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去的周末,易烊千玺的個人演唱會在朋友圈刷屏,高頻詞裡包括“溫暖”。上海東方體育中心内,19歲的歌手專注地唱,萬千粉絲齊聲地和,蘇芮《奉獻》、姜育恒《再回首》、黑豹樂隊《無地自容》等“30來歲”的老歌,隔着時空投來記憶回旋镖,觸得人心一片柔軟。
又何止是一場演唱會。熒屏上,傳唱近40年的《軍港之夜》由肖戰與那英合唱,引發的話題不僅僅局限于“流量擔當”與旗幟性歌手的合作;視頻平台,《給我一個吻》被今天的高校學子唱出全新意境,“情懷殺”擊中的不隻是歲月裡的人。從演唱會到《中國夢之聲·我們的歌》《這樣唱好美》《合唱吧!300》等節目,流行樂生生不息的活力正在經典名曲的二度創作中不斷釋出。
2019年臨近尾聲時,與其說華語流行樂壇湧動的懷舊情緒是一時一地的巧合,不如看成,歌手代際間的傳承與創新已漸成趨勢。文化學者何天平分析:“回憶有濾鏡,老歌新唱能帶來它們的原生粉絲,讓60後到00後的觀衆實現合家歡觀賞場景。但節目更重要的靈魂在于創新,當一些熟悉的旋律被佐以今天的配方,打造出契合當下審美的流行音樂作品,其實比一味懷舊更能留住新老觀衆。”
從華語流行樂壇的痛點入手,老歌新唱制造出共同觀賞的“場景”
不久前,某音樂平台揭曉的“年度十大金曲”引發了極大争議。許多人表示,除了一首影視劇插曲《知否知否》,其他作品在自己的腦海内幾乎“查無此歌”。“割裂、斷代,可能是當下華語流行樂壇的一大痛點。”何天平說,比如一些網絡神曲早被抖音、快手等短視頻忠實用戶循環多日,而另一些人還聞所未聞。前互聯網時代一首金曲傳唱街頭巷尾的景象,似乎不複存在了。
但如同合家歡電影總是市場剛需,能破解“代際壁壘”的音樂節目也是市場稀缺品。從痛點中尋找爆點,今年的幾檔新節目,制造出了不少溫暖幾代人的“同框”場面。《合唱吧!300》中,草蜢合唱團與今年新出道的男團RISE各自帶着300名歌迷對壘,有對父女分屬兩個陣營。對他們而言,現場聆聽代表各自青春記憶的《一起桑巴舞》和《喊出我的名字》,不失為音樂上的“互見”;而對節目來說,草蜢的《失戀陣線聯盟》迎來了對手陣營的應和,所謂“經典就是昨日的流行”有了全新注腳。
同樣,《我們的歌》被觀衆稱為“時光保鮮機”,節目的一大看點就是能通過不同資曆的歌手合作,激蕩出不同年代的流行樂回聲。肖戰演唱《軍港之夜》,是奶奶曾在他年幼時哼唱過的搖籃曲;許魏洲遇見費玉清,他坦言全家都是前輩的歌迷;而李紫婷曾憑《紅色高跟鞋》在選秀中脫穎而出,那首歌的原唱正是此番同台的蔡健雅。有意思的是,節目錄制時,台下觀衆也覆蓋了60後到00後的群體。
在中國社科院新聞所世界傳媒研究中心秘書長冷凇看來:經典流行歌曲是同一時代背景下人們情感共振、集體共鳴的載體。蘇小明的《軍港之夜》“枕着波濤”唱出年輕水兵甜美夢鄉的年代,是改革啟航、人民生活穩穩走向幸福的開端之時。蘇芮将“長路奉獻給遠方,玫瑰奉獻給愛情”娓娓道來之後,更高亢的《愛的奉獻》、更熱烈的《感謝你》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接力着“奉獻”的旋律。“當今天的創作者從時間裡找到這些共鳴,既體現了節目或演唱者對不同年齡段音樂偏好的尊重,也讓更多人看到,好的音樂節目、音樂設計理念完全能消弭受衆的代際審美隔閡。”
流行樂不是重複翻紅,期待更多原創新曲随時代沉澱為經典
就在幾檔節目以及演唱會共同掀起流行音樂懷舊風時,國際唱片協會發布的《2019音樂聆聽報告》顯示,中國樂迷最喜歡的十大曲風裡,老歌排名第二。這份統計報告似也在佐證,情懷殺已成為音樂綜藝的圈粉“利器”。
在評論者看來,這是個頗值得思考的現象。一方面,流行是個輪回,能切中人們内心情感的音樂不會輕易随風逝去。但另一方面,“我們已有了幾代歌手、幾代歌迷其樂融融的同台場景,但這還不足以稱為 ‘音樂上的代際對話’”。比新老歌手、新老歌迷同場更有意義的,還應體現在回歸音樂本質的交融與碰撞。
2006年,周傑倫與費玉清合作的《千裡之外》無疑是一次跨時代音樂對話的典範。《我們的歌》總導演陳虹說:“那部現象級作品的誕生,不隻是大家對一首好歌的認可,它也折射出華語流行樂壇代際共振的價值溢出。”從中獲得靈感,她希望自己的團隊不是物理空間上前輩歌手與新生力量的同框,而是他們各自走出既定的舒适區,同時又帶着不同的音樂基因交叉合作。
于是,觀衆樂見的新搭檔出現了:那英與肖戰、李克勤與周深、費玉清與許魏洲、周華健與蔣一僑、蔡健雅與阿雲嘎等;觀衆樂聞的老歌新唱更令人心頭一顫:融入音樂劇元素的《月半小夜曲》,用交響樂和管弦樂改編的《心如刀割》,灌注了說唱風的《倩女幽魂》,帶着搖滾味的《愛江山更愛美人》,用普通話、粵語、日語輪番演繹的《另一種鄉愁》等,紛紛從幾代人的音樂偏好中提取審美元素,重塑了老歌。
但也有學者認為,讓優秀的作品返場,經曆打磨後把它們介紹給今天的年輕樂迷,這固然能彰顯經典的長久魅力。可從另一個角度看,翻紅的老旋律越多,越是反襯出今天的流行音樂原創力虛弱。要扭轉這一點,絕非少數幾檔音樂綜藝節目能完成的,而是需要一個有生命力的音樂生态系統與擁有影響力的節目互相滋養。“我們的歌”既是沉澱在時間裡能夠承載情感共振、集體共鳴的旋律,更應是攜帶着每個時代鮮活力量的原創新曲。試想多年後,屬于2019年的金曲經打磨後留在了時間的河床上,那何嘗不是又一段生生不息的開始。
本報首席記者 王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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