)1

蘇東坡臨終遺言大全

宋神宗元豐八年(1085)三月初五日,神宗駕崩,十歲的哲宗即位于靈前。太皇太後高氏垂簾聽政。

五月六日,诏責授汝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蘇轼複朝奉郎、知登州。六月,告下,蘇轼複朝奉郎,起知登州軍州事。朝奉郎,官階正七品。

九月十八日,诏蘇轼以朝奉郎除禮部郎中。

蘇轼當日自常州赴登州太守任。

十月十五日,蘇轼抵達登州。

據《太平寰宇記》記載:“登州西南至萊州界四百裡,西北至大海四裡,當中國往新羅、渤海大路。”

當月二十日,诏蘇轼以禮部郎中還京師。禮部郎中,官階從六品。

蘇轼素聞登州海上常有海市蜃樓,無緣得見。既知登州,以為必飽眼福。誰知到任五日,即獲赴京之命。

海市蜃樓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雖然當地父老言海市隻能是在春夏之間出現,但蘇轼仍不想失去機會,故祈禱于海神廣德王之廟,盼能了此大願。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十月二十一日,正是歲寒水冷天地閉塞之時,蘇轼卻目睹了海市的奇觀。在衆人驚歎之餘,蘇轼賦《登州海市并叙》抒懷:

予聞登州海市舊矣。父老雲:“嘗出于春夏,今歲晚不複見矣。”予到官五日而去,以不見為恨,禱于海神廣德王之廟,明日見焉,乃作此詩。

東方雲海空複空,群仙出沒空明中。蕩搖浮世生萬象,

豈有貝阙藏珠宮。心知所見皆幻影,敢以耳目煩神工。

歲寒水冷天地閉,為我起蟄鞭魚龍。重樓翠阜出霜曉,

異事驚倒百歲翁。人間所得容力取,世外無物誰為雄。

率然有請不我拒,信我人厄非天窮。潮州太守南遷歸,

喜見石廪堆祝融。自言正直動山鬼,豈知造物哀龍锺。

伸眉一笑豈易得,神之報汝亦已豐。斜陽萬裡孤鳥沒,

但見碧海磨青銅。新詩绮語亦安用,相與變滅随東風。

海市,據沈括《夢溪筆談》記載,登州海中,時有雲氣,如宮室、樓觀、城堞、人物、車馬、冠蓋之狀,謂之海市。或雲蛟蜃之氣。《齊乘》記載說:“登州北海中,有沙門、鼍矶、牽牛、大竹、小竹五島,海市現滅,常在五島之上。或謂類南海蜃樓,殆不然。嘗至海上訪之,每于春夏晴和之時,杲日初升,東風微作,雲腳齊敷于島上,海市必現。凡世間所有,象類萬殊,或大或小,或變現終日,或際海皆滿,其為靈怪赫奕,豈蜃樓可拟哉。蓋滄溟與元氣呼吸,神龍變化不測,如佛經所雲,龍王能興種種雷電雲雨,于本宮不動不搖。山海幽深,容有此理。”王文诰案:“名山大川,亦有山市,不獨登州海市也。”

哲宗元祐元年(1086),蘇家兄弟皆回到了京城,一位名叫法震的四川僧人拜谒蘇家兄弟,言自己在溯江至雲安的途中,見到一位年歲挺大的乞丐,自稱姓趙。那乞丐聽說法震是到京城看望蘇轼、蘇轍時,便說自己與二蘇相識,并請法震轉緻自己的問候。蘇轼、蘇轍聽了,覺得非常奇怪,便仔細詢問那乞丐的模樣與說話的全部内容,兄弟倆皆懷疑是一年前在興國軍被駿騾踢死的趙吉。

當時,興國軍太守朱彥博之子在坐,歸而告其父。其父亦覺疑惑,于是決定将趙吉之墓挖開看個究竟。

打開棺木,棺内竟然不見趙吉的屍體,僅有一根木杖與兩隻小腿。

趙吉之事印證了古來道家有關屍解、蟬蛻的記載不為虛言,獲知此訊的蘇轼從過去的迷惑中一下子明白了許多……

蘇轍在高安與趙吉相識多年,雖然知道趙吉有過人之處,但并不知其乃得道之人,故在驚歎之中作《丐者趙生傳》,濃墨重彩,詳細地記述此事,以警示後來不明此道者:

高安丐者趙生,敝衣蓬發,未嘗洗沐,好飲酒,醉辄毆詈其市人。雖有好事時召與語,(趙)生亦慢罵,斥其過惡。故高安之人皆謂之狂人,不敢近也。然其與人遇,雖未嘗識,皆能道其宿疾與其平生善惡。以此,或曰:“此非有道者耶?”

元豐三年,予谪居高安,時見之于途,亦畏其狂,不敢問。是歲歲莫,(趙)生來見予。予诘之曰:“生未嘗求人,今谒我,何也?”(趙)生曰:“吾意欲見君耳。”

……

(趙)生兩目皆翳,視物不明。然時能脫翳見瞳子,碧色。自臍以上,骨如龜殼,自心以下,骨如鋒刃。兩骨相值,其間不合如指。嘗自言生于甲寅,今一百二十七年矣。家本代州,名吉。事五台僧,不能終,棄之,遊四方。少年無行,所為多不法,與揚州蔣君俱學。蔣惡之,以藥毒其目,遂翳。然(趙)生亦非蔣不循理,槁死無能為也。

是時予兄子瞻谪居黃州,求書而往,一見,喜子瞻之樂易,留半歲不去。及子瞻北歸,從之興國,知軍楊繪見而留之。(趙)生喜禽鳥六畜,常以一物自随,寝食與之同。居興國,畜駿騾,為騾所傷而死,繪具棺葬之。

元祐元年,予與子瞻皆召還京師,蜀僧有法震者來見,曰:“震溯江将谒公黃州,至雲安逆旅,見一丐者曰:‘吾姓趙,頃于黃州識蘇公,為我謝之。’”予驚問其狀,良是。時知興國軍朱彥博之子在坐,歸告其父。發其葬,空無所有,惟一杖及兩胫在。

予聞有道者惡人知之,多以惡言穢行自晦,然亦不能盡,故德順時見于外。今餘觀趙生,鄙拙忿隘,非專自晦者也。而其言時有合于道,蓋于道無見,則術不能神;術雖已至,而道未全盡。雖能久生變化,亦未可以語古之真人也。道書“屍假之下者,留腳一骨”,(趙)生豈假者耶?

