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聚就有散,有來就有去。這是一種情懷,這種情懷,叫離别。
離别,總是一個千百年來也逃不開的話題,在中國古代的唐詩當中,有一種專為離别而寫的詩,這類詩歌叫送别詩。
送别詩,就是專為送别而作。
在交通不發達的古代社會,去一個地方,往往要走很長時間,這一路上還有不可預測的困難。也就是說,一次離别,有可能就是永世訣别,或許再也不會相見了。
唐代著名邊塞詩人高适,曾留下很多的送别詩。
—01—
離别的時候,總是讓人聯想到一種悲悲戚戚的場景,所謂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這是女人家的嬌羞帶來的送别,扭扭捏捏的,好不大氣。有一種大氣的送别詩,它蕩開了格局、激蕩了氣勢、提高了意境。
千裡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六翮飄飖私自憐,一離京洛十餘年。
丈夫貧賤應未足,今日相逢無酒錢。
這首别董大其實是兩首。
在公元747年春天,吏部尚書房琯被貶出朝,門客董庭蘭也離開長安。
這年冬天的時候,高适與董庭蘭在河南睢陽詳見,高适寫了這首詩。
從這兩首詩的内容來看,是寫高适與董大久别重逢,經過短暫的聚會以後,又各奔他方的贈别之作。
第一首詩寫的胸襟開闊,因别離而一掃纏綿憂怨的老調,雄壯豪邁。這首詩堪與王勃的《送杜少府任蜀川》中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的情境相媲美,有異曲同工之妙。
高适與董庭蘭同是天涯淪落人,他倆都處在困頓不達的境遇之中。一番相遇,貧賤相交,心中發出了深沉的感慨。
“千裡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這兩句寫的意境高遠,把寥廓的境界,融入送别當中,來抒發别離的心緒,感情非常深摯。
高适這首詩的第一篇之所以寫的胸襟開闊,就是意境高、格局大、氣勢宏的緣故。
落日黃雲,大野蒼茫,這是北方冬天獨有的景象,在南方的小橋流水和煙雨迷蒙中,是難以見到的。
太陽落山了,黃昏漸漸來臨,北風凜冽,漫天的大雪在空中紛飛。這個時候,仰頭看到天空中飛行的大雁,在這惡劣的大雪天,它們還在雲裡穿梭。
這何嘗不似如人一般。
既然要離别了,那有什麼好怕的呢?
這一去你不要擔心遇不到知己,天下哪個人不知道你董庭蘭。
這話說得多麼響亮,多麼有力,多麼富有自信。
高适在慰藉的語言中充滿着信心和力量,激勵朋友抖擻精神去奮鬥、去拼搏。在慰藉的語言中充滿信心和力量,鼓勵朋友前行,大膽的向前走。
因為高适與董庭蘭是知音,所以說話才樸質而豪爽。又因為他們兩個遭遇相同,都淪落天涯,故而,才以希望相互慰藉。
朋友之間,就要相互鼓勵和扶持,如果看到一方有難,一方袖手旁觀,那還算什麼朋友呢?
高适的送别詩,區别于纏綿悱恻的送别,它是一種慷慨激昂的送别,是發自肺腑的詩作。
它以真誠情誼,堅強信念,為灞橋柳色與渭城風雨塗上了另一種豪放健美的色彩
—02—
有一種離别叫出外征戰。
胡虜入侵,邊城緊急,将士要親赴邊疆,保家衛國。
這樣的送别更是悲壯。
因為戰争的無情和殘酷,随時都有可能馬革裹屍還,甚至有可能馬革裹得隻是一兩件殘存的盔甲。這樣的送别就是一首壯麗的悲歌。
踐更登隴首,遠别指臨洮。
為問關山事,何如州縣勞。
軍容随赤羽,樹色引青袍。
誰斷單于臂,今年太白高。
唐朝天寶十一年的秋冬之際,高适離開長安,赴任隴右節度使哥舒翰幕中掌書記的途中,經隴山,遇到向臨洮送兵的白少府,看到浩浩蕩蕩的新兵隊伍,他寫下了這首《送白少府送兵之隴右》。
朋友遠行,是因為邊疆的戰事,士卒在五更天就出發登上了隴山。
高适遇到了白少府。
“老白,又見面了。”
“老高,好久不見。”
“老白,你這上哪去?”
“兄弟,軍情緊急,來日在叙,保重。”
“保重!”
寒暄幾句,就離别了。
分手之後,東方欲曉之時,就要趕到隴山,攀援登臨其山崗之上,而這一行要到的地點,就是處在遙遠西北邊塞的臨洮。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走的匆忙,說話也匆忙,離别更匆忙。
日夜兼程,行色匆匆,人馬迅急,這是因為前方軍情緊急,形勢逼人。晚一步,就有可能贻誤戰機,晚一步,就有可能讓戰局千變萬化。
所以,兵貴神速,要快,再快,更快。
這不禁讓人想到杜少陵的《兵車行》:
車辚辚,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
耶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鹹陽橋。
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幹雲霄。
離别時多麼悲痛,但有了仗,一定要打。
犯我大唐者,雖遠必誅。
雖然在高适的這首送别詩中,沒有一點這種征人出征、親朋相送的場景,但有的卻是義無反顧的豪雄氣概。
高适的筆下,趕赴邊塞的征人軍容嚴正,刀槍林立,人不離鞍,馬不停蹄,白少府就在其中。由于他們行軍焦急,從而使這疾行猛趕、奮勇挺進的行軍隊伍中忽隐忽現、忽前忽後地閃現着标志着縣尉作為使臣所執旌節上的羽飾;而道路兩旁的林木,蒼蒼的樹色中也不時有縣尉所穿青袍的閃現。
這既刻畫出行者随軍奮勇前進,風塵仆仆的勞苦形象,更刻畫了行者一往無前的氣概,以其随身裝束之色彩,傳出士卒昂揚奮發之神态,從而給我們展現出一幅氣勢豪雄的千裡行軍圖。
—03—
還有一種離别,是同病相憐的離别。兩個人都遭受了同樣的境遇,收到了同樣的打擊,以前在一個朝堂上為國效力,為君上分憂,現在你我被貶,可算是處江湖之遠,擔心君上啊。
嗟君此别意何如,駐馬銜杯問谪居。
巫峽啼猿數行淚,衡陽歸雁幾封書。
青楓江上秋帆遠,白帝城邊古木疏。
聖代即今多雨露,暫時分手莫躊躇。
這首《送李少府貶峽中王少府貶長沙》是一首送别詩,也是一首邊塞詩,高适同時送别兩個人,且兩人均為遭貶而遷,心中很是不舍。
李少府和王少府都被貶斥,可以說是滿腹愁怨,而眼下,他們又要分别,各自去往被貶的地方,高适深表同情和惋惜。
自此,朝中又少了兩個朋友。
既然你們要走,我送送你們。
此去長沙,路途遙遠,四野荒涼,如果在那荒遠之地,聽到凄厲的猿啼,怎麼能不讓人流下感傷的眼淚呢。
高适針對李、王二少府遠貶的愁怨和惜别的憂傷,進行了語重心長的勸慰,對前景作了樂觀的展望。
這首詩中,最後一聯中的聖代雨露,是古代文人詩中的慣用之語,這裡用來和貶谪相連,也還深藏着婉曲的微諷之意。在最後一句暫時分手莫躊躇中,說明了這次外貶,分别隻是暫時的,你們不要猶豫不前,将來定有重歸之日。
也就是說,你們現在去長沙,早晚有一天會回來的,到時候,我們還可以再相聚。
有聚就有散,有來就有去。還有一種情懷,這種情懷,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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