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堂哥漸漸模糊的車影,劉偉心頭湧起一陣暖流,他輕輕地轉過身,向着二姑家走去。 第二天,盡管早晨的空氣顯得比晚上還涼,但天空卻是無比的燦爛;太陽盡管威力不如夏秋季節的大,但依然努力地照耀着,給人溫暖的感覺,尤其是在人們的心裡,感到無限的溫暖。 早早地吃過早飯,劉偉與何靜便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跟姑媽一家告别上路了。“讓你表哥開三輪車送你們吧?”二姑戀戀不舍地說道。“姑,不用了,這麼冷的天,開三輪車凍得不得了,尤其是坐在前面開車的,沒有一點遮擋,忒受罪了。”何靜輕輕地說。“沒事,你們坐在後面的車廂裡,我拿被子給你們蓋了,小孩子也不會凍着的。”二姑堅持着說道。
“不用了,二姑,到路上截一輛出租車,順路一會就到鎮子上了,省得了許多的麻煩。”劉偉說道。“媽,我表哥和嫂子還帶着孩子呢,大人不怕冷,小孩子還怕冷呢!”表妹李玲對媽媽說。“唉,你們這些年輕人,過日子不知道節省,能省就省點呗。你小的時候,大臘月的時候生病,還是你爸騎自行車帶着我抱着你去縣城裡的醫院的呢。五十多裡路,走了兩個多小時,也沒把你給凍死。”二姑對着自己的女兒反說道。“媽,看你,話都說到哪兒去了。”女兒乖巧地倚着媽媽說道。“好,好,好,你們都這樣說,那就坐車去吧。”姑媽最後終于在年輕人的前面敗下陣來,絮絮叨叨地送自己的娘家侄子出了門。劉偉與何靜兩個跟姑媽,姑父道了謝,又跟表妹揮了揮手,就抱着孩子走向了村子西邊的公路。 離開了二姑家的院門,兩個人又嚷嚷開了。“劉偉,昨晚在二姑家我也不好意思大聲地跟你嚷嚷,這個手術說啥你也不能做,還是讓我來做吧。”何靜有點動情了,接着昨晚的話茬繼續說道。
“看你,那磨蹭勁兒又上來了不是,沒事的,還是我做吧。現在的技術都這麼成熟了,不會有什麼閃失的。”劉偉耐心地對着何靜說道。“不行,咱們兩家就你這麼一個頂門柱,萬一有個什麼閃失,你可叫我咋辦呢!”何靜依然毫不動搖地堅持着。“沒事,不會出什麼事的,就是你們這些娘們怕事。”劉偉還是毫不松口。他們慢吞吞地走着,不敢用太高的聲音争吵。劉偉懷抱着孩子,何靜在後面跟着,向着國道邊上的車站走去。
昨晚,送走堂哥,和二姑一家道過晚安上床後,兩個人就為誰去做手術發生了争執。劉偉因與表哥通過電話達成了相互妥協的協議,心裡便有了底,說是自己要去做絕育手術。可是,何靜不知細底,不管劉偉怎麼說,就是死活不同意。因從小家裡就隻有自己一個女孩兒,知道父母對沒有男孩兒的缺憾,說起話來矮人三分,一些男孩兒幹的活兒,隻有父親一個人頂上去,自己就是想幹卻也插不上手。特别是像抽水澆地這樣的活兒,沒有男孩子,争不過人家,隻有等到别人家都澆完了,才能輪到自家澆。所以,打心眼裡說,何靜也想再要一個男孩兒,不同意去做絕育手術。後來,通過劉偉的一勸再勸,總算是轉過了彎兒,同意了做手術,但條件是要自己做,堅決不同意讓劉偉去做絕育手術。昨晚兩個人誰都沒睡好,小夫妻倆吵吵嚷嚷了大半夜,才在相互安慰中朦胧睡去。這不,還沒上路就又吵上了。
雖然是初冬了,沿路的田野一片蕭條,國道兩旁的綠化樹也在寒風中抖落着身上稀疏的葉子,但在陽光的照耀下,新出的麥苗卻抖擻着精神,顯出勃勃的生機來。劉偉因心中有了底數,在無奈的壓抑下還是依然顯示出對未來的無限向往。撈個兒子的願望強烈地支撐着他面對着眼前的困難。他小心翼翼地駕駛着這個溫馨的小船在生活的茫茫大海上漂浮着,他要把從父親那兒遺傳的基因完完整整地遺傳下去,保證劉家的香火通過他不斷地傳承下去;他要失去了伴侶的母親幸福地渡過後半生;他要照顧好自己的妻子,讓何靜永遠靠在自己的肩膀頭,無憂無慮地快樂生活;他要照看好自己的孩子,像父親一樣為自己的孩子開辟出一條平靜坦蕩的生活之路。 懷抱着襁褓中的小女兒,劉偉堅強地邁着堅實的腳步,昂揚地走在何靜的前面,又不能和她明說,怎樣才能擺脫妻子的一再糾纏呢?劉偉的腦子快速地旋轉着……