趙生,即趙吉、趙貧子,代州高安人,自言生于後周世宗顯德甲寅元年(954)。元豐六年(1083)十月,年已一百二十九歲的趙吉持蘇轍手劄前來黃州與蘇轼相會,蘇轼将其留在黃州住了大半年。後因量移汝州,将其托付興國軍太守楊繪。不到半年,趙吉被所畜駿騾踢死,楊繪将其棺葬。

道家認為修道者得道後,高層次者可以白日飛升,即整個人身飄然直上九霄。層次稍低者,其識神(魂魄)上天成仙,留下形骸,稱為屍解。溺死的稱為水解,死于兵刃的稱為兵解。白日死去曰上解,夜半死去曰下解,向曉向暮死去,謂之地下主者。按照道書上講,人死形如生,足皮不青惡,目光不毀,頭發盡脫,皆為屍解之象。屍假之下者,即指屍解之人。三國時期,蜀相費祎為兵刃所殺,後化為黃鶴,翺翔徘徊于江夏山城樓之上,後人遂名其樓為黃鶴樓。故人稱費祎為兵解。又,據葛洪《神仙傳》記載,郭璞為王敦所殺,後有人見之于市,因稱郭璞得兵解。兵解,意即借兵刃解脫軀體而成仙。南朝宋人何法盛在《晉中興書》中記述說:“舉(葛洪)屍入棺,其輕如空衣,時鹹以為(葛洪)屍解得仙。”事實上,得道者往往借屍解以惑世人,其實并不存在死亡。漢人王充在《論衡·道虛》中曾明确地指出:“世學道之人,無(李)少君之壽,年未至百,與衆俱死。愚夫無知之人,尚謂之屍解而去,其實不死。”(李少君,漢武帝時代的方士,自稱能與仙人相接)

蘇轼、蘇轍通過趙吉屍解的事實,終于明白了修道者得道不死的真實内涵。

元祐二年(1087)七月二十六日,诏除翰林學士知制诰蘇轼兼侍讀。蘇轼時年五十二歲。

當月,一個名為李德柔的道士主動為蘇轼畫像。這位道士繪畫的技藝高超,且禀賦來自先天,并非當世所學。

李德柔繪蘇轼像

相傳宋仁宗景祐年間,駕部員外郎李宗固出守漢州,有一位精書善畫的道士叫尹可元,因為失手遺火獲罪,判為死刑。李宗固憐其過失,故意緩其刑期,适逢朝廷大赦天下,尹可元得以獲免死罪。當時尹可元年已八十一歲,發誓來生為李宗固之孫以報不殺之恩。尹可元死後二十餘年,李宗固的兒媳身懷有孕,一日夢尹可元登堂入室,醒後生下一子,李宗固明白孫子乃尹可元轉世投胎,故取名德柔,字勝之,小名蜀孫。李德柔幼而善畫,寫真妙絕一時,以孝謹事母聞名遐迩。年稍長喜讀莊、老之書,後出家為道士,賜号妙應。

據《鐵圍山叢談》卷五記載,李德柔能詩善畫,酷肖于傳神寫照,出入公卿之門。……魯公(蔡京)亦喜得其“戒徐王好色”句,數為大筆書之。其後徽宗方向道家流事,尊禮方士,都邑宮觀,因寝增崇侈,于是人人争窮土木,飾台榭,為遊觀,露台曲檻,華僭宮掖,入者迷人。獨德柔漠然,益示為樸魯。群黃冠多揶揄之,遂聞于徽宗。徽宗曰:“德柔貧耶?”命赍錢五百萬,俾新作其齋房。德柔不得已拜受,乃為一軒,而名之曰“鼠壤”。徽宗笑,亦為之禦書金字榜之。

當日,蘇轼為感謝李德柔為自己畫像逼真,特撰書《贈李道士詩并叙》相贈:

駕部員外郎李君宗固,景祐中良吏也。守漢州。有道士尹可元,精練善畫,以遺火得罪,當死。李緩其獄。會赦,獲免。時可元年八十一,自誓且死,必為李氏子以報。可元既死二十餘年,而君子世昌之婦,夢可元入其室,生子曰得柔,小名蜀孫。幼而善畫,既長,讀莊、老,喜之,遂為道士,賜号妙應。事母以孝謹聞。其寫真,蓋妙絕一時雲。

世人隻數曹将軍,誰知虎頭非癡人。腰間大羽何足道,

頰上三毛自有神。平生狎侮諸公子,戲著幼輿岩石裡。

故教世世作黃冠,布襪青鞋弄雲水。千年鼻祖守關門,

一念還為李耳孫。香火舊緣何日盡,丹青餘習至今存。

五十之年初過二,衰顔記我今如此。他時要指集賢人,

知是香山老居士。

“千年鼻祖守關門”二句,宋人林子仁注此句說:“鼻祖,指尹喜也。李耳,指老聃也。案《史記·老子傳》:‘姓李氏,名耳。為周守藏室史,周衰,遂去。至關,關令尹喜,強令著書。今李道士前生姓尹,後為李氏子,而皆為道士,故用尹喜、老聃事。’”鼻祖,始祖。

