烘托氛圍啥事都捧着說,啥事都能誇出花的人,古代叫做幫閑。
幫得拙的人,費力不讨好;幫得巧的人,左右逢源。
《金瓶梅》裡最可惡的人應伯爵,就是個幫閑。
西門慶結拜十兄弟,應伯爵年紀比西門慶大,卻非要觍顔當西門慶二弟,而且極直白地說:
“如今年頭,隻好叙财勢”。
之後白嚼愣蹭,狐假虎威,揩西門慶的油水;什麼都能找到角度誇,從頭誇到尾。
西門慶娶了四弟花子虛的老婆李瓶兒,應伯爵還非請求拉出來見見,眼看着四弟妹變了大嫂,應伯爵還能沒口子地誇:
“我這嫂子,端的寰中少有,蓋世無雙!休說德性溫良,舉止沉重,自這一表人物,普天之下,也尋不出來。那裡有哥這樣大福?俺每今日得見嫂子一面,明日死也得好處。”
到李瓶兒将要過世了,西門慶看棺木;應伯爵見了,又是喝彩不已:
“原說是姻緣闆,大抵一物必有一主。嫂子嫁哥一場,今日情受這副材闆夠了。”
李瓶兒從嫁進門到進棺材,紅事白事,應伯爵總有法子給你圓回來說好,喪事都能說成喜事,還誇得頭頭是道。
但西門慶還真需要應伯爵:沒了他不熱鬧。
酒席宴上,應伯爵會說笑話,會捧場,能解圍,能打圓場。能給桂姐下跪,肯挨愛月兒的耳光。場面上的人,總得要個氛圍組嘛。
畢竟,能一直捧着說,也算種才能。
就像應伯爵幫閑西門慶,西門慶說啥他都捧着;西門慶自己拜的幹爹蔡京,蔡京也很擅長捧着說。有一次徽宗席上,拿出玉盞玉卮說:“欲用此,恐人以為太華。”
蔡京趕緊說:“我出使去契丹,看見玉盤盞都是石晉時物,拿來跟我誇耀,說南朝沒這個。如今拿來上壽,于禮無嫌。”
還勸徽宗:“事苟當于理,多言不足畏也。陛下就該享天下之奉,區區玉器,何足計哉!”
多會順着說啊。
當然,如果隻是捧着說以謀富貴,卻也不礙。
揣摩嘛,傳達嘛,不寒碜。
高俅自己幫閑出身,他家高衙内也養幫閑,裡頭也有幾個腦子還是正常的。當日高衙内見了林娘子要耍流氓,林沖趕來,幫閑的趕緊圓場:“教頭休怪!衙内不認得!多有沖撞!”
這就是隻貪點好處,良心還沒壞透的幫閑,不至于看熱鬧不怕事大。
至于另一位無恥幫閑富安,為高衙内策劃坑了林沖,後來死在風雪山神廟了,也不必多提。
但有些幫閑的,比較陰險。
還是那個應伯爵。
比如他吃着西門慶的飯,倚着西門慶的勢,捧着西門慶的話說,卻并不全為西門慶打算。為了渲染情緒,看熱鬧不怕事大,敢出許多馊主意。
西門慶不認識李桂姐,應伯爵去幫着梳籠,自然得了好處;西門慶娶了李瓶兒,他幫着誇;就在同一回書裡,他看下雪天,便去忽悠西門慶:
“哥,咱這時候就家去,家裡也不收。我每許久不曾進裡邊看看桂姐,今日趁着落雪,隻當孟浩然踏雪尋梅,望他望去。”
平白無故,讓西門慶高興起來了,就去了。畢竟西門慶跟李桂姐越好,應伯爵越有好處。
然而不巧,西門慶到院裡,撞破了李桂姐跟别的客人玩耍,氣壞了,鬧了一場回家。
第二天,應伯爵受了李桂姐家燒鵝瓶酒,又來代表李桂姐家給西門慶賠不是。
應伯爵自稱自己罵過了李桂姐,求西門慶重回院裡去快樂,西門慶不肯,應伯爵急忙跪了:
“不争你不去,顯的我們請不得哥去,沒些面情了。到那裡略坐坐兒就來也罷。”
烘托起氣氛哄西門慶去的也是他,害得西門慶心理落差巨大氣一場還是他。
最後兩邊找話圓,得了西門慶和李桂姐兩邊好處的,還是他。
至于他多為西門慶着想,卻也未必。西門慶一死,應伯爵轉身就跑去跟了别人,還忽悠新主人趕緊買了西門慶的老婆。
畢竟是能從李瓶兒紅事誇到白事,處處都能找到角度打圓場的人。他烘托氛圍渲染情緒,最後也隻是為了自己。
段玉裁說:
巧谄捷給,是謂佞。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