“你再不同意我的意見,我就不上車!”何靜氣喘籲籲地趕上已經走到國道旁邊停車點的劉偉,高聲吵嚷着發出了最後通牒。“看你,不要再吵了,好嗎?一會兒汽車來了。當着一車的人,千萬可别再吵了啊,讓人家笑話。”劉偉笑着說道。“就是要吵,你不聽我的,我就不上車。”何靜似乎是撒起潑來了。“好,好,好,來我跟你說明原因中不?”劉偉似乎是想妥協了,向何靜央求道。“那好,你說說吧。”何靜也笑了,高興地站在丈夫跟前,用手拉了拉小女兒的帽檐。“我還想讓你給我生兒子呢,你要是去做了手術,誰還跟我生兒子呢!”劉偉皮笑肉不笑地對着何靜說道,好像襁褓中的小女兒能聽懂似的。“你什麼意思?你都做了手術了,讓我跟誰去生兒子?”何靜嗔怪道。對着劉偉的腰窩就是一拳。
“看你,又惱了不是。原來就是這麼想的,怕你聽說了生氣,在二姑家就沒敢跟你這樣說哩。”劉偉笑道。“看你說的這是啥話嘛!等你做了手術,我要是真生出兒子來,不知道你心中是什麼滋味呢,不想戴那個什麼帽子吧?”何靜也調皮地說,兩人說話的氣氛輕松多了。“好啊,隻要你能生出兒子來,你讓我戴什麼帽子,我就戴什麼帽子,管他誰的呢!”劉偉滿不在乎地說。“哼,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就你那小脾氣,我還摸不透嗎?”何靜撇着嘴說道。“嗨,說真的呢,我聽說男人做手術時,那個什麼輸精管裡還會遺留點那個什麼東西的,要是運用得好,還會懷孕呢!”劉偉故意神神秘秘地說。“怎麼,還有這事,我怎麼沒有聽說過?”何靜追問道,很是認真的樣子。“這是老爺們的事,你怎麼能知道呢!”劉偉故作神秘地說。“那能剩下多少?萬一懷不上呢,那不就永遠也沒有可能了?”何靜依舊扯着不放,還是一臉的認真。“那總比你去做要強吧,你要是做了,連這點子希望也沒有了。”劉偉終于把話說到了點子上。
“嗯,要這樣說,還有點道理。”何靜略微認可地點了點頭。“明白了吧,這就是為什麼我要這麼做的原因。”劉偉有點得意地說。“這可是關系到你們老劉家的大事啊,你可不要糊弄我,到時候可别後悔呀!”何靜撒嬌似地說。“保證不後悔,人的命,天注定。再争取一次機會,如果還不能如願,那我們就認命吧。”劉偉似乎是很動情地說道。“好,那我就聽你的,你看,汽車來了哦!”何靜終于被劉偉說動了,同意了丈夫的意見,并望着從北面遠遠馳來的汽車高聲叫道。“好,我抱着孩子,你拿好東西,準備上車。”劉偉說着,對着遠遠馳來的汽車揮了揮手。汽車緩緩地停了下來,并發出了長長的喇叭聲。起初也不見候車亭子上有人,就劉偉與何靜他們夫妻兩個在候車亭子下站着,可汽車喇叭一響,上車的人不知道一下子從哪兒都冒出來了,都往汽車這邊聚擾過來。何靜肩挎背包,扯着劉偉的衣襟,他們急匆匆地走在衆人的前面,懷着一絲希望,登上了去柳林鎮的汽車。
汽車到了柳林鎮,正好就停在醫院的大門口,劉偉懷裡抱着襁褓中的小女兒,何靜背着長長的旅行包,下了車還沒站穩,遠遠地就看見高玉魁還有秦彩花在向他們招手呢。“劉偉,我們在這等你們哩!”看到劉偉、何靜他們看到自己了,秦彩花就隔着馬路高聲地叫道。劉偉也不作聲,把懷中的孩子交給何靜,順手拎起何靜手中的旅行包,擁着何靜橫過馬路向醫院門口走過來。“魁叔,你們兩個咋也來啦?”劉偉走到高玉魁身邊,把行李往腳邊一放,一邊伸手往兜裡掏煙,一邊招呼道。“都是你表哥安排的,你們來了就好。我還就怕你們不回來呢。”高玉魁一邊接過劉偉遞上的煙,一邊說道。“哪能不回來呢,讓你們費了這麼大的心。”劉偉一面說,一面朝秦彩花臉上掃了一眼。“魁叔,你也來啦!”何靜也過來跟高玉魁打了招呼,抱着孩子站在一邊。看見何靜、劉偉兩個人都滿臉微笑着沖高玉魁打招呼,秦彩花感到非常沒有面子,心裡掠過一陣凄涼,就無趣地扭到何靜對面,沒話找話地與何靜搭讪:“讓我看看這個小寶寶,看長得像誰。”說着,那張銀盆似的大臉就往何靜懷裡湊。何靜從内心裡厭惡秦彩花,但大冷的天,人家就為了自己的事從家裡跑出來,一直這麼冷落她,自己也于心不忍。于是就順口說道:“來,讓大娘看看。”于是,兩個女人就着孩子的話題聊了起來。