五十之年初過二,蘇轼當年五十二歲。

知是香山老居士,蘇轼自注說:“樂天為翰林學士,奉诏寫真集賢院。”樂天,白居易的别号。白居易有詩說:“昔作少學士,圖形入集賢。今為老居士,寫貌寄香山。”香山,在洛陽。

當年十二月,得道者喬仝來京師看望蘇轼。喬仝年少之時得大風疾,命在旦夕,幸得道之人賀亢偶見之,僅用一丹即起死回生,喬仝因此拜賀亢為師。當日,時已八十歲的喬仝告訴蘇轼,說他的師父賀亢在十多年前就已在密州常山道上見過求雨得雨、卻蓋以行的蘇轼,并認為蘇轼是可以傳授道術之人。

喬仝因與賀亢有約必須早歸,故在京隻住了十餘天。

蘇轼因趙吉得道不死的往事銘刻在心,對喬仝之師賀亢亦慕名已久,故作詩贈别,以《送喬仝寄賀君六首并叙》為題:

舊聞靖長官、賀水郎,皆唐末五代人,得道不死。章聖皇帝東封,有谒于道左者,其谒雲“晉水部員外郎賀亢”。再拜而去,上不知也。已而閱谒,見之,大驚,物色求之不可得。天聖初,又使其弟子喻澄者詣阙進佛道像,直數千萬。張公安道與澄遊,具得其事。又有喬仝者,少得大風疾,幾死。賀使學道,今年八十,益壯盛。人無複見賀者,而仝數見之。元祐二年十二月,仝來京師十許日。餘留之,不可,曰:“賀以上元期我于蒙山。”又曰:“吾師嘗遊密州,識君于常山道上,意若喜君者。”作是詩以送之,且作五絕句以寄賀。

君年二十美且都,初得惡疾堕眉須。紅顔白發驚妻孥,

覽鏡自嫌欲棄軀。結茅窮山啖松腴,路逢逃秦博士盧。

方瞳照野清而癯,再拜未起煩一呼。覺知此身了非吾,

炯然蓮花出泥塗。随師東遊渡濰,山頭見我兩輪朱。

豈知仙人混屠沽,爾來八十胸垂胡。上山如飛嗔人扶,

東歸有約不敢渝。新年當參老仙儒,秋風西來下雙凫,

得棗如瓜分我無?

章聖皇帝東封,據《宋史》記載,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1008),因王欽若言“得天書于泰山” ,遂東封泰山禅社首。章聖皇帝指真宗。

葛洪

賀水部,《後山集·賀水部傳》記載說:“熙甯中,東坡居士為密州,請雨常山。既而雨,居士卻蓋以行,賀從道旁見之,以為可授道也。……世莫詳其年,仕石晉為郎。”

喬仝,據《後山集·賀水部傳》記載,喬仝,沂人。……後元祐二年,仝年八十餘矣。見東坡居士于東都,曰:“賀不忘君語,數及之。”東坡居士因仝以詩寄之。……後仝複來,出賀書曰:“将使若人通言于君。”

以上詩為喬仝所作。其與賀亢五首七言絕句如下:

生長兵間早脫身,晚為元祐太平人。不驚渤海桑田變,

來看龜蒙漏澤春。

曾谒東封玉辂塵,幅巾短褐亦逡巡。行宮夜奏空名九,

怅望雲霞缥缈人。

垂老區區豈為身,微言一發重千鈞。始知不見高皇帝,

正似商山四老人。

舊聞父老晉郎官,已作飛騰變化看。聞道東蒙有居處,

願供薪水看燒丹。

千古風流賀季真,最憐嗜酒谪仙人。狂吟醉舞知無益,

粟飯藜羹問養神。

據《避暑錄話》卷上記載,喬仝自言與晉賀水部郎遊,“仝時客京師,貧甚,子瞻探囊得二十,即以贈之,作五詩使仝寄賀,子由亦同作。仝去,訖不複見,或傳妄人也。”

元于欽《齊乘》卷六謂賀水部郎為琅琊人,乃仙人。

元祐五年(1090)五月二十五日,身為杭州太守的蘇轼在錢塘與沈東老之子沈偕相遇,重話熙甯元年(1068)八月十九日得道之人呂洞賓自稱回先生,用石榴皮書七言絕句于沈家酒店壁上之事。

呂洞賓

是時,自稱回先生的呂洞賓因經常到沈東老酒肆中喝酒,每次大醉,沈東老從不收取分文。臨别,呂洞賓以石榴皮寫絕句一首于堂壁,盛贊其美德。

蘇轼于感慨萬千中手書十六年前所和回先生之詩贈給沈偕,并跋其後說:

回先生詩雲:“西鄰已富憂不足,東鄰雖貧樂有餘。白酒釀來因好客,黃金散盡為收書。”

東坡居士和雲:“世俗何知貧是病,神仙可學道之餘。但知白酒留佳客,不問黃公覓素書。”

熙甯元年八月十九日,有道人過沈東老飲酒,用石榴皮寫句壁上,自稱回山人。東老送之出門,至石橋上。先渡橋數十步,不知其所往。或曰:“此呂先生洞賓也。”

(熙甯)七年,仆過晉陵,見東老之子偕,道其事。時東老既沒三年矣,為和此詩。

其後十六年,複與偕相遇錢塘,更為書之。

(沈)偕字君與,有文行,世其家雲。

元祐五年五月二十五日,東坡先生書。

元祐六年(1091)十月二十五日,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出守颍州的蘇轼因颍州當年秋月大旱,乃沐浴齋戒,作《祈雨迎張龍公祝文》,遣中子蘇迨随州學教授陳師道祈雨于昭靈侯龍公張路斯。其文曰:

