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南甯府宣化縣百姓文孔嘉,其妻辛氏,夏月在房前曬紗,兩手高伸于上,其左胸下有一黑痣,幾乎有紅豆那麼大。恰逢有一道士紀其功上門拜訪,口誦經文,急敲木魚求抄米糧,辛氏忙不過來,開口罵道:“我在漿紗沒時間,何處賊道,這麼急着化緣!”紀道士振振有詞:“我誦經化米,以理善求,你無米給我,還罵我賊道,我曾偷你什麼物事,竟成了賊?好不賢良。”辛氏氣不打一處來:“你是什麼東西,敢罵我不賢,你這野道真是讨打。”手持竹枝将對方趕出門外。
紀道士心懷愧恨,因見她胸下有一痣,便心生一計,四處密訪辛氏的年月、姓名及其父母、兄弟、叔伯親眷的信息。拿到詳情後,紀其功勾結道士同夥王希賢做媒,李逢泰、蔣汝明當左右鄰居,然後告到官府,妄稱自己從小憑王希賢做媒,議娶辛繼榮之女辛氏為妻,數年無異,因出外做買賣,家無親屬,幼妻孤居,冤遭市棍文孔嘉調奸情私,暗地拐走,至今三年,最近方才探訪查出,乞求衙門法究淫惡,追妻完聚。
縣衙收了狀紙,差牌拘拿,文孔嘉茫然不知緣由,到了公堂,先抄出紀其功的狀底,才知是對方存心誣告。梁知縣傳雙方對質,文孔嘉指責紀其功狂誣,紀其功認為孔嘉奸拐,兩人各不相讓。再問人證,文孔嘉的媒人鄰佑,都作證辛氏是孔嘉的妻子;紀其功的媒人鄰佑,都指認辛氏是其功的妻子。梁知縣隻得傳辛氏之父辛繼榮查問,辛父正色道:“大人明鑒,我女自幼嫁給文孔嘉,小的不識紀其功是何方人氏。”紀其功面不改色:“嶽父您老也是大為不仁,您貪圖他富有,嫌棄我貧窮,又受了他賄賂,不說一句公道話,反證我的不是,就算不念當初半子之情,也要擡頭看朗朗乾坤,豈能亂偏信女兒亂言,将錯就錯!”
梁知縣見雙方皆言之鑿鑿,喝令左右将兩人架起,準備上棍,紀其功又信口雌黃:“望大人容禀,還有一件事,我妻左胸下有顆豆大黑痣,大人察看若沒有痣,便當小的是冒認,雖死甘心。”還有這事?梁知縣令差役松開杖棍,紀其功走近解開辛氏的衣帶,揭左胸下衣給知縣大人細看,确實有顆黑痣,登時得意洋洋:“有此為證,為何不是我妻子!”
孔嘉因此涉嫌奸拐之情,一時百口難辯,梁知縣見有黑痣,也由不得不信:“這明顯是紀其功的妻子,可自行領回家去。”辛氏往死裡磕頭叫冤,辛繼榮、文孔嘉也是高聲喊冤:“堂上無天日,小的萬死不甘!”梁知縣見情勢難以服衆,于是擺手中止退堂,喝令原被告全部遠跪堂外,單隻提婦人辛氏查問其年月及其父母生日、兄弟叔伯人等,詳細記寫。然後再抽文孔嘉單獨訊問,所言皆與辛氏合拍,三抽紀其功單獨上堂審問,凡是婦人年月及父母生日、叔伯、兄弟,也全說得相同。辛繼榮尚有一親弟辛繼華,與兄長同屋居住,紀其功說不上,梁知縣問道:“還有無其他與繼榮同居的人?”紀其功搖頭回道:“并無。”
辛氏的小叔辛繼華當場,立即跪進:“小的便是辛繼華,怎能說沒有?可見他就是一光棍無賴,望大人嚴懲。”梁知縣令差役提棍,重加敲打,紀其功受痛難忍,隻得供認:“小的确實是冒占,望大人饒命。”梁知縣怒道:“然你何以知她胸下有痣,莫非與她有奸情?”紀其功點頭應承,辛氏頓首否認,梁知縣命左右準備再重刑伺候,紀其功這才老實:“因辛氏在房前伸手曬紗,小的作為道士,化米時無意見到,她惡言罵我,小的故此懷恨報複。”辛氏與丈夫方才明白是他捏告,梁知縣又問媒人、鄰佑是何人,其功不敢隐瞞:“皆是小的道士同夥。”梁知縣深恨他明奸可惡,将先将四人各重打二十大闆。
當時衙門口有人暗中早就召集無數僧道、乞丐,原本隻待官府将辛氏一判給紀其功,便立即在門外幫忙哄搶離去,不想聽聞紀其功四人均遭官府嚴責重打的消息,一幫人亂哄哄的,頓時作鳥獸散。梁知縣認為紀其功不過“羽衣野客,黃冠道流”,涉足風塵,四處化齋,急催施主布施,懷恨婦人怒逐,見到對方胸下有痣,便勾結狐朋狗黨,捏告拐奸,借證同夥,妄想奪人妻配,暗地成己之奸。聽其曆數辛氏的來由,設謀何其精巧;觀其解脫婦人的衣帶,肆惡尤為深重,“身世已迷于色界,居愧琳宮;性靈不悟于人天,經慚玉牒”,在人世卻目無王法,佩簪服卻玷污玄風,強占人妻之惡既已查真,拟判遠地充軍。至于王希賢等幫兇,全部拟徒,以懲其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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