“偉呀,這次檢查有點特别,叔也插不上手,沒辦法啊!”高玉魁跟劉偉寒喧了幾句後,就把話轉移到正題上。“情況我表哥也都給我說了,他也沒有什麼好辦法,自己趕上了,又能怨誰呢?都是我命不好呗。”劉偉也很似通情地說。“那就好,這裡也冷,你們還帶着孩子,咱們就别在這裡閑扯啦,趕緊進醫院吧!”高玉魁摸清了劉偉的态度,就微笑着對着何靜跟劉偉說道。“彩花,領着何靜先找個地方歇歇,幫助照看好孩子。”接着高玉魁又就轉過頭來,對秦彩花說道。“你們誰做呢?”秦彩花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劉偉大聲答道。“你?”秦彩花感到有些意外,遲疑着問道。“怎麼,我不行嗎?”劉偉大聲說。“不,不,你可是家裡的頂梁柱呢。”秦彩花小聲唯唯諾諾地答道。
“我原說我做呢,他說女人做手術比較麻煩,得好幾天不能下地幹活,男人的手術簡單,非要自己做不可。”何靜見秦彩花不懷好意地問,就順口答道,沒有把劉偉說的理由講出來。“誰做都一樣,況且何靜還帶着吃奶的孩子,就劉偉做吧,一樣的,能把證明交上去就行。”高玉魁趕忙岔開秦彩花的話茬。心想:你這個娘們,管人家誰做幹啥,咱們要的是手術證明,跟誰做有什麼關系,你知道人家夫妻兩個是怎麼商量的。“恁倆找個地方歇一會,我領着劉偉去就行了,何靜,準放心魁叔吧!”高玉魁說罷,滿臉堆笑地望着何靜。“魁叔,看你說的,我有啥不放心的,你們去吧。我們找個背風的地方等着就行了。”何靜說着,就抱着孩子向醫院大門口走去,秦彩花還想說些什麼,見連正眼看她的人都沒有,也就沒好意思再開口,幫着何靜拿着東西跟在何靜身後。高玉魁與劉偉也拿了東西一起向醫院裡面走去。 幾個人一進醫院,高玉魁就領着他們直奔趙醫生的的辦公室。果然,就像王玉春在電話裡跟劉偉說的一樣,趙醫生正在自己的辦公室等着他們呢。還沒等高玉魁介紹,劉偉就趕忙走上前去,向趙醫生招呼道:“趙醫生,快兩三年沒有見過你了,今天又來給你添麻煩了。”“呵,昔日的小夥子,都成了大人了。坐下,坐下,你們都坐下。”趙醫生對着他們幾個招呼道。
“不客氣,不客氣,大家都坐下吧。”高玉魁客氣着,與何靜、秦彩花他們一起坐到靠門口的一條長長的連椅上。“劉偉啊,你的事你表哥都安排過了,也别想不通,現在都是新時代了,就按規程給你做吧。”趙醫生看到他們都坐下了,就朗朗地對劉偉說道。“讓你費心了,你按你的安排做吧。”劉偉客氣地答應着。“那好,你們幾個先在這等一會,我去給手術室安排一下。”趙醫生對高玉魁他們幾個說道。“劉偉,跟我來。”說着,趙醫生便站起身與劉偉一道往外走。“不用急,手術快得很,十來分鐘就好。”走到門口了,趙醫生又轉過頭來對着他們幾個說道。顯然,這話是說給何靜聽的。何靜點點頭,看着劉偉跟着趙醫生走出去的背影,戀戀不舍地張望着,遠遠地目送他們向院子深處走去。
趙醫生的辦公室裡便剩下高玉魁、何靜、秦彩花他們三個人和何靜懷中的孩子。高玉魁想抽煙,站起身向兜裡伸出手去,一眼看見趙醫生桌子上放着無煙室的牌子,拿出煙盒來,聞了聞又放回兜裡。然後,又輕輕地踱起步子,慢慢地走動着。最後,他無奈地坐到趙醫生的位子上,用手掂起桌子上“無煙室”的牌子把玩起來。秦彩花與何靜緊挨着坐在連椅上,也深感無奈,見高玉魁坐到趙醫生的位子上去了,也站起身走到高玉魁的對面坐了。她高大豐滿的身子,塞滿了一個藤椅,兩隻胳膊肘兒立在桌子上,雙手托着下垂的腮,支撐着碩大的頭顱,不時地向外張望着。可能是小孩子的天性,坐在汽車上颠簸着,一路上一直都乖乖地酣然大睡,到屋裡靜下來卻醒了,“哇,哇,”地哭起來,何靜趕忙解開懷,面壁背對着高玉魁、秦彩花他們喂起孩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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