維元祐六年,歲次辛未,十月丙辰朔,二十五日庚辰,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知颍州軍州事蘇轼,謹請州學教授陳師道,并遣男承務郎迨,以清酌庶羞之奠,敢昭告于昭靈侯張公之神。稽首龍公,民所祗威。德博而化,能潛能飛。食于颍人,淮颍是依。受命天子,命服有輝。為國庇民,凡請莫違。歲旱夏秋,秋谷既微。冬又不雨,麥槁而腓。闵闵農夫,望歲畏饑。并走群望,莫哀我欷。于赫遺蛻,靈光照帏。惠肯臨我,言從其妃。壽羽舞雩詠,薦其潔肥。雨雪在天,公執其機。遊戲仰,千裡一麾。被及淮甸。三輔王畿。積潤滂流,浃日不唏。我率吏民,鼓鐘旄旗。拜送于郊,以華其歸。尚飨。

有關張靈侯龍公張路斯的神異之事,颍州人世代相傳。歐陽修《集古錄》有文字記述。

昭靈侯廟

十月二十七日,因祈禱得雨,蘇轼率衆迎張路斯之骨于西湖之行祠,作《昭靈侯廟碑》,以彰顯其靈驗有應:

昭靈侯南陽張公諱路斯,隋之初,家于颍上縣仁社村。年十六,中明經第。唐景龍中,為宣城令,以才能稱。夫人石氏生九子。自宣城罷歸,常釣于焦氏台之陰。一日,顧見釣處有宮室樓殿,遂入居之。自是夜出旦歸,歸辄體寒而濕。夫人驚問之。公曰:“我,龍也。蓼人鄭祥遠者,亦龍也。與我争此居,明日當戰,使九子助我。領有绛绡者我也,青绡者鄭也。”明日,九子以弓矢射青绡者,中之,怒而去,公亦逐之,所過者溪谷,以達于淮。而青绡者,投于合淝之西山以死,為龍穴山。九子皆化為龍,而石氏葬關洲。公之兄為馬步使者,子孫散居颍上,其墓皆存焉。事見于唐布衣趙耕之文,而傳于淮颍間父老之口,載于歐陽文忠公之《集古錄》雲。

自景龍以來,颍人世祠之于焦氏台。乾甯中,刺史王敬荛始大其廟。有宋乾德中,蔡州大旱,其刺史司超聞公之靈,築祠于蔡。既雨,翰林學士承旨陶谷為記其事。蓋自淮南至于蔡、許、陳、汝,皆奔走奉祠。景德中,谏議大夫張秉,奉诏益新颍上祠宇。而熙甯中司封郎中張徽奏乞爵号,诏封公昭靈侯、石氏柔應夫人。廟有穴五,往往見變異,出雲雨,或投器穴中,則見于池,而近歲有得蛻骨于池者,金聲玉質,輕重不嘗,今藏廟中。

元祐六年,秋,旱甚,郡守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蘇轼,迎緻其骨于西湖之行祠,與吏民禱焉,其應如響。乃益治其廟,作碑而銘文,銘曰:

維古至人,冷然乘風。變化往來,不私其躬。道本于仁,

仁故能勇。有殺有生,以仁為終。相彼幻身,何适不通。

地行為人,天飛為龍。惠于有生,我則從之。淮颍之間,

笃生張公。跨曆隋唐,顯于有宋。上帝寵之,先帝封之。

昭于一方,萬靈宗之。哀我颍民,處瘠而窮。地傾東南,

潦水所鐘。忽焉歸壑,千裡一空。公居其間,拯溺吊兇。

救療疾疠,驅攘螟蟲。開阖抑揚,孰知其功。坎坎擊鼓,

巫師老農。鬥酒隻雞,四其。度公之居,貝阙珠宮。

揆公之食,瓊醴王饔。何以稱之,我愧于中。公之所飨,

惟誠與恭。誠在愛民,無傷農工。恭不在外,洗濯厥胸。

以此事神,神聽則聰。敢有不然,上帝之恫。

十一月一日,蘇轼又禱雨張龍公行祠,得小雪。蘇轼與同僚等于欣喜中聚會于聚星堂,應歐陽修之子歐陽辯季默之請,又書颍州禱雨詩話說:

元祐六年十月,颍州久旱,聞颍上有張龍公神祠,極靈異,乃齋戒遣男迨與州學教授陳履常往禱之。迨亦頗信道教,沐浴齋居而往。明日,當以龍骨至,天色少變。二十六日,會景贶、履常、二歐陽,作詩雲:“後夜龍作雲,天明雪填渠。夢回聞剝啄,誰呼趙、陳、予?”景贶拊掌曰:“句法甚新,前比未有此法。”季默曰:“有之。長官請客吏請客,目曰‘主簿、少府、我’,即此語也。”相與笑語。至三更歸時,星鬥燦然,就枕未幾,而雨已鳴檐矣。至朔旦日,作五人者複會于郡齋。既感歎龍公之感德,複嘉詩語之不謬。季默欲書之,以為異日一笑。是日,景贶出迨詩,雲:“吾侪歸卧髀骨裂,會友攜壺勞行役。”仆笑曰:“是男也,好勇過我。”

歐陽修

二歐,歐陽修之子,指歐陽斐(叔弼)、歐陽辯(季默),至朔旦日,即至十一月一日。

蘇轼曾在《聚星堂雪》詩引中說:“元祐六年十一月一日,禱雨張龍公,得小雪,與客會飲聚星堂……”

與此同時,蘇轼又和劉景文詩一首,以《禱雨張龍公,既應,劉景文有詩,次韻》為題:

張公晚為龍,抑自龍中來。伊昔風雲會,咄嗟潭洞開。

精誠苟可貫,賓主真相陪。洞箫振羽舞,白酒浮雲。

言從關州妃,遠去焦氏台。傾倒瓶中雨,一洗麥上埃。

破旱不論功,乘雲卻空回。嗟龍與我輩,用意豈遠哉。

使君今子義,英風冠東萊。笑說龍為友,幽明莫相猜。

抑自龍中來,歐陽修在《集古錄·跋尾》中說:“《張龍公碑》,唐趙耕撰。雲:君諱路斯,為宣城令,罷歸。每夕出,常體冷且濕,夫人石氏異而詢之。公曰:‘吾龍也。’後與九子複為龍。”

言從關州妃,趙耕《張龍公碑》記述說:“颍上百社村人也,夫人關州石氏。”遠去焦氏台,據《集古錄》記載,自景龍以來,颍人世祠之于焦氏台。

當日,蘇轼又作《和劉景文<雪>》詩,感歎占雨得雪:

占雨又得雪,龜甯欺我哉。仙知吾輩喜,故及醉中來。

童子愁冰硯,佳人苦膠杯。那堪李常侍,入蔡夜銜枚。

十一月五日,蘇轼又和陳履常詩,以《次韻陳履常張公龍潭》為題:

明經宣城宰,家此百尺瀾。鄭公不量力,敢以非意幹。

玄黃雜兩戰,绛青表雙蟠。烈氣斃強敵,仁心恻饑寒。

精誠禱必赴,苟簡求亦難。蕭條麥枯,浩蕩日月寬。

念子無吏責,十日勤征鞍。春蔬得雨雪,少助先生盤。

龍不憚往來,而我獨宴安。閉閣默自責,神交清夜闌。

绛青表雙蟠,蘇轼自注說:“事見《龍公碑》。”唐趙耕《張龍公廟碑》記述說:“諱路斯。隋末明經,登第,為宣城令。罷歸。每夕,出自戌,至醜歸。常體冷且濕,夫人石氏異而詢之。公曰:‘吾龍也。蓼人鄭祥遠,亦龍也。據吾池,吾屢戰未勝,明月取決,可令九子挾弓矢射之。系鬣以青绡者,鄭也;绛绡者,吾也。’子遂射中青绡。鄭怒,東北去,投合肥西山以死。由是,公與九子俱複為龍。”

禱雨成功,颍州普降兩場大雨與一場大雪,萬民欣喜,蘇轼親自作《送張龍公祝文》以彰顯其靈異:

維元祐元年,歲次辛未,十一月乙酉朔,十日甲午,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知颍州軍州事兼管内勸農使輕車都尉賜紫金魚袋蘇轼,謹以清酌庶羞之奠,敢昭告于昭靈侯張公之神,赫赫龍公,甚武且仁。赴民之急,如謀其身。有不應祈。惟汝不虔。我自洗濯,齋居誠陳。旱我之罪,勿移于民。公顧聽之,如與我言。玉質金相,其重千鈞。惠然肯來,期者四人。眷此行宮,為留浃辰。再雨一雪,既洽且均。何以報之,榜銘皆新。诏公之德,于億萬年。惟師、道、迨,複餞公還。咨爾庶邦,益敬事神。尚飨。

十一月二日,蘇轼在颍州官舍中與歐陽斐、歐陽辯兄弟夜坐,偶話道人徐問真異事。退而作《徐問真從歐陽公遊》一文說:

道人徐問真,自言濰州人。嗜酒狂肆,能啖生蔥鮮魚。以指為針,以土為藥,治病良有神驗。歐陽文忠公為青州,問真來,從公遊,久之,乃求去。聞公緻仕,複來汝南,公常館之,使伯和、父兄弟為之主。公常有足病,狀少異,莫能喻。問真教公汲引,氣血自踵至頂。公用其言,病辄己。忽一日,求去甚力。公留之,不可,曰:“我有罪。我與公卿遊,我不複留。”公使人送之,果有冠鐵冠丈夫,長八尺許,立道周俟之。問真出城,顧村童使持藥笥。行數裡,童告之,求去。問真于髻中出一瓢,如棗大,再三覆之掌中,得酒滿掬者二,以飲童子,良酒也。自爾不知其存亡,而童子竟發狂,亦莫知所終。轼過汝陰,見公,具言如此。其後,予貶黃州,而黃岡縣令周孝孫暴得重疾。某以問真口訣授之,七日而愈。元六年十一月二日,與叔弼、季默父夜坐,話其事。事複有甚異者,不欲盡書,然問真要為異人也。

歐陽文忠公,即歐陽修。伯和,歐陽修長子歐陽發,字伯和。父,即歐陽修幼子歐陽辯,字季默,即後文所說的季默父。叔弼斐,歐陽修中子歐陽斐,字叔弼。

元祐七年(1092)正月二十四日,诏除蘇轼知郓州。二十八日,改除知揚州。

四月二十五日,蘇轼在揚州追記弟轍所言靜坐修身之事:

子由言:有一人死而複生,問冥官:“如何修身,可以免罪?”答曰:“子且置一卷曆,晝日所為,暮夜必記之。但不可記者,是不可言不可作也。無事靜坐,便覺一日似兩日,若能處置此生,常似今日,得至七十,便是百四十歲。人世間何藥可能有此奇效,既無反惡,又省藥錢。此方人人收得,但苦無好湯使,多咽不下。”元祐七年四月二十五日。

蘇轼在揚州,傳嘗識破道士黠術。

《墨莊漫錄》卷二記載說:“東坡先生知揚州,一夕,夢在山林間,忽見一虎來噬,方驚怖,有一紫袍黃冠以袖障公,叱虎使去。明日,有道士投谒,曰:‘昨夜不驚畏否?’公曰:‘鼠子乃敢爾!本欲杖汝脊,吾豈不知子夜術也?’道士駭懼而退。”

