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死後還能做什麼?如果問你這個問題，你也許會一時啞口無言，死都死了，還能發生什麼改變，做出一番大事業嗎?不過，這種“偏見”可能要發生改變了，有些時候，死亡反而意味着新生。

一隻鲸魚的“重生”

1977年，美國幾位駕駛着深海潛水器的潛水員在太平洋的深海中發現了一具隻剩骨架的屍體。他們驚奇地發現，屍骨上附着着一些貝類，骨頭空隙間還遊動着一些小魚。潛水員采集了其中一塊颚骨和一塊指骨，經過檢測，這具屍體的主人被認為是灰鲸。10年後，美國海洋學家克雷格·史密斯發現了另一具鲸魚屍體，他不僅在鲸魚屍骨附近找到了幾十種海洋生物，在鲸魚的屍骨上還檢測到了生物信号——那是依靠鲸骨中的有機物生存的微生物。死去的鲸魚仿佛以這種方式重生了!

鲸魚是海洋中最重的生物，它們死亡之後會在重力作用下沉入深海，這樣一隻龐然大物的墜落對深海中生活“艱苦”的生物來說無異于“天降餡餅”。周圍的生物聞風而來，根據“武力值”和食性的差異，分批享用美食大餐。

死去的鲸魚在海底重生

鲸魚肉首先被鲨魚、盲鳗、甲殼類生物分食，如果鲸的體型足夠龐大，這些生物可以享用數月甚至數年。接下來登場的多毛類和甲殼類無脊椎動物隻能分到“殘羹冷炙”，不過鲸魚骨架還能作為它們的居住場所，也算一個額外收獲。當鲸魚肉完全被消化幹淨時，鲸魚的“新生”剛剛開始。大量微生物依附在鲸骨之上，将其中的有機物分解成硫化氫，化能自養細菌将這些硫化氫作為能量來源，在暗無天日的深海中通過氧化作用制造能量，與化能自養細菌共生的生物也因此有了重要的能量補充。慢慢地，越來越多的生物被吸引而來，一個新的生态系統也就誕生了，鲸魚就此“重生”。

屍體如何“重生”

不過，實際上人們隻發現了鲸魚骨架上的生物群落，生物群落的形成過程僅僅是科學家的推測，為了證實這個過程，科學家必須人造“鲸落”。2011年，美國海洋學家格雷格·勞斯及其團隊将一頭擱淺死亡的鲸魚沉入海底，為了幫助其盡快沉底，勞斯還在鲸魚身上綁縛了數噸金屬。三年後，當人們再次潛入深海探訪這個鲸落時，發現它的周邊也居住着多樣的海洋生物，骨架上附着着一簇簇五顔六色的微生物。這表明科學家的推測是完全正确的，鲸魚的死亡開啟了一大群深海生物的新生活。

是否隻有鲸魚才能“重生”呢?從理論上來說，每隻生物都應該有“重生”的機會，但是，由于其他生物沒有鲸魚那麼大的體型，等科學家發現它們的時候，它們可能已經屍骨無存了，也就很難發現其“重生”過程了。不過，一群中小型生物的屍體也許有死鲸的效果。

死亡的動物會帶來“新生”

幾年前，荷蘭的弗萊福蘭國家自然公園曾發生過一次不幸事件，一場寒流導緻成千上萬的大型食草動物突然死亡，這給研究人員提供了一次難得的機會——他們可以了解大量動物暴斃對周圍環境會造成什麼影響。事實證明，這對生态環境也許不是一件壞事，屍體周圍聚集了更多食腐生物，而且幾個月後，屍體周邊區域長出了大量野草，這得益于屍體提供的養料和被吸引來的昆蟲的幫助。野草的出現又吸引了更多食草動物，這塊區域比公園中的其他地方更加生機勃勃。

2016年，挪威的一批馴鹿被閃電引起的大火燒死，研究人員“趁機”研究了馴鹿屍體的生物群落。研究小組将馴鹿屍體留在原地，未做清理，以研究它們對當地生态的影響。結果發現，當地的金雕、烏鴉和狐狸等動物數量顯著增加，因為馴鹿的屍體為這些動物提供了非常重要的臨時營養來源。而如果人們快速清理馴鹿屍體或者将被吸引來的動物驅走的話，屍體上将出現更多昆蟲，但屍體的分解過程更慢。

“死屍”研究計劃

但是，自然界不會總是發生群體性死亡事件，而個體的死亡卻無時無刻不在發生，這些個體的死亡又會帶來什麼變化?德國的生态學家克裡斯蒂安·馮·赫爾曼正籌備一項大型工作，他要将不同的動物屍體搬入野外，觀察它們如何改變周邊環境。

這項工作計劃于2022年9月開始。原本，在國家公園等旅遊景區中，經常發生野生動物的死亡事件，但是由于人們不希望看到這些悲慘而可怕的景象，工作人員很快就會将動物屍體清除幹淨。但是，赫爾曼計劃要求德國各地的國家公園停止清除屍體，在有必要時他甚至會引入外來屍體，以便研究死去的動物在多種生态環境中，包括山區、沼澤、泥灘以及森林等，所能起到的作用。在動物屍體附近，研究人員将設置攝像機，全天候拍攝屍體的動态變化，還會通過土壤取樣和基因測試等方法檢測周邊環境的變化。

科學家在研究被死亡的動物吸引來的昆蟲

之所以要實行這項工作，是因為赫爾曼發現，科學家們對活的生物進行了大量的研究，卻很少關注到死去的生物會産生的影響。而他自己的一些小型研究卻表明，動物屍體對生态環境的作用是巨大的，正是因為動物屍體的存在，一些食腐生物和瀕臨滅絕的生物才能得到必要的食物，從而生存下來。赫爾曼希望，通過這項大型實驗，更深入地了解動物屍體的重要作用，包括但不限于它們對維持生物多樣性和促進土壤健康的作用等。

此外，這一項目也可以回答有關死亡生物主導的群落以及人類活動會如何改變它的重要問題。例如，我們不知道不同食腐生物是否會“挑食”，它們對動物屍體種類或體積的變化有多敏感，也沒有研究探讨人類活動造成的屍體數量的變化将如何影響食腐生物物種的組成和豐度的變化。順利的話，通過赫爾曼的計劃，這些長期無人關注的問題都将得以解決。

死亡不是結束，更可能是新的開始，科學家正要深入了解，死亡如何帶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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