元祐八年(1093)三月,因王鞏的介紹,唐代大詩人李白後身姚安世道人來訪。以兵部尚書、龍圖閣學士兼侍讀的蘇轼與王鞏(定國)、吳安詩(傳正)皆樂從其遊。吳安詩時為直集賢院兼天章閣侍講。

蘇轼一日作詩,以《丹元子示詩,飄飄然有谪仙風氣,吳傳正繼作,複次其韻》為題:

飛仙亦偶然,脫命瞬息中。惟詩不可拟,如寫天日容,

夢中哦七言,玉丹已入懷。一語遭綽虐,失身堕蓬萊。

上界足官府,谪仙應退休。可憐吳與蘇,肮髒雪滿頭。

雪滿頭,終當卻與丹元子,笑指東海乘桴浮。

丹元子、真隐翁,皆為姚安世道人之号,姚安世,蘇州人。蘇轍有《次韻姚道人》詩三首,其中一首說:“道人偶許俗人知,法喜非妻解養兒。夜久金莖添沆瀣,室虛寶月映琉璃。遠來醉俠匆匆返,近出詩仙句句奇。獨怪區區踐繩墨,相逢未省角中欹。”

與此同時,蘇轼又作《次韻王定國<書丹元子甯極齋>》詩抒懷,有随丹元子歸隐山林之意:

仙人與吾輩,寓迹同一塵。何曾五漿饋,但有争席人。

甯極無常居,此齋自随身。人那識郗鑒,天不留封倫。

誤落世網中,俗物愁我神。先生忽扣戶,夜呼祁孔賓。

便欲随子去,著書未絕麟。願挂神虎冠,往蔔飲馬鄰。

王郎濯纨绮,意與陋巷親。南遊苦不早,倘及莼鲈新。

蘇轼在京師之日,秦少遊為正字,受命校對黃本書籍。秦少遊有詩贈姚安世,蘇轼亦有和詩,以《次秦少遊韻贈姚安世》為題:

帝城如海欲尋難,肯舍漁舟到杏壇。剝啄扣君容膝戶,

巍峨笑我切雲冠。問羊獨怪初平在,牧豕應同德曜看。

肯把《參同》較同異,小窗相對為研丹。

姚安世一日吟詩,感歎人生短暫,而世人沉迷不悟,蘇轼喜作《次丹元姚先生韻二首》抒懷:

其 一

浮生知幾何,僅熟一釜羹。那于俯仰間,用此委曲情。

自憐無他腸,偶亦得此生。懸知當去客,中有不亡存。

但恐宿緣重,每為習氣昏。似聞梅子真,近在吳市門。

未能肩拍洪,但欲目擊溫。不敢叩門呼,恐作逾垣奔。

且令紹介先,徐以方便論。

其 二

不學劉更生,黃金鑄上方。不學房次律,身事問颍陽。

王烈亦何人,叔夜未可量。獨見神仙開,遽餐石髓香。

至道尚聽瑩,粗才終蹶張。先生喜而笑,幅巾登我堂。

苦誓指黃壤,要言刻青琅。蓬萊在何許,弱水空相望。

且當從嵇阮,聊複數山、王。達人友四海,曲士守一疆。

慎勿使形諜,兒童驚夜光。

不學劉更生,黃金鑄上方,典出《漢書》:“劉向得《枕中鴻寶苑秘書》,獻之,言黃金可成。上令典上方鑄作事。不驗,下吏。”

不學房次律,身事問颍陽,典出《酉陽雜俎》:“刑和璞得黃老之道,善心算,作《颍陽書疏》。房祈邢終身之事,邢言降魄之處,非館非寺,非途非署,病起于魚飨,休于龜茲闆。後房至阆州,舍紫極宮,适雇工治木,問之道士,稱龜茲闆。房始憶邢之言,有頃,刺史具脍邀房,房具白于刺史,且以龜茲闆為托,其夕病脍而終。”

蓬萊在何許,弱水空相望,《續仙傳》記載說:“謝自然曰:‘每登玉霄峰,即見蒼海,蓬萊亦應不遠。’于是入海。遇一道士,笑謂曰:‘蓬萊隔弱水,此去三萬裡,非仙莫到。’”

且當從嵇、阮,聊複數山、王,典出《文選·五君詠注》:“顔延年領步兵,好酒疏誕,不能斟酌。劉湛言于彭城王,出為永嘉太守。延年怨憤,仍作《五君詠》,述竹林七賢以自喻。山濤、王戎以貴盛,遂黜不收。”

與此同時,蘇轍亦作《次韻姚道人》二首,其一說:“西山學采微,東坡學煮羹。昔在建城市,豈複衣冠情。朋友日已疏,止接盲趙生。智所安,元氣賴以存。時于星寂中,稍護亂與昏。河流發九地,欲挽升天門。枉用一年力,僅餘一燈溫。老病竟未除,驚呼欲狂奔。何日新雨餘,得就季主論。”其二說:“高人隐陋巷,至藥初無方。心知無生妙,運轉開陰陽。才如淩雪松,豈受尺寸量。氣如幽谷蘭,時送清風香。嗟我本病肺,寒暑随翕張。丹砂苦落落,青春去堂堂。清詩堕雲霧,至音叩琳琅。山海信多士,世俗非所望。遠遊居臨安,間出從諸王。他年解冠佩,共遊無邊疆。儀麟既委照,永謝過隙光。”

七月十日,因姚安世道人将其所得李白詩《人生燭上花》、《朝披雲夢澤》二首贈蘇轼賞讀,蘇轼作《書丹元子所示<李太白真>》詩抒懷:

天人幾何同一漚,谪仙非谪乃其遊,麾斥八極隘九州。

化為兩鳥鳴相酬,一鳴一止三千秋,開元有道為少留,

縻之不可矧肯求。西望太白橫峨岷,眼高四海空無人。

大兒汾陽中令君,小兒天台坐忘身。平生不識高将軍,

手污吾足乃敢,作詩一笑君應聞。

《避暑錄話》卷上說蘇轼:“晚因王鞏,又得姚丹元者,尤奇之,直以為李太白所化,贈詩數十篇,待之甚恭。姚本京師富人王氏子,不肖,為父所逐去,事建隆觀一道士,天資聰,因取道藏遍讀,或能成誦,又多得其方術丹藥。大抵有口才。好大言,作詩間有放蕩奇谲語,故能成其說。浮沉淮南,屢易姓名,子瞻初不能辨也。後複其姓名王繹。崇甯間,餘在京師,則已用技術進為醫官矣。出入蔡魯公門下,醫多奇中。餘猶及見其與魯公言從子瞻事,且雲:‘海上神仙宮阙,吾皆能以說緻之,可使空中立見。’蔡公亦微信之。坐事編置楚州。梁師成從求子瞻書帖,且薦其有術。宣和末,複為道士,名元城,力诋林靈素,為所毒,嘔血死。”

歐陽修在世之時,常疑自己本世外之人,因一生中有許多異相在自身出現。蘇轼與弟轍從歐陽修多年,亦嘗以為歐陽修為神仙天人。

一日,蘇轍的女婿曹煥自安陸回京城,途中遊壺公觀,聽老道士劉道淵談出歐陽修的真實情況。曹煥以此敬告嶽父,蘇轍于感慨萬分中作《蔡州壺公觀劉道士并引》說:

元祐八年七月,彭城曹煥子文至自安陸,為予言:過淮西入壺公觀,觀縣壺之木,木老死久矣,環生孫蘖無數。聞有老道士劉道淵,年八十七,非凡人也。谒之,神氣甚清,能言語,服細布單衣,縫補殆遍。壁間題者,多以為易衣為美。煥問其意,道淵怅然曰:“此故淮西守歐陽永叔所贈也。世人稱永叔工文詞,善辯論,忠信笃學而已。君知是人竟何從來耶?公與我有夙契,且齊年也。昔得去吾州,留此以别。吾服之三十年,嘗破而補之矣,未嘗垢而洗也。比嘗得其訊,吾亦去此不久矣。”煥聞之愕然莫測,徐問其故,皆不答。予少與兄子瞻皆從以遊,究觀平生,固嘗疑公神仙天人,非世俗之士也。公亦嘗自言:“昔與謝希深、尹師魯、梅聖俞數人同遊嵩高,見藓書四大字于蒼崖絕澗之上,曰:‘神清之洞’。問同遊者,惟師魯見之,以此亦頗自疑本世外人。”今聞道淵言,與曩意合,因作詩以示公子叔弼。

思颍求歸今幾時,布衣猶在老劉師。龍章舊有世人識,

蟬蛻惟應野老知。昔葬衣冠今在否,近傳音問不須疑。

曾聞圯上逢黃石,久矣留侯不見欺。

蘇轼離京前夕,侄婿曹煥來為伯父送行,亦言過蔡州壺公觀晤老道士劉道淵,劉道士為言歐陽修異事,蘇轼作文紀之,以《記神清洞事》為題說:

曹煥遊嵩山中,途遇道士,盤礴石上,揖曰:“汝非蘇轍之婿曹煥乎?”顧其侶曰:“何人?”曰:“老劉道士寓此,未嘗與人語。”道士曰:“蘇轼,歐陽永叔門人也。汝以永叔為何等人?”煥曰:“文章忠義,為天下第一。”道士曰:“汝所知者,如是而已。我,永叔同年也。此袍得之永叔,蓋嘗敝而不補,未嘗垢而洗也。近得書甚安。汝豈不知神清洞乎?汝與我以某年某月某日同集某處,我當以某年月日化于石上。”複坐,不複語,煥亦行入山。果如期化于石上。

十一

蘇轼在京師之日,有客人攜石芝一籃自登州而來相贈,自言海上諸島,凡岩石向日者多生耳,海人謂之石芝。據說有海上幽人常取而服之,言有大益。蘇轼喜得石芝,與弟蘇轍共享之,其味如荼,久而益甘。

石芝

人生許多事情就是這樣,冥冥中似乎有人在精心安排。蘇轼剛到定州,就收到了弟弟蘇轍的來信,信中還有一首以《石芝》為題的詩。細讀弟轍的來詩,往事曆曆在目,詩中的一字一句都牽動了蘇轼的思緒。蘇轍在詩引與詩裡寫道:

子瞻昔在黃州,夢遊人家井間,石上生紫藤,枝葉如赤箭,主人言此石芝也,折而食之,味如雞蘇而甘,起賦八韻記之。元佑八年。予與子瞻皆在京師,客有至自登州者,言海上諸島,石向日者多生耳,海人謂之石芝,食之味如荼,久而益甘。海上幽人或取服之,言甚益人。客以一籃遺子瞻,遂次前韻。

雞鳴東海朝日新,光蒙洲島霧雨勻。一唏石上遍生耳,

幽子自食無來賓。寄書乞取久未許,箬籠蕉囊海神戶。

一掬誰令堕我前,無為知我超其數。此身不願清廟瑚,

但願歸去随樵蘇。龜龍百歲豈知道,養氣千息存其胡。

塵中學仙定難脫,夢裡食芝空酷烈。中山軍府安得閑,

更試朝霞磨鏡鐵。

蘇轼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動,于是和詩一首,仍以《石芝并引》為題:

予嘗夢食石芝,作詩記之。今乃真得石芝于海上,子由和前詩見寄。予頃在京師,有鑿井得如小兒手以獻者。臂指皆具,膚理若生。予聞之隐者,此肉芝也。與子由烹而食之。追記其事,複次前韻。

土中一掌嬰兒新,爪指良是肌骨勻。見之怖走誰敢食,

天賜我爾不及賓。旌陽、元遊同一許,長史、玉斧皆門戶。

我家韋布三百年,隻有陰功不知數。跪陳八簋加六瑚,

化人視之真塊蘇。肉芝烹熟石芝老,笑唾熊掌雕胡。

老蠶作繭何時脫,夢想至人空激烈。古來大藥不可求,

真契當如磁石鐵。

石芝,據《抱樸子》記載,石芝生于海隅名山,赤者如珊瑚,白者如截肪,黑者如澤漆,青者如翠羽,黃者如紫金,皆光明洞沏如堅冰。肉芝,據《神仙感遇傳》記載,蘭陵蕭靜之,買地掘得一物。類人手,肥且潤,其色微紅。烹而食之,逾月,齒發再生。偶遊邺都見一道士,指其脈曰:“子之所食者,肉芝也。”

“旌陽、遠遊同一許”二句,典出《總仙傳》:“許真君,名遜,汝南人。世慕道,為旌陽縣尹。”又,“許邁得道蓋竹山,為地行仙。邁字遠遊。”又,“許穆為晉護軍長史,入華陽洞得道,為左卿仙侯。穆第三子,小名玉斧,為帝侍晨也。”《洪州西山十二真君傳》記載說:“許遜字敬之。弱冠拜旌陽令。晉太康二年八月一日,拔宅上升。東晉尚書郎邁、護軍長史穆,皆族子也。”又據《真诰》記載,許邁清虛□道,遐栖世外,改名遠遊。弟谧,一名穆。外雖混俗務而内修真學。紫微王夫人雲:“玄光靈芝,我當與山中許道士,不與人間許長史。”許長小名玉斧,亦邁弟也。興甯中人。夢持二闆,青字雲“召玉斧作侍中”。

蘇轼于《石芝》詩後題跋說:“中山教授馬君,文登人也。蓋嘗得石芝食之,故作此詩,同賦一篇。目昏不能多書,令小兒執筆,獨題此數字。”

十二

十一月某日,蘇轼在定州府第花園中,偶見一病鶴徘徊不去,頓生隐退之 情,故作《鶴歎》詩抒懷說:

園中有鶴馴可呼,我欲呼之立坐隅。鶴有難色側睨予,

豈欲臆對如乎?我生如寄良畸孤,三尺長胫閣瘦軀。

俯啄少許便有餘,何至以身為子娛。驅之上堂立斯須,

投以餅餌視若無。戛然長鳴乃下趨,難進易退我不如。

“我欲呼之立坐隅”四句,典用賈誼《賦》:“入于舍,止于坐隅。……乃歎息,舉首奮翼。口不能言,請對以臆。”

何至以身為子娛,趙次公注此句說:“此暗使《世說》:‘支遁好鶴。有遺以雙鶴者,遁曰:‘既有淩雲之姿,何肯為人耳目玩乎?’遂放之。”

難進易退我不如,典用《禮記·表記》:“事君難進而易退。”《禮記·儒行》:“其難進而易退也,粥粥若無能也。”紀昀說:“純是自托,末以一語點睛,筆墨特為奇恣。”

眉山唐子西博士記述此詩說:“東坡居士作《病鶴》詩,嘗寫‘三尺長胫□瘦軀’,缺其一字,使任德翁輩下之,凡數字。東坡徐出其稿,蓋‘閣’字也。此字既出,俨然如見病鶴矣。”(《病鶴》即《鶴歎》。)

當年冬月,蘇轼作《題毛女真》詩,感歎世事多變,歸隐終是上策:

霧鬓風鬟木葉衣,山川良是昔人非。隻應閑過商顔老,

獨自吹箫月下歸。

毛女,據《列仙傳》記載,字玉姜。在華陰山中,山客獵師,世世見之。形體生毛。自言始皇宮人,秦亡入山,食松葉,遂不飲寒。《抱樸子》記載說:“漢成帝時,有獵者于終南山中,見一人無衣服。身生黑毛,逾坑越谷,有如飛騰。密伺其所在,乃是婦人。言:‘本是秦之宮人,入山饑無所食,有一老翁,教我食松葉、松實,遂不饑不渴,冬不寒,夏不熱。’計此女是子嬰宮人,至成帝之世,三百許歲。”

霧鬓風鬟木葉衣,典出《異聞集》:“唐儀鳳中,有柳毅客于泾陽,見婦人牧羊于野,風鬟雨鬓,自言:‘妾洞庭龍女也。’”《晉書·董景道傳》說董景道:“隐于商洛,山衣木葉。”

山川良是昔人非,據《神仙傳》記載,蘇仙谷化白鶴,來桂陽郡。以爪攫樓闆,以漆書雲:“城郭是,人民非,三百甲子一來歸。”

隻應閑過商顔老,趙次公注此句說:“四皓,避秦之老人,而毛女,避秦之宮人,皆同時用之,為當體矣。”《漢書·張良傳》記載說:“顧上有所不能緻者四人,四人年老矣,皆以上士,故逃匿山中。”原《注》說:“商山四皓也。”《高士傳》記載說:“南山曰商山,亦稱楚山。漢四皓,河内轵人,避秦于商山。故老傳雲:‘漢武帝時,臨晉民引洛水至商顔下,岸善崩,往往為井相通行水,水頹以絕商顔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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